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袖手 ...
-
那位便是当今圣上。
姚城雪点点头,右手轻轻按揉眉心:“此次回金明,估计短时间是出不去了。明是如今十一岁了,不出意外会一直留在金明,还要想办法在门下招些清客,为明是铺路。”
司奕面露思索:“小婳,这几日派人去探查坊间上下,留意是否有人散播传言为将军回朝造势,此攻心之计与之前造谣将军豢养私兵很是相同,恐怕出自一人之手。”
陶婳目光凝重,沉声应下:“是,此计看似没造成实质性损害,可是在那位心中已埋下怀疑的种子,实在可恶。”
三人都是神情沉冷,若抓出幕后之人,必要其性命不可。
陶婳偏头思索,像是想起什么:“将军方才说清客一事,到让我想起袖手楼三年一期的座谈清论正逢眼前,若招清客,可去那里看看。”
姚城雪垂下眼帘,暖黄色的烛火微光在她眼中跳动,神情模糊:“可以,你酌情安排,都下去歇息吧。”
清客,类似于谋士,但没有谋士这样私密,更多是借力和培养,属于双方合作关系。
大祁盛行这样的风气,也是因为女帝推行察举制,高级官员招募贤德之人为清客,向上面推举,经过层层筛选考察,才名相符的便能一朝为官光宗耀祖。
如今门下清客最多的当属季府,季阁老两朝元老又是内阁首辅,季大人是礼部尚书,季家嫡子季淮更是贤名在外。为大祁清贵世家之首。
稍逊季府的便是王谢二家。古语云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便是指这两家了。
世代簪缨钟鸣鼎食,家族势力盘根错节,门下清客谋士众多。
往往朝代更迭,世家清贵都不会有什么改变。
姚城雪自那日出宫之后,便一直在府中闭门谢客,休息了好几天,陪陪祖母,教导明是习武强身,十分悠哉。
如今她不用带兵,亲兵队交给宣巍放在城西军营,祁越念她从西关回来路途遥远十分辛苦,特给她批了半个月假,在此期间不用上朝。
也有人下拜帖请她出席宴会,通通被她一律回绝。
“这才多久腿就弯了,起来一点!马步是这么扎的?”
姚城雪正在后院围着明是看他扎马步,一脸苦相的小孩儿瘪着嘴,似哭非哭的样子,他已经扎了小半个时辰马步,此刻双腿战战兢兢,酸软无比。
陶婳笑嘻嘻端着明是最爱的核桃酥,站在旁边逗他:“小少爷坚持坚持,再扎个把时辰这盘糕点全都是你的啦!我保证不跟你抢噢。”
陶婳比明是大五岁,从小跟他一起玩着长大,最爱逗他,十分恶趣。
姚祖母坐在廊下看着孙女们折腾小孙子,乐呵呵地,也不管明是求救的眼神,反而很是开心。
明是从小顽劣又聪明,调皮捣蛋,也就季思宁和姚城雪能管住他,一个眼神他便乖乖听话,只是离开她俩的视线,他依旧如此,没少让祖母费心。
两个孙儿都是三年前那场变故后,就变得沉稳内敛,仿佛一瞬间就长大了。姚城雪远在西关,明是就在金明努力读书,孝顺伺候她。
之前有时她风寒不适,经常能看见小小人儿彻夜守在床前,为她端药擦脸,满是担忧,沉稳的像个小大人。
如今姚城雪回来了,明是才恢复了以往的生气,变得爱说爱笑,也会跟他姐姐撒娇赖皮了,她看到这幕难免心酸又欢喜。
明是终于撑不住了,一屁股坐到地上,双腿伸直两手在后撑着地面,脆声嘤嘤:“阿姐我真的不行了嘛,腿好痛~”
姚城雪正欲出言叫他起来,见一个小厮神色匆匆跑到她面前低声通报:“将军,季公子来了,正在花厅等候。”
姚城雪微微挑眉,嘴角一勾:“哦?这可真是稀奇事,我去看看。”
说完便让陶婳把明是拉起来,让他绕着庭院跑步。
明是心中叫苦:论有一个魔鬼姐姐是什么感觉?
姚城雪一路经过回廊,穿过后院来到前厅,便见季淮站在花厅中央看着她来的方向。
一身天青色广袖宽袍,紫檀簪束发一丝不苟,腰束同色系玉带,侧边挂着一枚玉牌,上面一个季字。目若朗星宸宁之貌,修身玉立,俨然清贵衿缨的样子。
姚城雪双手抱胸立在花厅前,偏头假笑:“季公子大驾光临,实令我姚府蓬荜生辉啊。来人,给季公子看茶!”
季淮向她拱手见礼,微微颔首淡笑:“一别数载,看来将军还是如从前一般客气守礼。”
他在嘲笑她,从前姚城雪哪有半点守礼的样子,从小便跟他针锋相对,明里暗里欺负他。
不过季淮还是喜欢跟着她去姚府玩,因为季思宁姑母温柔有趣,做的一手好糕点,也常常会帮着他教训姚城雪。
姚城雪嗤笑一声,右手做出请的动作,走向上首坐下:“季公子请落座。”
待到下人上完茶退出花厅后,姚城雪啜了口茶才开口问:“季公子日理万机,今日怎么得空来我姚府了,季大人可知道啊?”
自从季思宁死后,季府便跟姚家划清界限。季府是纯臣世家,从不站队。
然而当年季思宁执意嫁给姚岱亭,季府被迫与当时还势微的公主祁越产生联系,可以说正是季思宁嫁给姚岱亭,为祁越坐上皇位走了关键性的一步。
季淮心里暗中叹气,父亲和祖父因为思宁姑母的事情一直对姚家多有芥蒂,连姚城雪和明是都少有关注,自姑母死后,更是下令季府上下不与姚家来往。
可是他总放不下年少情谊,看她一人在金明辗转,如履薄冰,清瘦的肩上扛了这样多,内心满是叹息担忧。
思及此,季淮也懒得再跟她唇枪舌战你来我往,直接道:“我私下来访,是想叫你明日一起去袖手楼,三年一期的座谈清论便要开始了,你门下没有清客,这正好是个机会。就算不为自己,你也该为明是多考量考量。”
苦口婆心殷殷劝导,季淮对她还似从前。
姚城雪心下默然,也不再对他故作疏远客气的样子,端正神色应他:“好,我最近也有这方面打算。季淮,多谢你前来告知。”
季淮见她应下此事,心中松了一口气,还以为要劝很久,没想到这么容易,看来这三年她确实吃了许多苦,从前的锐气和不屑都被她深深掩藏。
事已完成,季淮内心轻松:“明日辰时我在袖手楼等你,你到了拿出玉牌报我名字,会有人带你上楼。”
话落,又忍不住一本正经犯病:“按道理,你该叫我表哥。”
他比姚城雪大一岁,不过从小到大姚城雪都是直呼其名。
姚城雪挑起一边眉毛,似乎有些不可置信的哼笑一声,故意将声音放软拉长音调:“行啊,表哥...”
季淮顿觉毛骨悚然,立刻站起身后退两步,不自然的清嗓:“咳,算了,你还是叫我名字吧,我走了,明日不要迟到。”
说完解下玉牌放在桌上,转身便走,依旧妥帖平稳的样子,只是步伐非常迅速,逃也似的从后门出了姚府。
姚城雪目送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微微一笑,坐在花厅里思索他方才的话语。
司奕也从将军府为清客圈出居住的院落里过来,见她坐在厅上,便上前略施一礼询问:“方才季公子来府上是有何要事吗?”
姚城雪抬手请他落座,一脸沉吟:“他叫我明日同去袖手楼招揽清客,座谈清论我在金明时也略有耳闻,不过从来没注意过。”
那时她哪有心情去看这些文人们的唇枪舌战,光是听着都觉得脑壳嗡嗡。
司奕从前倒是关注过袖手楼,那时他是落拓公子,满腹才华,奈何家道中落双亲也接连去世,根本没有渠道进朝为官,一心想通过袖手楼成为清客谋求机会。
可惜袖手楼门槛极高,不仅对才华有要求,还需要有些家底能拿出银钱入门,他如何拿得出?
在酒楼一次苦闷饮酒有几分醉意时出言批驳,引起姚岱亭的注意,将他带回府内,见他文采不凡,更对军事有独到见解,便令他随军做军师。
后来想送他进兵部为官,司奕拒绝。一直跟随姚父身边,如今他三十六岁,至今在姚府已有十一年。
姚岱亭于他,正如伯乐之于千里马,正所谓士为知己者死,所以他甘愿奉献此生,为姚府殚精竭虑鞠躬尽瘁。
司奕闻言,想起从前季淮对姚城雪的亲近之意,与季府其他人完全不同,便和声道:“季公子此言着实一番苦心为姚府筹谋,将军也正打算去袖手楼招揽清客,倒真是巧合。”
她点点头,抬眸看着司奕:“我已答应他明日辰时去袖手楼,先生与我同去吧。”
司奕拱手应是。
第二日一早,司奕便同姚城雪两人出发前去袖手楼。
此楼在金明城北,姚府坐落在城东,很有些距离,他们马车行了一个时辰,才到袖手楼附近。
此时各路人马纷纷来到袖手楼,有学子文人欲前来闻达于诸侯的,也有贵族官员隐去身份前来挑选清客谋士,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姚城雪马车跟着排队慢慢挪动到楼前,她一手撩起车帘,看着不远处的袖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