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似水》红斟

4、刺激故事的开始

　　四
　　公园上空，飞机穿过小岛状的软绵绵的白色云絮，在湛蓝湛蓝的天空铺就的丝绸背景布下，露出了机头，机身，机翼，机尾。它划过天际，消失后，留下了一道弯弯白色细长棉条。我们坐在公园长凳上，没有靠背，只能手掌心贴在凳面上，鞋底也支在水泥石板路面上，有些吃力。
　　其实，我们周围是一去不复返的人流，耳边是人流带出来的人声，密密地交织成了一张网，是人的噪音网，牢牢地罩在耳际，全是嘈杂讨厌的声音。奇怪，这样的地方竟是莹莹口中所说的“安静的地方。”
　　“刚才那人，把你吓坏了吧。”我先开口。
　　“太紧张了。”她有点不好意思地微笑着。
　　“了解。”
　　“按理说，别人鼓起了那么大的勇气，跑来跟你说话，怎么着，也该回应人家几句的，可是，不知怎么的，心里紧张得要命，说了一个字后就说不下去了，实在想给人家点面子，可没有办法，就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哎，真可惜。”说完，狠狠地点了点头，表示相当地惋惜，一万分，一千万分地惋惜。
　　莹莹要么不说，说了必定说上长长的一段，毕竟她擅长讲空话。或许，她刚才长久地沉默是为了现在瀑布般一泄千里的讲述作准备。我很短地回应了一句：“是啊。见你没反应，他垂头丧气地就走了。”
　　“垂头丧气的，是真的吗？”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很激动，脸上的线条在不住地颤动着，中等厚度的有些性感的嘴唇微微发颤。
　　“纯属我个人猜测。”确实如此。
　　“哎，让他逃跑了。”
　　“很舍不得嘛。”
　　“那当然喽。”说完，仰起头，朝天空嘿嘿一笑，很妩媚。
　　“作为与你朝夕相处的朋友，”我很郑重地转了转头，“我觉得，你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
　　“真的吗？”
　　“对，对男孩子来说，很有吸引力。”
　　“对他也有吗？”
　　“那是肯定的。”
　　她的脸上粲然一笑。
　　沉默了一会儿，我突然想到，那人怎么会出现在快餐厅：
　　“莹莹，他跟踪你哦。”
　　“你怎么知道，”她笑得更灿烂了，似乎陶醉其中，久久出不来，“你又看见了？”
　　“没有，只是好奇。”
　　她转过脸来，看着我，脸上的疲惫不堪几乎完全退去了，被幸福的笑淹没了。她意味深长地说：“我们，见过面的。”
　　“我们俩天天见面，都在同一个寝室了，没法不见面的。”
　　“是我和那个人。”
　　“哦。”我很难为情地应了一声。
　　“我有一个哥哥的。”
　　“从前没听你提起过啊。”我大为惊讶。
　　“刚才那人，和哥哥同班。”
　　“不会还是好哥们吧。”
　　“这个，不清楚。”她叹了口短暂的气，鼻孔里呼出了一口长气，哼——的一下。
　　“干嘛叹气。“
　　“和哥哥不亲，”她的头像是挂在了脖子上，直愣愣地垂下来，“否则，可以通过哥哥多了解他一些。”
　　“可惜啊，从天而落，都砸在了你头上的机会，你自己扔了。”
　　“嗯——别提了”
　　玩笑就此打住。又说起了另外方面的事：“他比你大了一两岁，三，也有可能。”
　　“同龄的。”
　　“怎么可能？”我一点也不信。
　　“有可能的。”
　　“你哥比你大吧，否则你也不叫他哥哥了。”
　　“同龄。”
　　“这可真是个奇迹。”我一点不相信，这也相信了，明天的太阳必定不是从东边出来的，西边、南边、北边，太阳随意出来，甚至头顶上也可以。
　　“是啊，挺奇迹的。”
　　我挺高兴的，她自己也这么说，正好前后矛盾，和我站在了同一边。
　　“我们是双胞胎。”
　　“什么！”我倒吸一口气，双胞胎！
　　“是啊，双胞胎兄妹。”她是当事人，一出生就知道这些，不足为怪，我这个旁听者倒彻彻底底地大惊大怪了一下。
　　我花费了几秒钟，定了定神，终于问：“那，怎么定谁是哥哥，谁是妹妹呢？”
　　“哥哥先落地的，我后落地，，就这么定下了。”
　　“真够奇特的。”
　　“都这么认为。”她表情平淡平常地说，能够这样的，也就只有她了。
　　“一个挺震惊的秘密。”
　　“可别说出去。”
　　“为什么？”
　　“寝室里的人也别说。”她答非所问。
　　“得知道原因啊。”我摊开双手，向她讨原因。
　　“真不知道！”她又皱了皱眉。
　　“那我问你干嘛呢？”
　　“一传二，二传四，最后传得全班都知道，”她的两条眉毛皱得紧紧的，快要连成一条直线了，“有可能，整幢宿舍楼都知道，再夸张点，连男生宿舍楼都知道了。”
　　“明白了。”我明白地点了点头。
　　我单方面沉默了，因为不知道说什么话，本来，今天的主讲就是莹莹。
　　四月临近中午的阳光，还能挤进繁乱人群间的缝隙，照到身上来。带着些许热烈，照得人的脸像红辣椒一样，还微微发烫，衣服被阳光晒得热热的，身体浸在氤氲的热气里，体温在上升。
　　“告诉你好了，我们在学校见过。”
　　“哦，同校的，不错。”
　　“当然了，和哥哥也是同校的。”
　　“真巧啊。”我不得不感叹，生活是一本书，没有巧合，都不能称之为生活，因为无巧不成书。
　　“呵呵，”她双手抱着拳，不住地转动着，正在遐想当中，“从同一个妈妈的肚子里生出来，接着，上了同一所小学，又上了同一所大学。”
　　“初高中呢？”
　　“在同一个地方读的。”
　　“太巧了吧！”从这样的角度看，生活是一本太厉害的书了。
　　“哪有？不算太巧。”
　　“咦——，想想吧，你们读书总在同一所学校。”我解释给她听，“这还不巧？”
　　“初高中又不在同一所学校。”
　　“你自己说，是在同一个地方读的。”
　　“哎，你弄混了。”她眨了眨眼睛，双眼皮上下翻动着，在思忖，“告诉你好了，我家是住在城里的，城里有不止一所的初中，不止一所的高中，所以是在同一个地方，但不是同一所学校。”
　　确实告诉了我很多“哦。”我听明白了。
　　阳光把我的嘴唇都晒得干干的，要不住地用舌头去舔嘴唇，而且有点口渴。莹莹正在兴头，上，体会不到我正在体会的口渴的感觉。
　　“告诉你好了，我是在食堂见到他的，排队买菜的时候，他在我后面。”
　　她俩总喜欢在吃饭的地方遇见，又是一个巧合。我还是花费了一些口水，接她的话：“有没有说话？”
　　“没有。”
　　“你俩见过几次。”
　　“一共两次。”
　　“那人真够活泼开朗的，第二次见你就主动跟你说话了。”这速度，以我的角度看，简直跟闪电一样快。
　　“是啊。”
　　“对你有利的。”
　　“我喜欢开朗点的，两人一起说话，聊个起劲，那感觉多好。”她已沉浸在了正跟那个人在某处惬意地讲空话的遐想中，脸上的表情像是国家队的运动员拿到了奥运会金牌正站在领奖台上一样，激动而欣喜。
　　“挺适合你的。”又说了一些话，嘴巴更加觉出了渴。
　　“告诉你好了，我们肯定能再见面的的，下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要自己主动跟他说话，我还要他的手机号码和□□号，啊——，很快就认识了。”脸上的表情像是一位只在国内小有名气的中国导演拿到了奥斯卡最佳导演奖，正举着小金人，对着话筒说着获奖感言，激动不已，兴奋不已。
　　由她告诉好了，晒了挺长时间的太阳，又说了挺多的话，使用了太多的口水，嘴很干，口很渴，不想说话。
　　“经常发发短信，打打电话，在□□上聊聊天，马上就是熟人了。”她已彻底坠入美好的遐想中，一时间难以自拔。
　　我仍旧没有回话，实在口渴得很。说不上话。
　　“哈哈，然后就开始交往，经常约会，经常一起玩，想想就开心。”她已不需要我接话了，能够自顾自地一个劲儿讲下去，由于太投入了，坐在她旁边的我，好像正在寝室睡觉一样，她没注意到。
　　“哇——，要是一切朝这么好的方向发展，真要开心死了。”她的双手忍不住拍在了一起，“啪”的一声，挺响亮的。
　　“我想喝水。”我艰难地说。
　　“你觉得他长得帅吗？他很帅啊！”
　　她没听见我说的话，我只好去拍了拍她的肩，去提醒她。
　　“你也这么认为？”
　　“不是。”我更艰难地说，嘴里流的不是口水，好像撒哈拉沙漠里的沙子一样，干涩，“我想去买瓶矿泉水。”
　　“那去吧，”她咂了一下嘴巴，“快去快回。”
　　我没回答，立马转身就走了。
　　回来时，我胸前抱了两瓶矿泉水，手里拎了一纸袋的糖炒栗子。走到刚才坐过的长石凳上，心中怀疑，自己有没有认错，因为没有看到莹莹的身影。这个地方经常来，很熟悉，不太会认错，又一一确认了长凳旁边的景物，很确定，没认错。那么，就是说，莹莹不见了。我连忙掏出手机，可能莹莹刚才打过电话，我正走在嘈杂的人群中，没听见。
　　打开手机，没有未接电话。我心里疑惑起来，真怕发生了什么事，连忙拨通了莹莹的手机，拨通后，手机里响起了周杰伦七里香的铃声。依我看，七里香的铃声听上去如同高峰时段公路上大卡车突然间划过耳际的喇叭声一样，都是城市的噪音，说得夸张些，对于住在繁乱公路旁的人而言，跟清晨的闹铃有异曲同工之效。
　　手机里，七里香已被周杰伦唱完了一遍，正要唱第二遍的时候，突然间“嘟”的一下，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又打了一次，手机里说，我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我只好挂下了电话，深呼吸一口，镇定一下心神，坐在长凳上，等待，也只能等待，等待莹莹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之内。
　　公园里，各式各样不同着装的男男女女，在眼前晃动。有的十指紧紧相扣，携手走过，更浪漫的，在槐树下唇贴着唇接吻，他们的头顶上垂下一条弧形的槐树枝，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在公园的大理石小道上散步，互相搀扶着，只有洋娃娃那么点大的三四岁小孩，男女凑在一块儿，嬉戏玩耍。一派春意盎然的景象，不愧是四月的春日，所有人都春意大发。
　　看着眼前的景象，竟然联想着，莹莹会不会又在公园里遇见了他心中的那位，机会又一次跳到了她的眼前，苦等机会的她必定不肯再一次错过。由此联想到了他，好几天没看见了，连平常有很多人经过的校园主路上，都没见到，不知什么时候能够再见到。
　　这样想着的时候，心里有种失落感，像一棵金灿灿甜滋滋的栗子正要送进嘴里的时候，手臂被人撞了一下，栗子掉到了地上。
　　“阿雪，这么快就到了。”
　　抬起头，是莹莹。她手里抓了两串北京前门的冰糖葫芦，用长长的纸袋套着，递给我一串，她的身高有一米六七，由于双腿修长，感觉有一米七零，站在我面前，把阳光给遮挡住了，身体察觉到一些阴凉。
　　“你去了哪里？”我忙问。
　　“没去哪里，买了点东西。”这是，她已坐在我身旁。
　　“把我吓了一跳，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我接着问，“电话怎么不接？”
　　“打电话了吗？”
　　“自己看看好了。”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机，连忙举给我看，是黑屏。
　　“这怎么回事？”我有些不明白。
　　“没电了。”
　　“怪不得，怎么打也打不通了。”我放心了。
　　她低下头，拨开捏拢了袋口的栗子，掏出了一颗树褐色外壳的栗子，叫道：“你还买了栗子啊，不错不错，我们买的加起来可以凑成一顿午餐了。”
　　“还有矿泉水，解渴的。”我把未开启的一瓶递给了她。
　　莹莹很震惊地凝视着我手里的矿泉水，伸长了脖子，像是扭着脖子在跳新疆舞的维族少女：“商家真黑心，把空矿泉水瓶当矿泉水卖给你。”
　　“不是。”
　　她的脸上更加惊奇了：“那你做好事，捡了空矿泉水瓶，还不赶快扔进垃圾筒里，握在手里干什么？”
　　“我还没喝完呢。”我举起来给她看，并且晃了晃瓶子，发出了哗哗哗的响声。
　　“ 哦，是你买的，自己喝掉了。”
　　“没错。”
　　“厉害，一口气喝掉了那么多。”
　　的确，一口气差点把一整瓶都喝光了，太厉害了。
　　接下来，我们没怎么说话，开吃凑合成的午饭，吃得津津有味，凑合得不赖。
　　我咬了一口被淡黄的琥珀色硬糖全全包围的糖葫芦，酸酸甜甜，味道蛮好的，用指甲在栗子上划一道口子，暗金色的栗子就蹦出来了，有时候蹦出来的是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是个令人心情失落的东西。
　　嘴里暂时嚼完了栗子和糖葫芦，又口渴了，可是，瓶子里只有不到半厘米高的矿泉水，一口就喝完了，可怜的矿泉水，更可怜的是我，具体点，是我的嘴巴。
　　“等我一会儿啊，得再去卖瓶矿泉水。”我对莹莹说。
　　“不用去买，”她把自己的矿泉水塞进了我怀里，“还没打开，不用客气，把它喝了吧，我一点也不渴，算是替我解决了一项麻烦。”
　　“不客气了。”我接过了矿泉水，先在石凳上放了一会儿。
　　“谢谢你。”
　　“干嘛？”
　　“替我解决了一个麻烦啊。”
　　“哦。不用谢。”说完，我拿起原来在石凳上的矿泉水，拧开红色瓶盖，凉津津的矿泉水流进了肚里，感觉像是在天气晴朗的十二月里吃进去了一根冰棍，清爽，畅快。
　　“对了——告诉你好了。”莹莹开口说话了，但是她忍不住神经兮兮地仰天笑了笑，又俯下来，对着地笑一笑，笑了半天，没告诉我什么事情。
　　我于是，很有耐心的等着她告诉我一些什么事情。
　　“我平时很活泼开朗的吧？”
　　“又想说，从这一点上看，你和他很像。”我对着她笑着眨眨眼。
　　“知道为什么，上午的时候——”她断断续续地说着，“那么慌慌张张的，很反常吧。”
　　“嗯。你来告诉我好了。”说完，我捧脸哈哈大笑。
　　“别学我说话啦。”她仰天大笑了一下，轻轻捶了一下我的肩，笑哈哈地说，“知不知道很好笑。”
　　“经常说这句话，把这句话当口头蝉的人不是更好笑？”
　　她笑得更厉害了。
　　“喂，别光顾着笑啊，快告诉我。”
　　“昨天没睡着的缘故。”
　　“昨晚睡眠不会，所以今天状态不佳。”
　　“太对了，就是这样。”
　　午餐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响起了逛街，问莹莹：“吃完逛街吧。”
　　“还是回寝室晒被子好了。”
　　出来了半天，目的是逛街，居然中途改成了回去，还要晒被子。
　　“真的吗？”我咋着嘴，大惊着，问。
　　“不信，现在就走。”
　　真的就回去了。

作者有话说

　　美好的友情，但愿体会的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