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晴天下雨，狐狸嫁女（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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蔷薇在临走之前和程衍约定，罗生堂内蔷薇花落就是她回来了。七日时间过得很快，眼瞅着就要到了那书生的最后期限，苏离的脸色也一日不如一日，不知是在恐惧结局的到来还是担忧书生的变心。清阳见她成日郁郁寡欢却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把玩着苏离送她的发钗默默地待在她身边。
“蔷薇姐姐回来了！”
最后一日临近傍晚，蔷薇花落，清阳看着逐渐在衰败的藤蔓中出现的美艳女子惊呼，苏离听到清阳的声音就立刻甩下了在凉亭说话的程衍朝清阳的方向跑过去，留程衍在最后信步走来。
灵力有限，蔷薇强行催生的神志已然支撑不了多久，少女的神情复杂，咬紧下唇看向主心骨程衍，得到肯定后才缓缓讲起了这些天她经历的事情。
蔷薇那日敲响了书生家的门，那是间不大的院子，光看门便可见生活之清贫困苦，接连叩了几次，才等到来人开门。那书生生得确实俊俏，只是面对心爱之人成婚，自己又命不久矣的未来，显得面色十分憔悴，眼下的乌青像天空久久散不去的乌云一般。
自古读书人大多心善，蔷薇这般大的姑娘长得又漂亮，只需一点伪装便足够楚楚可怜，所以书生得知缘由后便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想法，将蔷薇让进了院子。
人在极度紧张的时候很容易向陌生人打开心门，况且书生心里认定自己没几日可活，在蔷薇问道为何看着如此憔悴时，便将遭遇全盘托出。
“如果没遇到她就好了。”
蔷薇犹豫着转述了书生的话，饶是她，一个局外人，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都心凉了半晌，更遑论这个她。而清阳在蔷薇话音刚落时下意识牵起了苏离的手紧握着，略高的温度从掌心传来，苏离才回到现世一般大梦初醒。
“后来呢？”
苏离的声音有些发颤，极力压抑着下一秒就要涌出眼眶的眼泪，汗湿了的手掌忍不住的颤抖，细微的动作通过相握的手传达到清阳心里，她突然感知到了新的记忆中的情绪，心脏一阵抽痛，那是何等的悲凉。
后来....蔷薇垂了垂眸沉入了回忆。
后来，书生在几日的相处里把蔷薇当成了最后的浮木，和她谈论诗书，在院里赏月，一同洗手作羹汤，有一晚书生曾感叹道蔷薇也许是上天派来的仙子，好让他在最后的日子里能过上想要的生活。
“那那位姑娘呢？”书生并没有向蔷薇透露苏离的名字，蔷薇也就权当自己不知道，“公子对她....”
“她毁了我的生活。”
没等蔷薇问出想问的问题，书生提前回答出了心中所想，他呆呆地看着月亮，也许在想天上的神仙，也许在想月亮上的仙女，也许在想漫天繁星，也许他已经什么都想不到了。
七日之期蔷薇赶在最后一日回到了罗生堂，不知那书生看着再一次空荡荡的院子又会作何想法。
即便是夏日，有深山和傍晚的加持，苏离还是感觉身上一阵阵的发冷，好似有风吹过，她却又听不到风声，唯一能感知到的只有一声又一声几乎震耳的心跳声，她的呼吸逐渐急促起来，一万只蝉在她耳边齐鸣似的，那样的聒噪，那样的让人不安。
是我，毁了他的生活。
苏离满心满眼只剩这一个想法，眼前走马灯似的闪过二人曾经相爱过的回忆，她拼命地想着，拼命地记着，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推翻书生的话，他肯定还是爱着自己的。
一滴眼泪不由自主的从眼眶滑落，可苏离没有大哭的冲动，她平静又有许多感情要呼啸而出却没有出口，她深吸一口气，自脚底升起的酥麻席卷全身，急忙扯出一抹苦笑看看身边的三人，张了张嘴，喑哑的声音从喉头挤出，她握紧了清阳的手，求助似的，发紧难听的声音出口便染上了哭腔：“清阳，我，清阳....”
眼泪终于成串的落下，她用空着的手狠狠地擦拭着眼泪想让自己的无助凭空消失，却不奏效，眼泪只越擦越多，她想着一定是自己听错了，想叫清阳再说一遍，却始终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单是叫清阳的名字就重复了多遍，好不容易才将话问出口，而清阳也感受到了小狐狸的绝望，她没法重复那些伤人的话，只能轻轻借力把苏离带进怀里，直到此刻她才终于卸力瘫倒在清阳怀里痛哭起来。
看着失望透顶的女人，蔷薇无措地捏紧了裙子，她的使命如此，可好像伤害到别人了，这样想着少女的呼吸渐渐沉重，双眼逐渐失去了光彩，唤回了落败的蔷薇花朵。
程衍握紧了拳头，这样的结果他不是没有预想过，他也想充作理中客在此刻说些不痛不痒的话来讲大道理，但是真到了这个时间他却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随着人弱下来的啜泣声，罗生园的大门又被叩响了。想来也知道定是盛远，今天是最后一天，他不肯定是要来讨一份结果的。程衍压了压情绪，头一回主动将盛远让进了园子，往日碍着苏离也许不愿见他的份上盛远从来不踏进一步，可时至今日遮掩也没有用了。
不过好在，盛远来是带了好消息来的，路向来不止一条，单指望程衍太过冒险，盛远便自己去求了苏家人，假意是和苏离商量好了要好好作伴，结结实实求了好几日才叫苏老爷松了口说你们既然不在意，那放那书生一条生路也无可厚非，只是苏离绝对不可以再与那书生来往。
可他一进门就看到苏离崩溃地瘫坐在地，知晓计划的盛远在一瞬间就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情绪激动之下赤红色的狐狸耳朵从头顶冒出，咬紧后牙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这个畜生，我还是去杀了他好。”
说着就往外快步走，得亏苏离向来是个冷静自持的聪明人，只是此时依旧难掩哭腔尖声叫住了冲动的赤狐：“你给我回来！”
颇有妻管严风范的盛远即刻停了脚步，老老实实站回程衍身边，只是一双狐耳还在，彰显着人内心的愤懑。
晚上降低的温度想来是有助益的，哭了好一会儿又吹了会儿风，苏离用了极短的时间便冷静了下来，只是依旧拉着清阳的手不肯放开，她另一只手撑地，勉强直起身子，苦笑道：“他没说错，是我毁了他的生活。”
“如果不是遇到我，他本可以安心科考，等到考取功名，便在周边寻个良家的姑娘娶做妻子。”
“从此过上举案齐眉的安稳日子。”
“谁承想遇到了我，不光这些都没了，差点连命都要丢了。”
“谁能不怨，谁能不恨。”
“这是人之常情，我又有什么资格怨恨他。”
苏离的一番话无疑是强撑着在感情中寻找理智，狐族一向聪明，可聪明人注定痛苦，这样的情感和那样的理性碰撞出一个包含着许多苦涩的结果。
“别背上人命。”她抬头看向盛远，男人的狐耳微动，“对你不好。”
其实苏离一直都知道的，那些首饰都是盛远送来的，程衍想必也是烦了才叫清阳说些仙鹤报恩的哄小孩说辞，那时苏离还觉得有些好笑，这该是怎么样的仙鹤才能精准的挑出现下正时兴的物件送来，还尽是她喜欢的，没长大的狐狸崽子怕是都不会相信。
盛远是个傻实诚的傻狐狸，千百只里面都挑不出一个这样傻的，苏离皱了皱鼻子，眼里映出成婚那日盛远站在离她八尺远的地方诚恳地说自己不会冒犯她的傻样儿，心情一下子又平复了一些。
她已经足够对不起那书生了，她不愿意去怪，也不愿意去恨，那样的活法太累，如若他真的后悔遇到自己，那再多的难过也是不值当的，刚好他们都对不起彼此了，这下终于两不相欠了，苏离握了握发麻的手，安抚地看了看清阳示意自己没关系了。
“既然父亲已经答应了不杀他，那这事就此作罢好了。”苏离勉强站起身，远远地看到一片成苞的桔梗长在盛远背后，“但是我还没有办法接受你，不是你的错，再给我一点时间可以吗，让我想一想。”
“让我好好想一想。”
盛远眼里的痛惜几乎要化为实质流出变成天上星似的，可狐狸耳朵还在头顶立着，平添了几分傻气，苏离见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快把耳朵收起来吧，笨死了。”
她笑了，而盛远傻乎乎地想，真好。
天色已晚，苏离决意先不和盛远回家，盛远不愿违拗心爱之人的想法，只能自己一步三回头的出了罗生堂，临走时还不忘嘱咐苏离想回去了一定要回去。
“没有人因为我出事。”收拾好一切，苏离主动提出了要清陪她睡的要求，两个女孩睡前又跑回了院子里看星星月亮，“真好。”
清阳点点头，抿着嘴偶尔用余光看看苏离的表情，暗暗担心人的情况，却在一瞬间有了意外之喜，“阿离姐姐你看！桔梗开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晴天下雨，狐狸嫁女（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