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哑口无言》纵壑

1、第 1 章

　　“夫人，景兰求您！”景兰惊惶的眼里溢满了泪，扑通跪倒在柳夫人跟前，再顾不得大丫鬟平时的脸面，一个个响头接连磕在地板上。柳夫人长相福态，也不是那般心硬的人，看着昔日亲近的女娃儿跪在冷硬的地上磕头，只得稍稍侧身避开，斜靠在太师椅里拭着眼角。
　　“行了，景兰，你可知道我有多疼你，别再锥我的心了，快快起来。”柳夫人年纪四十有五，独生儿子前年尚了郡主，膝下无女，平日对乖巧沉稳的景兰疼爱有加。
　　“夫人，奴婢真冤啊！”景兰憋着一口气连连磕头，哭得有些力竭了，抬起胀红的脸对着夫人倾诉。
　　“景兰自知身份低微，从不敢肖想高攀贵人，只求日日陪伴夫人，为夫人解闷分忧，那天不过只给夫人送了趟茶具，与表公子打了个照面，表公子的衣角是碰也不敢碰的啊！夫人！”说完这段话，景兰双眼已是赤红，看着柳夫人，泪水似泉涌。
　　“我知道，我知道，景兰你是个好的。”柳夫人沉叹一口气，俯身将景兰揽在膝前，一下下地抚摸着女子柔顺的头顶。
　　“那陈际从小便是个蛮的，家里无人束着他，越发张狂起来，小时候糟蹋物件儿不说，大了就连活人也当物件儿似的轻贱了。景兰，你入了那克星的眼了，只要你在府上，我再不愿，他也是无论如何都要把你要去的。”柳夫人无奈道。
　　柳夫人随夫远嫁多年，从娘家蔚州移到柳轼清任知府的泰州，少与娘家亲眷见面，但书信从未断绝。陈家子息不丰，柳夫人这代只有她姐弟二人。自十八年前弟弟的独生子陈际降生，陈家出了个混世魔头的消息便渐渐传遍了蔚州，自然也传到了柳夫人耳里。
　　陈家虽不是巨富豪奢，凭借着祖辈累积下的几家酒楼和诸多田舍，成为了在蔚州颇有威望的家族，从小陈际就在酒楼的满座高朋里来往，没有养成好的品性就罢了，反而与当地混混称兄道弟，欺行霸市，横行乡里，伙同狐朋狗友在酒肆青楼恣意挥霍，在赌场里挥金如土。全家怒其不争，又无可奈何，谁叫他是家里独苗，还是个一碰就着，喊打喊杀，将家里搞得鸡犬不宁的爆竹脾气呢。
　　陈际这次来泰州，也是因为听说姑丈在此任知府，想着来长长见识，顺便借着姑丈的威风来潇洒一番。谁料，一到柳府遇见府里伺候柳夫人的一等大丫鬟景兰，就挪不动道了。
　　“夫人，奴婢只想陪在您身边，求您不要将奴婢给表少爷，奴婢愿下半辈子为您当牛做马，结草衔环报答您啊！”景兰伏在柳夫人膝上不住地啜泣，脸上还顶着先前陈际怒极时赏的巴掌印。
　　要说柳夫人对这个侄子真是并无太多好感，自多年前见过在襁褓中的他之后，这还是第一回见到长大的陈际，见他一来便像个急色鬼般向她求要陪伴多年的大丫鬟，再加上他从小的劣迹，更是不忍心将景兰给了陈际。但想起家书里弟弟殷切的嘱托，拜托她照顾好这颗家中独苗，顺便管教他的性子，柳夫人觉得将恬静懂礼的景兰放在陈际身边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如果陈际真像在老家那样闹将起来，柳轼清堂堂一个知府的脸面便也是不好搁的，于是皱眉思索着。
　　事情的起因要从陈际初到柳府的那天说起。那天，景兰穿了身给大丫鬟定制的衣裙，柳夫人看着总是感觉差点什么，亲自把身上精致的香囊赏给了景兰，还说一身太素不好看，配个香囊有点小姐的味道了，周围的小丫鬟们也轻轻笑着应和。景兰嘴上应着夫人，但心里知道自己怎么可能有小姐的样子，总归还是穿的便于伺候人的丫鬟衣裳，这香囊不是适合她的东西。
　　听闻表少爷即将到府上，景兰打算加紧脚步把香囊拿回房去珍藏，顺道把夫人不常用的白玉茶具收拾出来招待远客。正在走廊匆匆行着，不料撞到了前方来人。景兰惊得一退，见面前是一袭锦缎衣裳，急忙行礼告罪，“奴婢该死，无意冲撞贵客。”
　　只听得那人哎呦一声，见是个娇娇的丫鬟，声音脆甜，便扬着笑声说道，“本公子今天心情好，不与你计较便是，快滚快滚！”景兰低头道是，知道这夫人迎接的远客已到了，于是一心赶去拿茶具，不曾发现香囊掉落在地。
　　与景兰错身而过的瞬间，那着锦缎的公子陈际嗅到了一股淡淡幽香，引得他驻足往景兰匆匆离开的背影望去，只见那被丫鬟服包裹的身躯玲珑有致，肩背平直，流畅的线条在腰处陡然一掐，又随即圆润起来，随着女子的脚步晃动，身体如同花枝摇曳，煞是动人。久在欢场流连的陈际不消说就知道，这丫鬟是个美人，一看地上，嘿，美人留下的香囊！
　　不管身边引路的柳家小厮试图阻拦，陈际弯下腰杆捡起香囊，在手中轻飘飘地抛了抛，咧着嘴塞进了怀中，这才又大步地向厅内走去。
　　待景兰准备好了茶具端进厅中，陈际眯缝眼一亮，嘴上还与柳夫人心不在焉地聊着家常，眼睛到开始往奉茶的景兰身上瞟，特别是那鼓囊之处和细柳腰身。
　　柳夫人虽算是第一次与这侄儿打交道，多年与人交际的经验告诉她，这侄儿确不是纯良正直之辈，景兰将茶杯递与他时，他都恨不得将景兰的手抱在怀里了。鉴于是自家亲戚，柳夫人也不好拿出知府夫人的威风甩脸色，只是轻咳了声，“景兰，过来候着吧。”
　　“是。”景兰当然也感觉到了这公子的异样眼光，只是她一个丫鬟能如何反抗呢？幸好主子还是疼她的。景兰默默走到了柳夫人身后，避开陈际灼人的目光。
　　“姑母，泰州果然人杰地灵，连丫鬟都比蔚州的强太多了！景兰？嘿嘿，好名字！”陈际右手摩挲着茶杯，仿佛自己抚摸着佳人的玉手，满脸笑容地朝着柳夫人说道。
　　“咳，际儿说笑了，一个丫鬟而已，不足为奇。倒是际儿都十八岁了吧，曾读过哪些书没有？可有入仕的念头？”柳夫人眼神低垂，轻轻用杯盖拂着茶水上的浮沫。
　　“回姑母，侄儿打算先在泰州随姑丈见见世面，入仕嘛……还待再做打算。”
　　柳夫人听言动作一顿，手中的杯子往旁边一移，景兰立即接过了茶杯，置于桌上。“你舟车劳顿辛苦，不如早去休息。晚上等老爷回来为你设宴接风。”
　　夫人这是烦他了。景兰心想。果然，不待陈际回答，柳夫人便起了身，景兰立马上前虚扶着柳夫人的手臂。
　　临走前，柳夫人留下一句，“你安置的院里小厮齐全，若是有问题尽管吩咐他们。”
　　“多谢姑母安排，侄儿自然放心。”陈际也站起身，笑着拱手道谢，垂下的眯缝眼里流露出一丝轻蔑。
　　岂料，当晚接风宴上，陈际与柳轼清推杯换盏之间，竟提起了陈际院中尽是小厮伺候一事，初来乍到的侄儿话语中有意无意的抱怨让柳轼清脸上有些挂不住，不过，更让他惊讶的是，陈际居然向他求要夫人身边伺候的景兰。
　　“侄儿看那丫鬟细致体贴，一定比小厮会照顾人。”“这个……咳咳……后院之事，还得问问你姑母的意思。”柳轼清一派君子作风，在家宅里却是个对夫人耳根子软的，这事儿可要好好考虑该怎么向夫人开口啊。这一拖就是好几天。
　　景兰对这一切是浑然不知的，直至陈际拿着香囊来到院门堵她。
　　景兰是夫人的贴身大丫鬟，夫人对她有着格外的宠爱，给了她后罩房里单独一个小房，不用与其他丫鬟同挤通铺。陈际出现在门口着实让她吓了一跳。
　　陈际身量不高，堪堪比景兰高一指，许是享受的酒肉太多，脸盘身材也往宽了长，五官虽与柳夫人有些许相似，但不时闪露精光的眯缝眼与夫人的慈眉善目大相径庭。
　　景兰只看了他一眼就低下头行了礼，双手恭敬地握在腹前，看着脚尖前的一块方砖道，“请表公子安。”陈际靠在门框上，手里将一香囊拉来扯去，好整以暇地看着面前这张白净的小脸。
　　景兰长得好，从小被夫人夸赞。发质黝黑发亮，脸型圆润又不多肉，眉目舒朗，如同被细致修过，鼻梁挺直秀气，鼻头带肉又不过分尖利，最妙是那一张仰月唇，唇肉饱满，唇珠微突，嘴角自然微微向上的弧度让人看着就心生好感。
　　陈际也不让景兰抬头，就张着一张阔嘴上下打量了景兰好一会儿，才道，“小娘子上次给我留下的香囊可真香啊，我每天都把它放枕头边闻着睡觉呢。”说着，还故意把香囊举在鼻尖用力地嗅了嗅，“嘿嘿，不知小娘子身上是不是也这么香，且让本公子来闻闻。”一边就慢慢要往景兰脖颈凑了过来。
　　景兰终年在这深闺大院中伺候女主子，纵使脾气再沉稳，见到这种登徒子，也不由得向后退了几步，同时心里暗惊道，香囊竟是被这人捡了去！”表公子说笑了！奴婢即刻要到夫人身边伺候，望您体谅奴婢！”说着，试图从陈际身边绕过去。
　　“诶，别急啊，本公子是你家夫人的客人，你先伺候伺候我也是可以的。”陈际一把抓住了景兰的细腕将她拉至身前，凑近女子惊愕的脸上意欲偷香。
　　突然，院门外传来“砰！”的一声，像是瓷器破碎的动静，吓得陈际手一抖，景兰趁机用力一甩，怎料并没有将陈际甩掉，反而被他握得更紧。
　　景兰心里仿佛痉挛一般，又惊又惧，一边默念谁能救我，一边拼命挣扎着，“表公子，劳驾放开奴婢！夫人已经起了，一定会找奴婢的！求求你，夫人跟前离不得奴婢伺候！”
　　“夫人夫人夫人，哼哼，以为夫人能护着你一辈子吗？！”也许是柳夫人这些天不冷不热的态度已经激怒了陈际，他怒而扬起另一只手“啪”地打在景兰的脸上。
　　一巴掌下去，陈际清醒了几分，他冷笑着掐景兰已经泛红的脸颊，“我不急，我已经向姑丈要了人，马上，你就是我的了。”转身抛下木然的景兰，向院外走去了。
　　景兰从小待在夫人身边，何时受过这种辱没，霎时间红了眼眶。泪眼朦胧地看着被捏红的手腕，心脏就像被抽干了血似的阵阵发冷。被陈际要去，被陈际要去……那张满是横肉的脸在景兰脑海盘旋，让她忍不住发呕。被陈际玩弄之后，自己何去何从？一无良人，二无名分，下半辈子的日子定是生不如死了。自己是丫鬟身份没错，可也得拼一把！
　　景兰呆立着后怕了一阵，立即向夫人的院子奔去，没有留意到院门外正躺着一个破碎的花盆。
　　这便是开篇景兰哭求柳夫人一幕的由来。
　　“景兰，我知道了，你且起来听我一言，”柳夫人纠结半晌，叹口气，将哭得瘫软的景兰从地上拉起来。“这几天，际儿旁敲侧击找过我几次，皆是为了求你。你我主仆十载，我待你似女，我意已决，不会将你给他。老爷那儿，我去说。”景兰闻言，又是感激地要跪倒在地。
　　“不过，我这侄儿生性顽劣，我不许，他定要硬夺，当务之急是将你带离府上，这段时间就别出现在他眼前了，兴许他过段时日对你就淡了。”
　　“奴婢谨遵夫人指示。”景兰努力平复了些心情，压制住啜泣，跪在地上静静地等待夫人的安排。
　　思索半晌，柳夫人将门口的小丫鬟召进来，吩咐道，“去，把门房候着的小庄叫来。”小丫鬟答应着去了。不一会儿，便领着一个青年回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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