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大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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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队在第二日下午到达金明城外约定地点，虽然兵将十分疲惫，不过这种急行军比之战场还是要轻松许多。
这一百人可以说是西关军精兵中的强将，几乎全部是她几年前带领两千人歼灭游牧民族那一战中存活至今的。
从中又精挑细选出这一百人，单兵作战能力十分强悍，服从性和配合度极高。
众人就地休整了半个时辰，宣巍派人拿着令牌提前去给金明城守卫报备。
不一会儿姚城雪和司奕纵马赶来，众人连忙站起身，自发排成两列向她行礼。
姚城雪坐在马上点点头，沉声说道：“诸位辛苦了，待进城后好好歇息。”
说完便轻点马肚走到队伍前端，宣巍和司奕一左一右骑马跟在身后，军队也随之疾驰跟上。
走了小半个时辰，便能看见金明城墙巍然耸立，似一座黑色的玄武巨兽匍匐在地，城门像是一张巨口欲择人而噬。
越到近前压迫感越强，这座千年古城经过好几个朝代不断修砌，如今已固若金汤。
暗红色的巨大牌匾高高悬挂在城门正上方，上面金明二字用黑字打底再勾勒金边，显得古朴又威严。
城门外十分开阔，此时已有两列守备站在城门左右将百姓挡在道路两边，许多人听说传闻中的神策将军班师回朝，纷纷赶来夹道欢迎。
待姚城雪军队走到城门口，两边路上已站满了百姓，欢呼震天，守备们手拉着手用尽全力才勉强挡住众人的热情。
道路原本十分宽阔，如今人们不断向军队涌来，挤得只有三米左右的宽度。
两边商铺有二楼的也是站满了人，众人向军队扔着路边采的鲜花，有些大胆的姑娘们扔来手帕和丝巾披肩，挂的军队满头满身。
不断有人高呼“神策将军回来啦”“这就是大祁神兵西关军啊”
“啊，士兵哥哥们好生威武~”
姚城雪一直微笑向道路两边缓缓点头示意，她头转向哪里，哪里便是一片尖叫，有男有女十分震耳。
她面上不显，内心却有焦虑缓缓弥漫。并非胜仗回朝，为何会有这么多人？
与此同时在不远处的酒楼二层雅间，摆设精致典雅，窗户是关着的，依旧传来呼声阵阵清晰可闻。
有一年轻公子坐在方桌边右手缓缓摩挲茶杯杯身，滚烫茶水将手指灼的通红，他却恍若不觉，只喃喃了一句：“快了几天...”
便闭口再无言语。
旁边一个黑衣护卫模样的人侍立在侧，两人皆是沉默不语，听着外面的声音。
这样的场景有好几处，一人或几个人，站在窗边远远凝视，或坐在桌前阖目细听，有男有女，皆是默默不语，跟窗外热闹盈天的场景截然相反。
有人欢喜有人愁，随着姚城雪的回归，各路人马开始慢慢展开行动。
姚城雪先将军队带到城西军营处安置，将宣巍留在这里指挥余下事宜。
又马不停蹄带着司奕直奔姚府，远远便见姚祖母带着明是陶婳和十几个下人站在门口不知等了多久，众人皆是翘首以盼的样子。
轻扬鞭催马，驶到府门前，她急急勒马还没停稳，便纵身跳下马奔向姚祖母，单膝下跪扑在祖母怀中声音欣喜：“祖母！”
姚祖母赶忙弯腰搂住她，嘴里诶了一声，将她扶起身。
又握着双臂打量她，明明已经眼含泪花，还是慈笑道：“雪儿回来啦！看你又瘦了。”
旁边明是早已哭哭啼啼：“阿姐你总算回来了，我好想你！”
姚城雪一把搂起他抱在怀里，单手抹去眼泪，在脸上亲了一口：“阿姐也想你，明是乖，不哭。”
下人们皆是喜气洋洋齐声拜见，姚城雪笑着挥手免礼。
司奕也向老夫人行拜礼，姚祖母忙扶起他不让拜，温声说道：“这些年多亏先生指点照料，我在金明才勉强安心，实在不必多礼。”
下人将马匹牵去马厩，姚城雪一手抱着明是，一手扶着祖母，与众人走进府内。
略微寒暄几句，她便回房仔细洗漱一番，穿上暗紫色交领宽袍广袖朝服，头戴玉冠束发，腰束黑底银纹三指宽缎带，一改平时素服简装的模样，准备进宫面圣。
祖孙二人皆是依依不舍，明是拉着姚城雪小拇指噘着嘴撒娇。
姚祖母眉间微皱语气满是心疼：“怎么这样折腾人！才回来就要进宫，不能明儿再去吗？”
姚城雪取出手指摸摸明是的头，看着祖母温声道：“我此番是应召回朝，必须立刻进宫，祖母你们先吃饭，不用等我。约莫一个时辰我也就回来了。”
说完便匆匆坐上马车前往皇宫。
这一去，直到宫门落钥的时候都没能回来。
朝阳殿内，祁越穿着明黄色的交领广袖常服，如云鬓发挽了个倭堕髻，一支盘凤点翠簪斜斜入鬓。
明明已年近不惑，因保养得宜像二十七八一般。一双上挑的丹凤眼薄情又妩媚，唇若含朱，生得清艳雍容。
她端坐在案几后，头也不抬批改奏折。殿内角落立着四个内侍，守着一人高的烛台照得宫殿灯火通明。
如今的大祁是至今以来包容性最大的时代，无论男女只要有才能和权利，皆可为官或经商。
造成这一切的原因是历朝历代中出了两位及其出色的女帝。
祁越在位十多年，大祁不仅收复当年被边境游牧民族和敌国占领的疆土，甚至将其赶出关外，一些小型游牧民族也因此绝迹。
朝中为此做出巨大贡献的当属姚家，满门将士，元帅姚岱亭在女帝登基第四年远征东南收复割地，后又拿下西坞国占领九载的西关城。
其女姚城雪也在十四岁时率领西关众将一举击退胡金、卡塔莫等游牧民族纠集前来入侵掠夺的军队。
由此获得女帝称赞“有其父必有其女，大祁又多了一位军事奇才”，欣喜之下封为从三品领军将军。
姚岱亭推辞不过，只得替小女接下，他收复东南后便一直镇守西关厉兵秣马等待北上，一雪领土被占九年的前耻。
只可惜陛下的北上计划随着姚岱亭的逝世戛然而止。
在三年前打击游牧民族一战中，姚岱亭被流矢刺中，箭上抹了剧毒，不治身亡。
留下十五岁的女儿姚城雪和八岁的儿子姚明是，其妻季思宁哀痛欲绝，次年病逝。
姚岱亭逝世消息当时一经泄露，西坞等国闻风而动立刻联合进攻，举国大恸时西关也已摇摇欲坠。
女帝悲痛中忙召集将士派往西关，姚城雪更是在父亲逝世后挑起西关抵御敌军的担子，三番五次击退军队。
一月后支援来临，更是将敌军一鼓作气彻底击垮，前后历经十几次大大小小的战争，尤为擅长危急存亡之时以少胜多。
举国上下，无不称叹，一时之间编撰无数诗歌民谣赞颂，连三岁小儿也会几句。
“姚家代代出英杰，当代更是女儿强，危难关头挑大梁，谁说女子不如郎？”
女帝因此进封姚城雪为正二品神策大将军，下旨令她代替其父镇守西关，至今已有三载。
如今，她应召回归金明，却令祁越有些头疼。
姚城雪经过通传走进殿内，双手撩起下摆行跪拜大礼，叩首：“微臣姚城雪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说完保持跪姿未动，放缓呼吸。
殿内一时间无任何声音动作，落针可闻，只有案几旁香炉内的青烟袅袅升起，熏的一室暖香。
时间一点点流逝，姚城雪也不记得过了多久，约莫是一盏茶或一炷香？还是更久？
她默默伏地，跪在光可鉴人的黑色大理石地板上。
三月份的金明虽已春暖花开，但一到夜晚依旧有些清寒刺骨，冰冷的寒气顺着膝盖往全身游走，跪久了的地方逐渐刺痛起来。
旁边伺候的几个内侍头几乎埋到脖子里，大气不敢喘。
直到嗒的一声轻轻脆响，在殿内几人耳中却像平地惊雷，心中俱是一震。
是女帝放下了批改奏章的朱笔。
她盯着因为一直悬笔未动，饱蘸墨水的朱笔滴了好大一滴红色污迹的奏章，鲜红的颜色晃得她眼前有些发晕，于是闭了闭眼，轻声道：“平身吧。”
姚城雪直起身，垂头拱手一拜面色平静：“谢陛下。”
再缓缓起身，玉颈微垂站立殿内。
祁越看着眼前的她，恍惚中好像看到那个一直站在她身前的人，当年他们一起在高高的宫墙下立誓：将阻碍的全数清除，将失去的全数夺回。
他永远是她手中最忠诚锋利的剑。
只是，什么时候改变了呢？从她劝说他娶季思宁的时候吗？还是从她坐上皇位后，他跪在朝堂之下远到神情模糊的时候呢？
她有点看不清了，于是她选择闭上眼睛。
祁越二十四岁登基，征战无数，整顿吏治收复山河启用察举制，大祁在她手上几乎复兴到最鼎盛的时期。
雍容尊贵的女帝端坐在龙椅上，看着几米外的臣子缓缓开口：“边关三载，爱卿辛苦了。”
姚城雪微微弯腰不动声色：“微臣不敢，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一切都是微臣分内之事，何来辛苦。”
祁越拿起一旁的奏折，单手翻动，状似漫不经心：“爱卿一直做得很好，金明城中文武百官黎民百姓无不交口称赞啊。”
这实在是大大的诛心之言，一个皇帝对自己臣子说臣民百姓上下齐赞，潜意思便是：如此得民心，这天下要不你来坐坐？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大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