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寒间令 ...
-
奴籍洛氏洛子笺，性情舒婉，待人有佳。今封为晋国往使，入青丘狐族交好，即日启程。
说是入青丘交好，可但凡明眼人都心知，这不过是青丘新代妖王上位，皇听信国师之言，将一个貌美却可怜的人送去和亲罢了。
一夜月圆，冷光澄澈，将青丘照得干净。湖边原野林间的简式行宫层层叠叠红缎相缠。百妖夜行，酒色映天。是庆祝新王上位，神灵赐冠之喜，亦是新婚夜。
“王。”寝殿门口的妖侍恭敬地行上一礼。
来人摆摆手，示意其余人等都退下，这才抬手推门，迈进寝殿。淡淡熏香漫出，绕过帷幔，屏风后面温柔的烛光亮着，给了一室暖色。
红衣烈焰的人正端坐在床上。赤色的锦绸下，乌黑的长发从肩侧一直披到腰际。
层纱阔袖间细白的手交叠在膝上。金线纹过的长摆曳地浮过一地闪烁着光芒的金带。奢靡，华丽，但又不失那点动人心魄。
“人类皇帝送来的，唔……雄性。”新晋的妖王走到桌前到了两杯酒，端起其中一杯到床边。一只手轻轻扯住了红绸垂下的一角。
拽过一甩，盖着人的四方红绸便被抛起，落在桌角，露出了下面的脸。
是一张安静的有些疏离，白皙的有失血色的脸。乌发披散着，简单的金饰镌在发间。眉目微垂，长长的睫从上往下望去正盖住双眸，浅色的双唇淡漠得诱人。
很好看。非难心道。果真比他见过的所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妖魔鬼怪要好看得多。
“你叫什么名字？”非难问道，递出手中的酒杯。
好看的人先是伸手接过酒，然后微微抬眼，看向面前的人——或者是妖，道：“洛子笺。”
清冷的音线下是一双绝世无双的眼——与非难九尾玄狐中天了一份蛟龙之力后形成的含一只竖瞳的红眸不同，那是一双异色之瞳——是纯净的冰蓝和暗光微烁的琥珀金。
让人在干净下多了一分黑暗的冷然。
不知为何，非难在听到对方名字的时候竟心悸了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轻轻刺过他的妖心，让他痛了，又愣了会儿。
再回过神时，心底多出一丝无名的烦躁。他抬手，灵力作用下桌上的另一只酒杯稳稳落入他手中，未洒一滴。
非难不羁地笑了一下，伸手碰了碰酒杯，抬手一饮而尽：“礼成了。”然后，他俯下身，在人耳边轻道，“暂且留你完璧。”说完，离开了寝殿。
留一人还坐在床上——洛子笺看向手中的酒杯，酒面倒映着一个他。半晌，他将酒喝下。
礼成。
青丘蛟脉九尾妖王统领三界众妖，四海八荒，同庆三日。三日尾，灯火绚烂。
阑珊处，青灯下，冷光闪过。
纯银质地的匕首被一只手握住，薄如纸片的刀尖反出银光，赤裸的玉足轻轻踩过地面，不留下一丝声响，纱质的下摆抚过梁柱。
床上的人随意地躺着，妖族艳丽而繁琐的服饰未夺取此人身上的不羁之气。酒香似乎浸染了身躯，为敞开的衣襟下裸露的胸膛添了一分浪荡与色气。
持刃的人影如鬼魅一般一动不动地立在床前，月光洒进，照出来人半张面容，另半张隐没在黑暗中，阴阳相隔。
来人似乎要透过那层皮肤，直看到那颗妖心——慢慢抬起持刀的手。
这是一个生命。
虽与自己不同源，但也是生命。
可妖族如今势力日益强大，国师说，作为人族的领袖阶级，他们不得不防。国师说，让他杀了妖王，届时群龙无首，好借此接管妖界，永除后患，让妖族俯首称臣。
可就算他是人，他是妖——就算人妖殊途，就算人族如今坐拥天下三分之二的城池，有那一地雍华富贵。
但在女娲造人之初，妖便存在了。他们是世间万物生灵的幻化，集天地之精华，修天地之灵气。
天地怜悯凡人，给予凡人护佑，让妖族受到自然之力的约束，无法随意伤人，否则将受到天道刑罚——可天地想错了，如今，反倒是人类，握着银质的凶器，肆意残杀。
过了许久那只手放下了握着冰冷的匕首，垂在身侧。
来人看了那张脸好一会儿，转身走了，未留下一点声响。
风从未关上的窗外吹进，冷色光下，床上的人睁开双眼，醉意全无——他转头望向人影消失的地方，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意。
一个人。漂亮的人。
漂亮的人神共愤的……雄性。阴阳双色眼诡谲的恍若千年时光穿过一瞬的静谧而洞察人心——但漂亮的人垂下眼帘时，又有种说不上的乖巧，说话时还有着那么一点少女的斯文与矜持。
有趣。
第二日。
非难走进侧殿时，屋里的人衣服还未穿好。素色的衣襟长挂着，衣带缠在修长而白皙的指尖，色|情的绕着——至少非难这么觉得。
他在对方清冷的目光下大步迈进门，嘴角的笑意明朗起来。屋里的人责怪地看他一眼，继续系着衣带：“王，进殿应先敲门。”
“都是雄的怕什么？难不成你身上缺了两斤肉怕被我发现？”非难走到那人面前，从对方手里扯过衣带，慢条斯理地系起来，“何况，你是我的……妖后？”是该这么叫吧……
洛子笺：“……”
似乎没毛病但就是怪怪的。非难心觉好笑，却也没再说其他的，只是又替人披上了外衫，理好领子，自然的握起对方的一只手，向外走。
边走边道：“带你出殿看看。今天就去旁边的那个湖吧。也顺便让那群家伙们都认一认他们漂亮的妖后，省得到时候一个个全跑我这来问东问西的……”
“等等。”洛子笺轻轻扯了扯他的手，“我的眼睛……”会不会吓到他们……
对！非难猛地停下来，松开那只手，二话不说地重新转进殿内。
不一会儿，手中多了一条半掌宽的白纱，仗着自己比对方高小半个头，不由分说地将那白纱覆在了那双异色瞳上。
“对对对，这么好看的眼睛，可不能给别的小妖精看去了。看上了来和我抢漂亮娘子怎么办……”最后几个字说得极轻，以至于那位被他为所欲为的人并未听清。
索性洛子笺也没过多追问。毕竟他向来很是随心。当然，有时候也就是懒罢了。
所以，一直到了好多年以后，妖族坊间流传的妖后画像上的人虽然神态动作各异，但无一例外的是，皆被轻纱覆面。这是后话了。
至于妖王——青丘妖王似乎闲得很——至少在洛子笺看来是这样没错。清晨他还未起，人便先来了，带着他从早走到晚，几日不到便游了好些地方。
这就直接导致他每天早上都有点习惯性地等待那个男人走进寝殿，把他从被子里捞出来穿衣洗漱，再领着出门。
路过撞见的小妖们似乎都很喜欢洛子笺，一个劲地要妖王带着妖后，去谁，谁，谁家吃饭。
果然他家妖后太漂亮了。非难面无波澜地想。
只是有一点始终让他奇怪得紧——洛子笺，这个没什么太大的表情变化的人，性子淡淡的，旁人极少能见到他流露于外的喜怒哀乐——偏偏非难还觉得这挺正常。
唯一让洛子笺有了怜惜之情的，竟是路边被雨水打得乱颤的花——这个人的情感，他的七情六欲，就像被锁住一般，不见踪影。
直到意外先行到来。
让非难没想到的是，洛子笺的体内，竟有一丝妖族的血脉。还是快断后的雪狐。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在妖界妖气的影响下，洛子笺他——
发情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寒间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