《还愿》江也也也也

24、第 24 章

　　送走江泽，他望着汽车在黑夜远去的尾灯，直到黑夜又恢复寂静，仿佛喧闹一场。

　　江淮生让自己陷在柔软的床垫间，闭上眼，久违的梦魇再次缠上他。

　　某种愧疚与爱，渴望靠近与对自己的恨，交织成一只无形的手，在他闭上眼的时候，缓缓趴在脖子上，随着梦的深入逐渐收拢，直到窒息，直到他浑身冷汗地从床上惊醒。

　　身下的床单全被浸湿。

　　他死死攥着床单，骨节泛白，睫毛轻颤，瞳眸里一阵暗涌，房间里的酒气似乎还没完全散去，他翻箱倒柜，找到一瓶刚重生不久买的啤酒，里面还有一盒烟，被那时候的他藏在床头柜下面。

　　夜风袭袭，似乎永远吹不到尽头，窗外诺大的京城，依旧灯火通明，他拉开拉环，狠狠灌了一口酒，凉酒入喉，心跳才平复了些。

　　一夜无眠，直到天空泛起白，他掐了烟，懒散地倚在阳台上，给李然发了消息。

　　“帮我请个假。”
　　李然没多问，只简单地回复：“没问题。”

　　江淮生打车去了上一世的大学，他驻足在校门口，一棵古老的柏树庄严矗立，深秋时节，树木凋零，但枝干仍旧能看出惊人的生命里。

　　这样一棵树下，女孩叫住他，黑发随风而动，她真挚地一颗心，被她剖出来，摆在太阳下，而他，选择视若无睹。

　　晨风一卷，思绪便飘远了。
　　既然已经请假了，就随便逛逛吧。

　　距离他上一次踏入这个校园，已经有五六年了，大学毕业以后，他秉持着浪子永远年轻的态度，放荡不羁着，过了一年又一年。

　　死亡教会了他很多东西，但惟独没告诉他该如何面对过去的错误。

　　走了很大一圈，太阳逐渐高了起来，驱散了空气里和他骨头里的冷气，沿着马路一直走下去，他去学校门口吃了碗混沌，决定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剧组进度如常，程恹刚下戏看见自己座位上坐个小江总，她诧异挑眉：“你怎么来了？”

　　江淮生仰着头，头上扣着鸭舌帽，看不清脸，听见有人叫他才摘了帽子抬头：“下了？”

　　程恹这次拍了个校园剧，现在画着淡妆，把头发染回了黑色，拉直剪短了，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还真有点儿刚出校门的学生的感觉。

　　她从旁边小助理手里接了水杯，仰头喝了口水，不置可否地挑眉：“你怎么来了？”

　　语气略显不耐烦，一点儿看不出来是和自己老板讲话的态度，旁边的小助理是个新人小姑娘，又是程恹的资深粉丝，见不得自己偶像受一丁点委屈。

　　一听这种语气，还以为是偶像的脑残粉或者纠缠她的神经病，她一把就把程恹挡在身后，露出戒备的神色：“请问您有什么事吗？无关人员可以随意进出剧组吗？”

　　程恹挺喜欢自己这个小助理的，虽然刚入社会，为人处事都透着一些单纯和不成熟，但是性子直爽，也是个善良的小姑娘。

　　她无奈拍了拍小助理的头，迈了一步走出来：“介绍一下，咱们的老板，小江总。”

　　空气凝置，仿佛还隐隐能听见小助理石化龟裂的声音。

　　江淮生觉得还挺有意思的，但没计较，毕竟自己这个老板比员工都小了不少，实在是摆不起什么架子，他站起来，让开了她的椅子。

　　“没什么大事，来随便看看。”他把椅子推给程恹，“坐吧。剧组顺利吗？有没有需要调整的？”

　　程恹顺势坐下，拍了拍小助理的肩膀：“桃子，帮我拿杯水。”
　　小助理桃子逃难似的跑了。

　　江淮生无语凝噎：“我长得很吓人？”
　　程恹摇头：“得罪领导很吓人。”

　　两个人绕回正题，程恹对剧本很满意，剧组里的人演技也都在线，虽然有些人在此之前并不出名，甚至还是在校学生，但未来一定前途无量，说到这里，她语气透着惊诧：“小江总，你选本和选角，眼光确实很好，就像你知道这些角色对应着谁一样。”

　　江淮生抿嘴笑了笑，没说话。

　　他能走到这一步，是偷了上一世的记忆，而怎么走得长久，才是对他最大的挑战。

　　他在这里没呆多久，怕耽误正常拍摄进度，只能再度归为流浪，走着走着就到高中门口，现在正是上午，学校一片寂静，站在门口看向教学楼，只能顺着小窗户看见老师走走停停在讲课。

　　驻足久了，引起了保安大叔的注意，大叔挺着啤酒肚，腰间的钥匙哗啦哗啦响着，似乎是小憩了一下还没彻底清醒，声音哑着：“同学？你是哪个班的？”

　　江淮生隐约记得自己之前翻墙逃课不小心被保安抓过几次，他心虚地戴上口罩，又扣上风衣帽子，准备转身就走。

　　保安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顿时认出来了，高一天天翻墙跑的老快那个小子！

　　他拔腿就跑，保安穷追不舍，他闪身进了一个幽暗的小巷子，这才躲过保安大哥的追击，他听见保安大哥气喘吁吁跑过去，大声骂了一句：“臭小子，别让我逮到你！我告诉你班主任去！”

　　骂完才喘着粗气往学校走，等到彻底没了动静，他才敢从箱子里走出来，他垂眸看手机上的时间，琢磨着接下来应该去哪。

　　低着头往外走的江淮生，感觉自己肩膀被人轻轻撞了一下，他下意识想开口说抱歉，对面的人却率先说话了：“抱歉，我没注意...”

　　熟悉的声音让他怔愣一瞬，抬眼刚好对上许愿的眼睛，她额头上挂着一层薄汗，似乎是跑着的，校服也被风吹得褶皱凌乱。

　　“诶？”她歪了歪头，“江...”

　　许愿呆住了，眼前的少年带着口罩帽子，看不清楚脸，但是从眼睛上来看，像极了江淮生，但是他又一直没说话，沉默寡言的样子，更像许久未见的江岁。

　　江淮生大脑飞速运转，昨夜的一切，让他更无法心安理得地再出现在她身边，或许是心虚，或许是恐惧，他最终还是拿出手机，在备忘录上打了一行字。

　　“没关系。你看起来很慌张，发生什么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