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之何以为安》雪花加鱼子

4、第四章

　　与此同时，手术室里的夏祈安已经陷入了沉睡。
　　她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到了六岁前，她还能跑能跳，活泼好动的模样。一转眼她就重重摔倒在地上，呼吸变得困难。
　　再之后是一片静默苍茫的白，混杂了机器“滴——滴——”的声音，压抑到令人窒息。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畅快的玩耍过，有时小跑几步，都引来身边人的紧张。
　　后来她变得越来越安静，不再做那些会让人担心的事，嘴角的笑容也越来越收敛。多数时间，她都是关在画室里画画，或者是坐在院子里喝茶晒太阳。有时候夏祈安都觉得自己已经是个迟暮之年的老人，平静祥和，如一口古井，不起涟漪。
　　一晃神，她又看到了那天的晚霞，看到了那个少年，她清楚地听见他说：“等你手术成功，我们就在一起，好不好？”
　　她想点头，可是余晖在那一刹那间消失殆尽。
　　去哪了？都去哪了？夏祈安在一瞬间被黑暗和恐惧淹没。阿市？妈妈？爸爸？你们都去哪了？好黑，我好害怕！
　　夏祈安挣扎着，在黑暗中蜷成一团。
　　忽然世界亮起微光，夏祈安向光远处看去，眼里充满了希冀。她看见两个模糊的人影，向她伸出了手。
　　夏祈安全力奔跑着，向他们靠近。就在她快要触碰到他们时，她猛然看清了面前两人的脸。
　　“爸爸？妈妈？”夏祈安失声叫道。
　　“安安，保护好自己，勇敢活下去。”爸爸妈妈脸上的笑容是那样温柔祥和，整个人都散发着淡淡的光辉。
　　距离被慢慢拉远，夏祈安加快脚步，想要跟上他们远去的身影，但她无论跑得多快，爸爸妈妈仍然以一种无法阻挡的速度消失着。
　　夏祈安看不清脚下的路，忽然被什么绊了一跤，久久无法起身。她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光明再次消失，沉入一片黑暗中。
　　不要，不要走！
　　爸爸，妈妈！
　　她猛然惊醒，额头上汗涔涔的。入眼仍是那片熟悉的白色天花板。
　　“安安，你醒了？”
　　夏祈安缓缓转向声源处，只看到了关切看着她的迹部一家人。她艰难转头，向四周看去，房间里除了迹部一家人，没有别人。
　　夏祈安隐隐觉察出不对，身体里有个可怕的念头呼之欲出。
　　“爸爸……妈妈……呢？”女孩艰难的发出声音，声音嘶哑地像是久旱龟裂的河床，不复往日的柔和动听。
　　如她预感的一般，迹部一家人陷入沉默。
　　沉默就是回答，答案可想而知是糟糕的。
　　但夏祈安还是鼓足了勇气：“发生了……什么？”
　　“一起车祸，大货车和出租车相撞……出租车司机和车上三名乘客……都没有幸存……”
　　都没有幸存……
　　夏祈安的脑海里盘旋着这句话，她分不清是谁的声音，眼前的景色也渐渐模糊，她的世界好像被按了暂停键，一切感官都消失殆尽，除了猛然间从四肢百骸传来的痛楚，叫嚣着要将她撕裂。
　　迹部景吾看着女孩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心里一阵抽搐。“安安，碰碰还在家里等着你回去，你一定要好好的。”他试图让女孩振作起来。
　　听到碰碰的名字，夏祈安渐渐回神。
　　“碰碰…”她呢喃道。
　　耳边又响起了那个冗长的梦里，父母消失前说的话。
　　“安安，保护好自己，勇敢活下去。”
　　针扎一般绵密的刺痛还在从四肢百骸不断传来，她尽力让自己平静：“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可以吗。”
　　女孩看向迹部景吾，像是在强撑着什么，她的声音虚弱而坚定。
　　迹部一家人迟疑了几秒，还是离开了。出门那一刻，迹部景吾回头看病床上的女孩，她呆滞地望着天花板，面色苍白羸弱，没有一丝生气，只有偶尔眨一下的眼睛显示着她还活着。
　　直到听见病房门被轻轻关上的声音，女孩眼中积蓄已久的泪水才潸然落下。她望着天花板，止不住地颤抖这，感到前所未有的寒冷。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不会的，不可能的，这一定是假的，是梦！一定是梦！我要去找他们。
　　夏祈安挣扎着想起身，可是身上没有力气，只能感受到疼痛。她努力支起身子，想要找到自己的手机，给爸爸妈妈打个电话。
　　有东西摔落的声音，伴随着一声闷响。
　　迹部景吾赶紧推门跑进去，只看到从床头掉落的水杯，水洒落了一地，女孩蜷在地上，身形单薄，呼吸急促，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眉头紧紧皱在一起，脸上残留着还未干透的泪痕。
　　“安安！”迹部景吾抱起她，不敢用力，怀里的女孩仿佛轻轻一捏就会碎掉。
　　“好痛……”女孩的声音更加细弱。
　　“痛？哪里痛？是不是心脏在痛？快叫医生，快点！”
　　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等到医生进来检查完，缝合好夏祈安裂开的手术伤口，已经是深夜。
　　迹部爸爸和迹部妈妈都回去了，留下迹部景吾陪着夏祈安。
　　“安安，要喝水吗？”男孩的声音很轻柔，像是害怕吓到病床上的女孩。
　　过了许久，女孩才缓缓地摇了摇头。
　　迹部景吾叹了口气：“好吧，那你早点睡吧，别太累了。”
　　夏祈安听话地闭上眼睛，可是却总是看到梦里爸爸妈妈离去的样子。
　　她根本睡不着。
　　只要一闭眼，泪水就迅速充斥着眼眶，她极力忍着，身体止不住颤抖。
　　迹部景吾紧张地看着她：“安安，你哪里不舒服吗？怎么了？”
　　“我…..想回家….景吾，我想回家……”话还没说完，女孩已经泣不成声了。
　　可是，她可能没有家了。
　　迹部景吾抿唇，将瘦小的女孩轻轻揽入怀中，一下接着一下地拍打着女孩的后背，就像是幼时夏妈妈时常做的那样。
　　夏祈安的肩膀不停颤抖着，不受控制，她渐渐放松下来，哭出了声音。
　　她抱着迹部景吾的脖子，埋在他的肩头，将积压在心里的情绪都释放出来。男孩没有说一句话，听着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声，鼻子发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