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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退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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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将军命令已下,所有人立刻紧急备战,采买军需,预备对西坞国进行下一波攻击。
几日后,士兵们佩戴铃铛,集结成四方军队,后方推着云梯和攻城木随时准备破城。
兵临城下,战鼓一擂,数以万计的骑兵首当其冲杀了出去。
西坞的军队也冲击过来,更有源源不断的士兵从城门输送出来,似乎无止无尽。城墙上站着弓箭手,一波一波的箭矢密密麻麻射向西关军,不断有人中箭倒下。
之前被血色浸染的土地还湿润着,空气中又泛起新鲜的血腥味。所有人都杀红了眼。
在前两次进攻中每每这种情绪暴虐不稳定时,那个玄色长袍银色面具的男子就会出现在城墙上开始抚琴。
姚城雪想过用箭射杀,可惜距离太远。
然而这次,战场已逐渐白热化,他却只是站在城墙上遥遥看着远处的厮杀,甚至那个武艺高强不知疼痛的面具人也没出现。
西坞逐渐式微,战场开始呈现单方面的屠杀,城门早已紧闭。
姚城雪盯着城墙上的人影,内心疑惑:莫非是因为知道不会再受影响所以不做无用功了?
压下心底莫名浮起的不安,女将正欲抬手下令重甲兵进行一波更强的冲锋结束战场,云梯和攻城木已经蓄势待发准备攻进城墙。
却见司奕神色震惊跌跌撞撞的跑到她面前,难以置信到声音都带着嘶哑:“将军,退军!圣上...圣上八百里加急,责令退军!!”
明黄色的绢布都已被攥得变形,姚城雪反反复复把那只有几行字的圣旨看了数遍。
“西坞愿降,朕心甚悦,立即退兵和谈!违令者,斩!”
愿降?降从何来?使臣何在?她在边关没收到降书,千里之外的金明城竟收到了?
她感到一阵眩晕袭来,闭了闭眼,司奕神色担忧又愤恨。
但她并未沉默太久,脸上闪过风卷云雷般的急怒之色,立刻命令鸣金收兵。
刺耳的金属声像要撕破人的耳膜,远远传开,带着西关凛冽的风沙气息传遍战场的每一个角落。
正在激烈厮杀的大祁将士立刻迷茫的抬头似乎想要确认这锣声,随即又一声紧过一声的传来,顿时满场哗然,愤恨不满之声不绝于耳。
眼看胜利唾手可得,此刻全如泡沫一般消散。
接下来发生的事仿佛在梦中一般,前日还濒临灭国的西坞,突然拿出降书,然后是和谈,撤军,退守西关城内。
最后,她接到了女帝的召回金牌。
姚城雪站在城墙,看着西坞的方向,从这里望去眼前尽是荒凉辽阔的平原。
她不知怎么就想起西坞城墙上最后一眼看到的玄色衣摆,暗金的流纹,袍摆被风吹起又落下,就像这场战争早已被预测般的尘埃落定,这样滑稽。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越笑声音越大,像是要把这些日子以来的积郁一扫而空,笑到最后甚至咳嗽起来,面红耳赤的样子让司奕都神色骇然。
自从三年前元帅阵亡以后,将军再没有过这样激烈的情绪。
“将军您......不要太过放在心上,这并非是...”
话未说完,姚城雪抬手示意不用担心,慢慢平静下来:“这样也好。三年没回金明城了,不知阿弟如今怎样了,他也有十一岁了吧。”
司奕点点头,随后将自己这些天收集的消息说与她听:“将军一心作战,却被有些人不知觉中算计了。”
姚城雪眼中浮现凌厉之色,点点头示意继续。
司奕深吸口气,似乎接下来的消息连他都难以平复心中的情绪。
“降书不过是一个借口,真正让西坞逃过一劫的,是在金明城内的坊间传闻,说将军一旦攻下西坞,便可以西坞为国,西关为界,届时还有谁能奈何得了这支姚家军。”
最后几字极其轻微,却透着切齿的恨意。
西坞为国?姚家军?这摆明了是说他们与豢养私兵无异,还扣上了意欲谋反的罪名。
在西坞顽抗的这半个月,金明城坊间逐渐有了一则流言,开始只是在茶楼酒肆有轻微的议论。
到后来却似乎有一双手在故意引导推动这些流言,致其愈演愈烈,甚嚣尘上。
通常是在茶馆里三五个文人模样的坐在桌上议论,说话声音越来越大,渐渐有旁人高声附和。
“神策大将军镇守西关数载,早已兵将上下一心,说的话怕是比女皇还管用吧?”
“如今若西坞拿下,西关天高皇帝远,还有谁能奈何得了大将军?西关军恐怕早已是姚家军了!”
“何止?便是自立为王也可以了!”
“神策将军百战百胜,若生出其他心思,我朝又有何人能奈何得了她呢?”
只是稍稍放出些模棱两可的猜测,便如猫爪般挠动了某些早已蠢蠢欲动的阴暗心思。
听闻此言,文官们立马坐不住了,弹劾的折子在女帝案上压了七日,如今终于随着这道圣旨一齐涌向姚城雪。
金明城派来监军,虎符兵权全数移交,姚城雪只限带着几个心腹与大祁法则允准的一百亲兵启程回朝。
司奕眼中愤然之色几欲喷薄。
亲眼看着姚城雪压下疲惫,这一月来经常焚膏继晷日夜不休。
战时身先士卒冲锋陷阵,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若非沙黎等人极力劝阻不再让她上战场,怕是此刻她早已倒下。
这种忠心被辜负,天理何在?
这种为国而战无惧赴死的勇气,竟被躲在后方的无知蠹虫妄自揣测?
姚城雪沉默,脸上带着了然的无奈。
一国之将又如何?若是功高震主,又有几个好下场?
寒风吹起鬓边的发丝拂过脸颊,她苍白的嘴唇抿成一线,眉头紧皱望着远方,像是想起什么痛苦的事一样轻声呢喃:“父亲身故大概也有这些原因吧。”
谁能相信,战场上一根无心的流矢竟能要了镇守西坞数年的姚元帅性命?恰恰好,箭尖还喂了剧毒。
纵然把那咬定是敌国奸细的人碎尸万段,也压不下早已浮现在姚城雪内心深处的猜测。
司奕眼中泛起苍凉,想起那位一生豪气如斯又忠心耿耿的将帅:“还请将军切记珍重自身才是,免得......免得姚家后继无人。”
说至一半,竟有些如鲠在喉。
姚城雪忽然一笑,带着冷淡的讥嘲:“他们现在还需要我,又敢对我如何?”
为将者,究竟是忠于国家还是忠于一人?天下又是谁的天下?说到底也不过是某些人的私欲作祟。
她早就看透了,也不想落得像她父亲一样的结局。
“明日我便启程回金明了,西关城的事交待的如何?”
司奕微微后退垂手侍立:“已经交待好了,王蒙和沙黎属下也已特意嘱咐过。”
免得他们没人看着,天天打架。
姚城雪点点头,正要抬步离开,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对了,那位献策的人呢?”
司奕一怔,想了一下回神道:“撤军第二天他就找到属下说,可惜来得晚了,既没用上他的方法,就先告辞了。”
姚城雪微怔:“溜的到是很快,有没有查过他的来历?”
司奕摇头:“事情太多,分不出人手,况且他是突然出现,江湖上也没听过这位。”
姚城雪总觉得他的出现带着某种隐秘得目的,想起那双深幽的眸子,汹涌着多少她看不清的暗潮?
她嗤笑一声,懒得多费神,大步走下城墙。
该来的总会来,当绝对的实力摆在这里,任何想要算计她的人都会付出一定的代价!
与此同时,易澜沧站在西关城边缘一间土墙瓦房内,这里破败不堪,荒草丛生。
他静静听着身前一位麻衣侍卫低声汇报:“国内情况伤亡惨重尚需时日恢复,如今成为…属国,使臣和质子还需定论,殿下何时回去?”
易澜沧摇摇头,看向城墙方向:“这些事由宫内安排,我要去金明,传信给暗线,可以让人讲故事了。”
神策将军的丰功伟绩怎能不让人知道呢?
若是回金明无人迎接多令她失望,必得争相传颂造出万人空巷前去迎接的盛况啊。
侍卫抱拳应下,转身悄然出门,将他的命令传达下去。
虽然女皇下了召回令牌,但姚城雪借养伤之名一路走走停停,游山玩水,将近一月才走到柳州,路程约莫还剩一半。
她此次回金明是先行上路,军队扔给宣巍,一路沿官道行进,住驿馆,途中经过各州各县,难免有人听到消息一路打听阿谀,让人生厌。
宣巍性情十分沉稳,颇具城府,有他带领军队和应变途中的大小官员,必不会出错。
司奕虽觉此举有些不妥,但对朝廷如此作为也心中有气,故而未曾出言阻止。
他们五人一行,姚城雪、司奕和陶婳,还有三名侍从,用两部马车便可轻装上路。
正值中午,几人便在路边茶棚内稍作歇息。
“听闻柳州有处风景不得不看,公子可有兴趣?”
司奕抬目看了眼她,那张雌雄莫辨的俊美皮相在西关磋磨了半年多竟无任何改变。
忍不住出声提醒:“按理此时应走了三分之二的路程了,我们才走一半,小婳你莫在胡闹了。”
陶婳立刻二指发誓:“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不去这辈子都后悔!”
“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
“是什么地方?”窝在角落里假寐的姚城雪突然出声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