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黄昏》略光

9、‘邪恶’力量

　　“神秘仪式啊，就是所有人排成一队，依次走到圣徽面前，如果圣徽亮了，就是有天赋。”罗杰里乌回答。

　　“你在胡说什么？罗杰，根本不是这样的。”弗朗西斯科抗议道，“听我的，克里斯。是所有人排成一排，然后神父会依次走到你们面前，然后如果神父脖子上的圣徽亮了，那么就是有天赋。”

　　“……？”克里斯蒂安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哦对对对，圣徽是神父拿在手里的。神父还会让你亲吻圣徽。”罗杰里乌补充道。

　　「……对什么对，你俩说的一点都不一样啊！」克里斯蒂安在心中吐槽着，勉强挤出礼貌笑容，说：“那神父会摸你们的头，然后有圣光进入体内的感觉吗？”

　　“没有。”两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呼，克里斯蒂安松了一口气，笑着说，“谢谢你们。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你们继续睡。”

　　通过那天马克先生维护他的话语中，他就猜测到，一般来说，教廷并不会轻易检测贵族。

　　带着轻松的心情回到宿舍，克里斯蒂安叫上了卢卡斯去图书馆。

　　克里斯蒂安老熟客般地来到语言区，却看见一名中年男子在那里，手捧着一本书读着。

　　他悄悄绕过男子，开始检索带有库列塔字眼的所有书籍。他仔细地找过每一层书架，但再也找不到更详细地教程了。「如果只靠《库列塔语言文字简介》，我肯定没办法看懂整本书。最好有个…字典。」

　　他正想着，那名男子将手中的厚厚的一本书放回了书架，封面上赫然写着《库列塔语研究》。

　　竟然在这里，喜出望外的克里斯蒂安，立刻就取下那本书，扭头就走。

　　“这位先生，请留步。”中年男子突然开口道，“你对库列塔语很感兴趣吗？”

　　“呃，是的。事实上，我对所有语言都很感兴趣。”克里斯蒂安认真解释道。

　　“哦？是吗？”中年男子礼貌地伸出手，眼神带着笑容，“我是帕克，我没有见过你，是新生吧。我是你们的洛汗德语老师。”

　　“你好，帕克先生，我叫克里斯蒂安。”克里斯蒂安伸出手回应。

　　“很好，很难得碰上有人对各种语言都感兴趣。”帕克先生留着一圈修剪得宜的胡须，笑着说，“和我一样。”

　　安诺男子都有剃须的习惯，想来这位帕克先生，应该是洛汗德人，“你手中的这本书，就是我编撰的。事实上，我来到公学教书，就是为了更好的研究库列塔语。”帕克先生摇头晃脑，显然对自己的研究成果颇为自得。

　　克里斯蒂安翻开扉页，《库列塔语研究》——作者：帕克?欧?波利缇斯。

　　“这本研究著作在上周，”帕克先生感慨道，“才在众多学者的支持帮助下，刚刚翻译成安诺语。而你，是库列塔大陆上，我的第一个读者。”

　　“这是我的荣幸，帕克先生。”克里斯蒂安想了想，问道，“帕克先生，请问库列塔语如今有字典吗？”

　　帕克先生停了一停，皱着眉说，“你手里这本书的附录中，收录了绝大部分我们已知的库列塔语的含义，但由于这一语言已经几近灭绝，字典是不太可能编撰的。”

　　听到有附录，克里斯蒂安其实已经满足了，向帕克先生点头致谢，准备离去。

　　“若是你有时间的话，”帕克先生踌躇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向克里斯蒂安发出了邀请，“不如去我的办公室小坐一会儿？我看看你的语言功底怎么样。”

　　过了大约数秒钟，克里斯蒂安轻声地回答：“我的荣幸，帕克先生。”

　　走出图书馆时，克里斯蒂安和卢卡斯稍稍解释了一下，后者露出诧异的眼神，但随即便点了点头，一个人回寝室了。而克里斯蒂安便跟着帕克先生，来到了他的办公室。

　　“来，你看看这个，”帕克先生递给克里斯蒂安一份莎草纸，是一篇洛汗德语的文章。

　　克里斯蒂安稍稍看了一会儿，开口道：“帕克先生，恐怕我看不懂。”

　　“是吗？”帕克先生用洛汗德语说，“这是毕业生的阅读练习，你看不懂也情有可原。”

　　“先生，我是会一点洛汗德语，但是很抱歉，并不熟练。”克里斯蒂安有点后悔刚刚夸下海口了。

　　“所有的熟练精通都源于练习。”随后，帕克先生突然使用了一种他从来没有听过的语言，“那现在呢？听得懂吗？”

　　他听懂了，这是库列塔语！他在《简介》第一单元学过“懂”这个单词。

　　“懂。”他简短地说。

　　帕克先生先是一愣，随后拍起了手：“哈哈哈，好！你真的会一些。告诉我，你是哪里学习的库列塔语？”

　　听到帕克先生终于用回了安诺语，他松了口气，微笑着说：“在图书馆里借的书，《库列塔语言文字简介》。”

　　“啊，那本书，我也看过。”帕克先生笑着说，“可惜那不能算是一本好的语言教材。这样吧，如果你愿意的话，每周我都可以帮巩固一下你的学习进程，如何？”

　　“这，这真是太慷慨了，帕克先生。”克里斯蒂安有些受宠若惊，学习一门语言，有人指导和自己瞎摸索的效率是完全不一样——尤其指导者还是这门语言少数的前沿研究者。

　　帕克看着克里斯蒂安，就像看着以前的自己，欣慰的笑了笑，“你应该加入语言社了吧？”

　　热爱“每一门语言”的克里斯蒂安表情有些挂不住了，不知如何回答：“额，我加入了历史社，因为我的舍友……”他尽量让一切听上去和自己无关。

　　“没关系，语言社也都只交流洛汗德语。”帕克先生露出失望的表情，顿了一会，又说，“洛汗德语对你们来说还是很有帮助的，将来去游学，去进修，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去乌尔维。虽然你说得已经很不错了，但还需要多加练习。”

　　“是，帕克先生。”克里斯蒂安有些汗颜，“今日实在是太打扰了，我下周再来拜访先生。”

　　“好，我周二和周三晚上都在会教师宿舍里。欢迎你随时打扰。”帕克先生起身，将克里斯蒂安送出门外。

　　剩下的一天中，克里斯蒂安除了吃饭，一直在研习库列塔语。虽然学语言不在于一朝一夕，而是日积月累，但为了能尽快看懂黑皮书，他只能将空闲时间都用来学习库列塔语。

　　直到睡前，卢卡斯和他说话时，他本能地用库列塔语回了句：“什么？”

　　“什么？”卢卡斯疑惑。

　　“你刚刚说什么？”克里斯蒂安看着卢卡斯疑惑的表情，这才如梦初醒，想起了怎么说安诺语。

　　“就是听说，斯莱班封城了，所有人都在接受检查。”卢卡斯重复了一遍，“好像是跟黑龙有关，教廷怀疑有邪术师。”

　　“这么严重？”克里斯蒂安心想，应该查不出什么，毕竟真正的‘凶手’此刻正躺在城外公学里的床上。

　　“是的，听说已经烧死好几个邪术师了。”

　　“什么？”克里斯蒂安一下坐起了身，“我是说，确定都是邪术师吗？”

　　“教廷说是应该就是吧，我也只是听说。”卢卡斯回答，“好累啊，克里斯，你今天学了一整天，不累吗？”

　　“我还好。晚安，卢克。”

　　克里斯蒂安躺在穿上，辗转反侧。他不明白怎么会真的能查出邪术师？

　　在神学沐浴长大下的克里斯蒂安，从小被告知“邪术师的”邪恶与罪孽，对邪术师有着本能的低沉和抗拒。然而此时，他内心的情绪却颇为复杂：一来这些‘邪术师’是由于自己的缘故被处决，二来，自己也和邪术师有着说不清的关系。

　　克里斯蒂安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很小的时候，父亲坐在他的床头，给他讲着故事。

　　“那森林国王是坏人吗？”小克里斯蒂安问道。

　　“克里斯，我跟你说过好多次，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好人与坏人。”父亲回答道。

　　小克里斯蒂安很不理解，他难以理解这个世界上没有好人和坏人，不过他也没遇到过坏人，“那些强盗，异教徒，都不是坏人吗？”他想象着脑海中的坏人，问道。

　　“每个人的出发点不同。对我们来说，克里斯，他们是坏人，但客观来说，没有人是真正的坏人。”

　　这对于年幼的克里斯蒂安来说，太过于复杂了，他不理解，但也没有继续追问。

　　“保持你的本心，克里斯，不要让任何人伤害你，也不要主动伤害任何人，不论是好人还是坏人。”梦中的父亲慈祥地看着他，浅棕色的眼睛无比柔和，“可以善良，但不能软弱。记住，就算世界与你为敌，我也永远支持你。”

　　克里斯蒂安一下子醒了，梦中父亲的脸庞仿佛依然在侧。「应该是梦，」他想着，「世界为什么会与我为敌？这两天胡思乱想的太多了。」

　　他静静躺在床上，耳边回响着父亲的话，感觉很安心。这个梦让他想起了家人，想起了自己。

　　“可以善良，但不能软弱。”他喃喃道，起身点了一根蜡烛，拿出一张羊皮纸，想了一会，开始给家人写信。

　　他先是表达了自己的思念，随后问及了父母与弟弟的安好，询问了一下乔恩的伤势。只在最后一段，才浮光掠影地提了一句斯莱班的灾难，希望父亲能接收一些流离失所的难民。

　　「你的，一切安好的长子，克里斯蒂安」

　　写完后，他匆匆装封，填上收件人和地址，找了蜜蜡，在烛火下融化后，封在了信封口。又起身换下睡衣，穿上常装和皮鞋，轻轻出门，将信件投放在公学西门的邮箱中。

　　做完这一切的他，抬头看着漫天的星空，璀璨的星辰令他心旷神怡，长舒了一口气，感觉自己精神松懈了许多。他就近找了一个休息厅，靠在椅背上，放空自己。

　　到公学总共才一个礼拜，但克里斯蒂安却感觉每天很忙碌，从来没有这么忙碌过。而这一刻，他感觉又回到了过往，悠闲自在的时刻。

　　这一刻的放松，是属于自己的。他闭上眼，感受着夜风拂过他的脸，穿过他的指尖。他听着树在演奏音乐，正如卢卡斯的诗。他静静地，在星空下冥想。

　　不知不觉中，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而灵魂越来越重，在轻盈的身体里，稳稳地聚集着。他感觉自己的灵魂纯净而又厚重，没有一丝波澜，但蕴藏着无限的力量。

　　他试着轻轻调用起一丝力量，那股力量便随着他的想法，产生了一点点涟漪，随后轻轻逸出灵魂，贴近克里斯蒂安皮肤，但始终没有等到下一步的‘指令’，便又渐渐归于了平静。

　　这时克里斯蒂安，才算真正掌握了使用灵魂力量的方法，但是此时的他并不知道他已经可以正式被称为法师，或是邪术师了，他只觉得自己的灵魂非常清晰，精力非常充沛。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力量在体内安静地流淌着。这和开启群星的感觉完全不同，这一切都极具现实感，没有想象和现实重叠的虚幻感。

　　他又觉得自己无比轻松，但对这股力量的性质却又有些疑虑：这是邪术师的力量吗？这股纯净而深厚的力量，和‘邪恶’有关吗。在坐了良久之后，克里斯蒂安漫步回了宿舍。时间尚早，他还可以睡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