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祖师之薛洋归来》X浩博

67、永寐

　　这已经是薛晓二人困在此地的第三天，周遭的环境也已熟悉，这四面混沌的黑幕中，有着依稀的抓痕，好似是有人曾试图向上攀爬留下的痕迹，唯一的一点光亮，还是来自头顶的那个缺口。

　　薛洋闻着周围残留的鬼泣之声，道：“这个地方恐怕是那妙嫦娥葬生时的那口枯井，她的恶灵一直被桎梏在这里，出不去，那些抓痕，恐怕也是她向上攀爬时留下来的。”

　　晓星尘看着那妙嫦娥满地残破的身躯碎块，亦对妙嫦娥的所遇，感到同情和怜悯，叹道：“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妙嫦娥如此执着于错的人，又是何苦？”
　　薛洋认真观察了井壁的抓痕，道：“在有些人的眼里，越痛苦越爱，那样他们才有存在感。你没看她自曝的时候，笑得多么幸福么？”
　　薛洋弯腰捡起地上的一根树枝，指了指上方的井口：“我想，离开这里恐怕真的没了指望，这槐树是鬼树，是桥接这里和外面的桥梁，我猜测，大概是上面枯井旁的槐树随风吹落的种子，掉落到井底，年深日久地长出来，才助那女鬼出了这里，现在这槐树一毁，她和她孩子重生无望，心灰意冷至极，才会选择和金光恶相拥而死，也和我们同归于尽。。”
　　晓星尘点头同意，道：“看来，除非这断掉的木中鬼树死而复生，否则，看来我们只能在这里困死一辈子。”
　　晓星尘虽然谈及生死，却丝毫没有一丝怯意，而是豁达地他找了一节槐树的断桩坐了下来，拍了拍旁边的空位，对薛洋释然道：“既然出不去，那就既来之则安之吧，你攀爬了这么久，也累了，坐下休息一会儿吧。”
　　薛洋依言坐下，在这狭小的空间里面，竟显得有些拘束。
　　良久，晓星尘道：“我有一事不明。”
　　“嗯？”
　　晓星尘：“你用大马哈鱼来提醒我，灭掉夜照流萤的方法，是落叶归根的腐草为萤，但是，你是怎么知道我曾经在达依马哈鱼的故乡生活过的？”
　　薛洋耸了耸肩，装做玩世不恭的样子，道：“因为无聊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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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洋：“自从那回你抹脖子死后，百无聊赖的我，就易容成你的样子，去你呆过的地方走了一遭，感觉还满好玩儿的。”
　　晓星尘听了他略带戏虐的话，脸上微微有些动容，但不是生气。
　　薛洋咳嗽了两声，道：“我这人就是坏，对吧？你活着的时候，玩弄你，你死了，我还是不放过。”
　　晓星尘苦涩地笑了笑：“都过去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薛洋忽然想到了什么，从袖中摸索了一阵，拿出一颗糖，递给了晓星尘：“肚子饿的话，你吃了它吧。”这颗糖还是之前晓星尘给薛洋的，一直被薛洋贴身收藏着。
　　晓星尘将糖接过，剥去糖衣，反喂给了薛洋：“我给你的，自然是给你吃。”
　　薛洋笑了笑：“要是再有一颗糖就好了，不知道有没有槐花味道的糖果。”
　　薛洋陡然想起之前从晓星尘发间摘下的那朵槐花的花瓣，现在还放在他贴胸之处。他将花瓣从怀中拿出，竟然并没有像其它的花瓣一般枯萎，又白又嫩，活色生香，他闻了闻，淡淡的花香中似乎还夹杂着晓星尘的气味，他将那槐花花瓣放入口中，细细咀嚼，一种清甜的滋味弥漫了全身，竟让他有些脸红。
　　晓星尘微笑着问：“好吃么？”
　　薛洋露着两瓣尖尖的虎牙，灿然一笑：“别有一番风味在心头。”
　　话未说完，突然一团清轻之气在他的断指上流转，最后朝着他左臂鱼贯而入，他只觉左手小指微微抽动了两下，竟变得五光十色起来，就像璀璨的糖衣。
　　晓星尘诧异道：“这是怎么回事，你的手指？”
　　薛洋摇了摇头，也不知这是为何？
　　他用右手捏了捏，那小手指竟然应手而落，瞬间变成了一个剔透的糖果，这让薛洋猛然想起那阴虎符用蜂毒手赠给他的手指，他记得，当时阴虎符曾经给他说过，如果他想吃糖的时候，只需拨动手指，便能有一株食之不尽的糖果树，想吃多少糖果，就能吃多少糖果。
　　“莫非？逆生复时丸并不是消失了，而是交到了我的手上？”薛洋心想，“难怪刚才我刚把吸附在晓星尘发丝上的槐花花瓣握入手中，整颗槐树立刻就分崩离析了，原来那花瓣就是…”
　　“这小小的手指，指尖柔，一定是的。薛洋心中笃定。
　　他莫名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晓星尘：“看来，很快就能离开这里了。”
　　转身将那节儿断指抛入井底嶙峋怪石的石缝中，突然石破天惊的一阵巨响，乱石中一阵精光大胜、瑞气千条。
　　一颗泛着槐花清香的糖果树破土而出。
　　正如薛洋意料之中，那石缝中果真长出一棵不断生长、延生的糖果树，须臾之间，树枝间已是硕果累累、晶莹剔透的糖果，飘浮着槐花的阵阵清甜，在树枝间璀璨夺目、泫然欲滴。
　　伫足良久后，二人均被这比火树银花还要美妙的糖果树给惊讶到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待糖果树生长完毕，那枝桠几乎充斥了整个枯井，薛洋飞身上树，跃下时，手中多了一颗糖果，糖果润白如玉，细腻荧润，犹如羊脂白玉。
　　“这就是那逆生复时丸了么？”晓星尘问道。
　　“应该是。”
　　晓星尘道：“那你快服下吧，你不是一直盼着复生吗？”
　　薛洋不解：“难道你不想？”
　　晓星尘摇了摇头：“你只要答应我，出去之后，别再做坏事，我的死就值得。”
　　薛洋知晓，晓星尘是想牺牲自己来救他，但他似乎不想接受，而是讽刺地说道：“我们的救世主晓星尘道长可真是慈悲为怀，到这个时候，还想用自己的命来感怀恶人，可惜我这人偏偏不爱受人恩惠。这样，我们打一架，谁赢了，这东西就是谁的。”
　　晓星尘摇头：“我不跟你打。”
　　“为什么？是觉得我不配？”
　　晓星尘笑而不语。
　　薛洋一脸坏笑着露出两颗白森森的虎牙：“既然你要装好人，我就成全你。不过我向来不受人恩惠，二选一，你挑一颗吧。”
　　薛洋手里不知何时，突然多出了一颗一模一样的丹丸：“这其中有一颗是真的，你先选吧。”
　　晓星尘犹豫了一下，然后笑道：“好。”择中一颗放入口中。
　　薛洋见状，也将另外一颗丹丸送入口中，大笑一声跳上那糖果树干，消失在枝叶繁茂中，远远抛下一句话：“星尘道长，我先出去了，你慢慢留在这里欣赏这火树银花，不出几日，我再给你带一颗丹丸回来。到时候，你会谢谢我的。”
　　晓星尘心中咯噔一下，他的丹丸是假的也无所谓，但是，他刚才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
　　晓星尘飞身上了树梢，薛洋早已不见了踪迹，他看着头顶遥不可及的井口，突然预感到一个可怕的念头。
　　“不、不会的、这不可以！”晓星尘惊呼不已，他有种不好的预感，薛洋他…想干嘛？再给他带回一颗丹丸，这是什么意思？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这颗糖果和槐花树的结合体仍然是璀璨夺目，树巅在疯狂的疯长，直到槐花的花骨朵绽放之时，花包竟然在吟唱着催生枝桠的歌谣。
　　“小娃娃，挂树梢，糖果果，闪闪耀，小小孩，咿咿呀呀在惨叫。”歌声诡异稚嫩且瘆人。
　　晓星尘用力捂住耳朵，他感觉听到这些歌谣，仿佛真的听到有小孩在耳边惨叫，而头顶的井口，仿佛是对内而生的喇叭，将这些声音扩大了无数倍。
　　井口的那片方寸天明暗了十余次，晓星尘站在树巅，无数次向上御剑飞跃，但是越是努力，他和井口的距离却越来越远，明明是近在咫尺，但是就是怎么也够不着。
　　突然，一滴温热的雨水从井口上方滴落，他仰面嗅到了很重的血腥味，心中陡然不安起来，而且感觉越来越强烈，他颤抖着伸手拭了拭脸上的那滴水，手指竟被迅速染红。
　　血水！？这井口上方到底发生了什么？！
　　“星尘师叔，师叔……”
　　就在晓星尘惊怖之时，他的手心突然一阵灼痛，定眼一看，原来是之前魏无羡在他手心画的符咒，沾染了血水后起了作用，激活了传音符咒。
　　“羡儿，是我。”
　　“星尘师叔，你可算联系到了，师叔，那个薛洋到底使了什么诡计，一个人逃了出来，现在他在外面作恶多端，简直…”
　　“他在外面做了什么？”星尘道长赶紧问道。
　　“他在外面…捉了…小孩儿”魏无羡声音忽高忽低，晓星尘听得并不真切。
　　晓星尘道： “我听不清你的声音，羡儿，我现在困在女鬼制造的梦里出不来，你有什么办法帮帮我逃出这口井吗？”
　　“有，但是要…”
　　“要什么？你再说一遍。”
　　魏无羡那边若影若现的声音道：“血…你的..听到了吗？”
　　虽然不一定对，晓星尘大胆将手腕在霜华剑上一划，那手中的符咒突然钻入伤口处，血液便随风逆天而上，形成了一股小小的细线，链接了井口的那片殷红的天。
　　他凭借这根如蛛丝般的细线随风而上，刚一出洞口，就看到一幅惨不忍睹的画面，就在洞口的这颗槐花树上，竟密密麻麻悬挂着许许多多小孩儿的尸体，层层叠叠垂着。
　　果然如晓星尘所想，他真的在用小孩来喂养鬼树吗？想要…
　　突然一阵惨呼声传来：“别杀我儿子，求你，要取就取我的命。”
　　晓星尘闻声奔去，大声呼救的人尽然是乞丐孙孙子枫，他拼命地护住身后的儿子孙乞儿。
　　一人正从左面提着一把剑步步逼近，这把剑晓星尘认得，是降灾没错，虽然那人满脸鲜血，但是晓星尘也认得出，就是薛洋没错。
　　孙子枫向薛洋猛扑过去，想要给儿子争取逃脱的最后时间，薛洋也不躲避，轻一扬手，就把孙子疯一剑钉死在地上，口吐鲜血，没两下就断了气。
　　薛洋拔剑在手，转身对着一旁号啕大哭的孙乞儿刺去，却听风辩声，察觉到一柄利剑从侧面刺来，薛洋反应迅速，立马挥剑挡开，足尖点地，退到了五丈开外，飞跃之际，不忘将孙乞儿提在手中。
　　晓星尘并没有追击，只是痛心疾首地朝着薛洋喊道：“薛洋，你这到底为什么？那些树上的孩子，也是你干的对不对？！”
　　薛洋看清来人后哈哈大笑，道：“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为了再弄一颗逆生复时丸么，用这些小孩去祭那鬼树，这是我想到的，唯一能救你性命的法子。”
　　晓星尘：“我不要你救！我说过，只要你出去之后不做坏事，我死了也没关系。”
　　“我不同意，你死了，就不好玩了。”薛洋将降灾剑往上一扬，细细摩挲着剑尖，拭去上面的一滴血渍，接着道：“道长，这回和义城那回不一样，坏人由我来做，你的手从始至终都是干净的，而且，这孙乞儿的性命是我从那帮小混混手里救来的，现在我要拿回来，不过分的，现在，就差这小鬼一条命了，就够数去培植一枚新的逆生复时丸了。”
　　说完，转身对着孙乞儿道：“不哭，小乞丐，现在我就做做好事，送你下去见你爹，我下手很快，一点都不痛。”降灾剑往孙乞儿的脑门儿砍去。
　　就在降灾剑离孙乞儿头骨不到一寸的地方，他陡增的杀气突然止息，降灾剑停住了，薛洋缓缓转过了身体，微笑的嘴角噙着一滴血。
　　薛洋埋头看了看洞穿自己胸口的那柄霜华剑，嘴角竟然露出了满意的微笑，缓缓倒了下去。
　　就在此时，四周景象物换星移，晓星尘还未从愤怒中拔出他刺去的那一剑，孙乞儿、孙子枫，还有那满树垂挂的尸体都不见了。
　　亮光逐渐清明之际，一棵闪闪发光的糖果树跃然眼前，他们竟然又回到了井中。
　　“这是怎么回事？”晓星尘看着周遭事物，又看了看跟前倒在血泊中的薛洋，不敢相信地道：“我们…这…还在梦里？”
　　薛洋赤手抓着剑身，鲜血从指缝中流出，表情虽痛苦，但仍带着笑意：“那女鬼说得不假，只有一人能活着离开这里。”
　　他微笑着从怀里掏出真正的逆生复时丸，想要递给晓星尘，但是支撑的身体却显得摇摇欲坠、虚弱不堪。
　　看着丹药，看着薛洋得意的笑容，晓星尘恍然大悟：“我吃的那颗糖是造梦丸，对不对？？”
　　晓星尘并非糊涂之辈，此时大致猜到了前因后果，薛洋让他在两颗丹丸中选出真正的逆生复时丸，其实，这两颗原来都是假的，都是从妙嫦娥那里弄来的造梦糖丸。
　　妙嫦娥当初为了让薛洋深陷梦中而不自知，故意哄骗薛洋吃下，却不想老早就被薛洋识破，薛洋表面上假意服下，实则是趁妙嫦娥不注意，偷偷藏到了怀里，这造梦丸和逆生复时丸外形上酷似，所以薛洋才能以假乱真，没能让晓星尘发现端的。
　　薛洋道：“妙嫦娥临死前说，只有一个人能离开这里，你我之间只能活一个，另一个必需得死，我知道你下不去这个手，所以我就帮帮你。”
　　说完这些，薛洋全身终于无力地向后倒去，晓星尘见状赶紧上前将其抱住，“你为什么要把丹药给我，我说过生死对我来说，根本就不重要，你不是一直想活过来么？为什么不自己把它给吃掉。”

　　薛洋笑了笑，道：“以前，你在我面前自刎死过一回，我再也不想...不想看到你在我面前死掉了…”

　　薛洋猛地咳嗽出一大口鲜血，染红了前襟，甚至渐满了晓星尘的左侧半张脸：“晓星尘，你不是一直、一直都想拯救苍生，除魔卫道么，现在杀掉我这个小魔头，应该开心才对…不用为我难过的…”

　　晓星尘眼眶已然湿润，他并没有说话，只是将一只手放在薛洋的背部，缓缓得将元气送去，但是并没有任何作用。
　　薛洋知道自己大限已至，无奈地笑了笑：“没有用的，我知道，我要死了。”
　　晓星尘仍旧无言，只是将灵力拼命灌过去，就好似没有听到他说的话，薛洋还能活一样。
　　“我有个请求，可以答应我吗？”薛洋一手抓住晓星尘的手，阻止他再做这无用功。
　　晓星尘：“你说。”
　　“我求你…求你再做回我朋友？就和以前在义城那样，好不好？”
　　“朋友？义城？”晓星尘微微怔住，往事突然在脑海中回现，过往种种，他那些所受的痛苦，都是以前他当薛洋是朋友所致的。
　　薛洋看出他的犹豫，满眼失望：“还是不可以么？你还是很讨厌我，我…我…我还是那么令你恶心，是不是？”
　　晓星尘微微摇头：“没有。我们是朋友，以前是，以后也是。”
　　这或许只是晓星尘的一句安慰之言，却使得薛洋开心地灿然一笑，尖尖的虎牙带着些许血色，连眼中都露出了一点星光，但很快就又暗淡下来，变得死气和空洞。
　　他突然松开捂住胸口的手，缓缓举了起来，像是想要摸摸晓星尘的眼睛，又像是要握住他的手。强撑一口气歉然说道：“对、对不起，最后，还让你看到那些恶心的画面，看到我杀那么多人。但是，你能活着，我好开心..…”
　　他突然伸手指着远方，喃喃道，“我好想…回…到…那个时候，你和我，还…还有…还有…”

　　漆黑的夜里，晓星尘将薛洋逐渐冰冷的身体紧紧搂在怀中，轻轻地在薛洋的耳边诉说着什么。
　　……
　　正一真人的静室内。
　　魏无羡收到一个小道士送上山的一封信件，里面记录了薛洋死于梦中的消息，另外，信封中还夹带了一枚白色的丹丸。
　　魏无羡冲冲读完信中所诉，对一旁的蓝湛道：“是星尘师叔。他要我将这逆生丸给孙子枫服下。他还让我转告孙子枫...”

　　“孙乞儿需要的不是一个好的栖身之所，也不是一个法力高强的师傅，他真正需要的，是一个陪着他慢慢长大的父亲。”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