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见云生 聚散终有时》拽比曳多一手

7、走动

　　“自从你和叶子上大学，我就没见过你们了，也不知道你们过得好不好。”林瑛子不在意这个孩子的变化，嘴上说的，似乎是作为继母的职责。林茵茵和林邃煜才是该关心的，对于罗生兄妹俩的陪伴她尚存一丝感念。
　　有人曾经问过，自己一个带着女儿的寡妇，为什么光速与再见不过月余的初恋结婚，为什么要把家产交给一位阔别多年的人？林瑛子也不知道，或许是因为前夫李俊生的意外离世，自己急需一个人搭伙过日子，又或许是为了弥补旧日的遗憾。
　　被拆散，接受李俊生，结婚，离开，这一切也不过十余载。
　　林鹤旻是早年间的知识分子，偶然下岗，为了保存来之不易的研究，拿出多年积蓄买下了几套房。赶上房地产迅速发展，卖掉房子下海经商，竟也十分顺遂，攒下了殷实的家业。林瑛子是唯一的孩子，妻子应虹由于当年环境艰苦伤了根本，很难再有孕。老爷子的观念一直都是招赘，这样女儿可以不离开自己，将来自己也能共享天伦之乐。
　　“林姨好，这是你中意的红茶。还有林爷爷喜欢吃的烧腊，最早出锅的一份。”罗生听了话，知道句中带刺，不过几年的相处中，他早已摸出了眼前这位中年妇女的脾性。不过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主，顺着说话也就是了。
　　一件件地，都展示一番，递给了钱妈。看似不经意地问了句爸去哪了？就看到单肩背着孩子书包的男人走进了庭院，已然成了光亮的卤蛋，皮肤也变得像衬。男孩早就窜进了林瑛子的怀抱，咯咯的笑声传来。
　　“快叫哥哥，洗了手赶紧去写作业。一天到晚没个正形，也不知道像谁了？”
　　“像我，我小时候也这般皮。长大就好了。”

　　“别管他，长大就好了，小男孩本来就是这样嘛。”熬了几个大夜，罗立扬一回家只想休息，只听到儿子发出的阵阵啼哭，哭声又带动了旁边玩玩具的女儿。
　　张黎如想纠正儿子的行为，只是方法有些偏颇，“他是不是有多动症啊，什么都要摸一摸，上次还摔碎了你的奖杯，你不心疼啊？向他妹妹一样，规规矩矩地，听话多好。”
　　“我说句你不爱听的，他要是不愿意动，一句话不说，你又得担心他自闭症了。行了，别一天到晚疑神疑鬼的了。你就是刚生完孩子，年底工作又忙，精神太紧绷了。孩子给爸妈照顾，我们没事去看一眼就行了，没必要一休假就接回来，来回折腾你不嫌累啊？”说完，男子一溜烟进了屋，还带上了棉花堵耳朵。
　　“爸妈年纪也大了，你就不心疼啊？小叔子不也有小孩了吗？也要带的吧？三个小孩，两个老人怎么受得了。”张黎如发觉这个男人似乎并没有之前那样靠得住，他现在不过是个甩手掌柜罢了。眼泪啪嗒地掉，张生呆呆地望着，相视一笑，气氛就此缓和。

　　“留下来吃饭？”罗立扬是这样说的，却没有接下来的动作。年岁渐长，他对于孩子的愧疚在一点点消退。如今，这个四口之家与平常的家庭无异。
　　罗生在母亲去世后，为了生存下去，学会了察言观色，这一举措是保护色罢了。旋即明白父亲只不过是客套，疏离的存在不容忽视。只是，在如今这个家庭氛围中，自己无意叨扰。“不了，还有个数据没跑出来，我要回去归档，过段时间我来公司找你谈谈。”
　　“可惜了，茵茵住校还没放假回来，不然总要看看的，她小时候多亏有你兄妹俩的陪伴。”林瑛子还是会做表面功夫的，她一直知道，作为后妈永远不可能被喜爱称赞，那就淡淡的总不会出错。

　　“这孩子回来怎么不打声招呼，这么多年不联系，活像个小白眼狼儿。”林瑛子赶着出门做瑜伽，随口就说出来了，没有一丝掩饰。
　　罗立扬正对着近期的地皮规划发愁，但不妨碍他回复，嘴甜可能是他的功用？“你管他做甚，左不过是长大了懂事了，他和叶子工作都稳定了下来了，应该没什么事儿了吧？这些年你为他俩做的够多了，只当是为我们的孩子探路了。”
　　“记得看着点煜煜，这年纪最是顽皮，家教老师一点威严都没有，记得给他撑撑腰。”匆匆收拾起健身包，女子骑着车就去了。

　　“妹妹还好吗？只听说她去读了导师的博士，还在做研究？多余的我也没打探到。”这些年岳父大人的产业尚未缩水，但也没发展起来，可能是因为大家都经验不足吧。罗立扬对于这个现状很是满意，他向来是讨厌风险，甚至是规避掉的。
　　“我们都好，只是这些年我们错怪你了，对不起，爸。”罗生这次没有掩饰，直接了当说明了此行的目的，不过是来解开误会。
　　抬手示意秘书走开，罗立扬顿了顿，“你知道了？我原以为你们永远都不会知道。”
　　“这么说你早就知道了？”
　　“比你早上那么一点吧。几个月前，一位叫张大爷的骨灰位到期了，续费催缴单发到我这里了。联系了你叔叔我才知道，那位大爷在婚礼现场出现过，几个月后冻死在冬夜里。他看人实在可怜，就替大爷买了骨灰盒，缴了点费，留下的却是我的名字。据说是怕你婶婶置喙。”
　　“张大爷？是妈妈的父亲，也就是我们的姥爷？”
　　洗茶的动作娴熟，倒不像常人的附庸风雅，文竹幽幽在侧，是罗父放松的所在，“不错，黎如是九岁到的孤儿院，实际上有些记忆了，但是她从未提过父母的事情。我所能知道的只是立帆看到了这位大爷出现在婚礼现场，双手颤抖，曾上去搭话。你母亲的眼睛很是肖像这个男子，再细细去查，就大抵知道黎如的名字为何不是福利院取的了。”
　　罗生对于这个事实接受起来很快，这样近乎合理的解释是对这些年折磨的释然，他其实已经淡忘了这件对彼此之间影响很大的事情。大家都很有默契地忽视，甚至只会在春分时节祭奠早逝的女人。童年时期用砖头砸他人的脑袋已经是数十载的事情了，惩罚是有的，内敛变成了保护色，喜怒莫让人知。当年固执地责备自己为何没有早些发现症状，为母亲撑起一片天的张生已经离开了。取而代之的是相信惊人宿命感的罗生，命中皆有定数，唯有活在当下。
　　罗父将茶水沥出又倒掉，如此反复，似乎沉浸在游戏之中，“你还去看妈妈吗？铃兰有毒，别自己养了，有份心就够了。说到底，都是我欠她的。”
　　“这些事爸你就不用管了，权当我和叶子的念想，每年春分她一定会回来陪我去看看妈，唯独不见你。”西装的边缘用着不够致密的线缝着，线头乍出，突兀感不言而喻，正如罗生话中的直率。
　　“你还是老样子，沉不住气，说几句就不行。”
　　“那我就不打扰您了。”
　　短短的谈话却是这对父子近十年来头一遭单独对话，而上一次还是被迫转学的时候。

　　“你这是何必？好不容易来一次，拉近关系不一直是你希望的？”秘书是这一大家子的旧相识，是林瑛子从前的秘书，也是远亲。四十出头，保养得益，喜着粉蓝色旗袍，却至今未婚，有一个据说是保养的女儿。威严亲和并存，大家都称呼其为静姐。
　　“他不过是想要个救赎，从前我给不了，如今也没必要给。事情的真相如何都不能从我的口中说出，这孩子多疑固执，不然我要又成为个推卸责任的父亲。逃避数年前我就做过，改了他的名，也让他背上了不同的命运，原就是我的错。”清凉的茶水倾倒，沿着茶几边缘滴落，这种乱状在掩盖心虚。
　　静姐不言语，只是默默抱走了文竹，寻找活性炭吸水，这株虽是罗父的心头好，却是她照顾最多。为了自己的饭碗，静姐几近小跑起来。心里是不耻罗立扬装深沉和风雅，要养这个难伺候的劳什子干嘛，但面上从未表露，这份工作可是支撑自己和女儿生活的命脉。从前坐吃山空，家道中落的日子，自己可不想再经历一次，是以每天的精神面貌都异常饱满。

　　“最近可有空？最近有空档可以继续推荐点详细方案，这事情早定下来你我都安心。”
　　“那就周三下午三点还是上次那家店。”
　　“好。”

　　难得看到不穿正装的罗生，拿着健身包，头发还带着水滴。来过一次，驾轻就熟，罗生总算扔掉了上次的促狭。一点SWOT分析就唬住了眼前这个稚嫩的小孩，这都是从前罗生为导师申请项目所练就的。
　　“你看啊，这里是评估……”为了指出文件的内容，罗生微起身前倾，透出的一股消毒水味钻进云亓的鼻腔，卷毛懵了，这种味道好熟悉。
　　“云亓？你满意这个方案吗？云亓？……”
　　骨节分明的手在眼前晃，只是云亓神游，思想早去了爪哇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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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考试，但是还是想七月把第一卷更完，期待一个订阅，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