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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四章 那就不怪她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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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浓稠,月凉如水。
随月生扯了个枕头,将半边脸埋在里头,猫一样舒服地眯起眼,享受着身后人给她腰间的按揉。
她的口齿有些模糊地问:“酒涤尘,你们佛家不端的是六根清净?”
随月清想起那寒山寺住持看到她一副非祸祸酒涤尘不可的妖女模样时,气的直跳脚。
他说什么来着?
“你若喜他爱他,缘何要毁他佛法坏他根基?若不然,又为何偏要招惹他?!”
随月生直接把她合欢宗弟子的命牌扔那秃驴脸上了。
“当然是为了不堕我合欢宗的威名啦~”
“谁让你们寒山寺这百年来就出了这么一个佛子。”
“不被我合欢宗祸祸了简直天理不容!”
随月清成功地把秃驴气到吐血,而酒涤尘就从那拈花惹笑垂目看她的佛像后走出。
秃驴擦干了嘴角的血迹。
啧,阴险,狡黠!
随月生看也没看酒涤尘一眼,甩头就走。
妖女从不解释。
没办法,只能下药了。
这才有了她死前游戏中的修罗场那一幕。
酒涤尘的指节温热,但同随月生的腰身相比还是凉了些,些微粗糙的指腹触及光滑的肌肤,随月生的思绪被拉回,她继续道:“你不是喜欢念经,喜欢说什么神神叨叨的话吗?怎的就又与我行鱼水之欢——”
“耳鬓厮磨,抵死缠绵?”随月生的语气很轻,却一字一顿拉的很长,尾音上扬,愉悦的模样。
她说完就自己笑出声来。
酒涤尘等着随月生笑完,才语气如常道:“小僧改修欢喜禅了。”
随月生脑袋不如何清醒,给累的。
但这并不影响她确定,在她的记忆里,酒涤尘同“欢喜禅”这三个字没有半点关系。
也是,凭着他原先修的那清心寡欲的佛法,怎么可能费尽心力找她。
嗯……
她最后离开游戏时,酒涤尘已经是紫府后期大圆满,临近结婴的修为。
金丹之后的修士再转换功法,寻求其余大道,必须舍弃一身修为。
重修。
随月生困倦的脑袋瞬间清醒了,她有一瞬间的空白。
嗯?
什么?
重修?
“嗯。”待酒涤尘若无其事,仿佛他不是当事人般回应随月生时,她才后知后觉自己问出了声音。
随月清感觉到了尴尬。
她扯了酒涤尘的袈裟把自己的脑袋盖上。
掩耳盗铃般。
那袈裟是她诱哄着他拿出来给她“玩”的,上面的痕迹已经被清理。
“跟我没关系吧?”
“有关系。”酒涤尘的音色染了笑意。
“一点点关系?”
“你说呢?”酒涤尘挑眉。
啊啊啊啊啊那秃驴说的“毁他佛法”居然是字面意思!!!
随月生的腰依旧被酒涤尘控制着合适的力道,化用灵力揉着。
好舒服,想摆烂。
虽然沧海菩提珠里有丹药能扫除疲惫,但她难免起了惰性。
有人伺候,多好啊。
随月生脑袋放空了会儿,才终于打破沉默。
“你的眼睛怎么了?”
虽然筑基修士便能用神识探查事物,此后眼睛能发挥的作用不大,但是,他的眼睛很好看啊。
仿佛有破碎星光落入其间,永远是清亮的。
那事时,随月生几次在酒涤尘重重喘息时伸手,欲扯下他蒙眼的白绢,都被他拦下。
最后,好几声缠绵的“施主”,才让她勉强放弃了动作。
“看不得?”她问。
酒涤尘没有说话,他做了一个没有意义的朝着窗户看去的动作,停了一下,轻轻叹了一声。
他将随月生抱起,微微低头,仔细地看着她一样。
被她罩在头上的红的袈裟,在他眼中,像是凡人嫁娶时的喜帕。
神识能将她帕下的面容看的一清二楚,她茫然地看着他,伸手就要自己揭下。
他挡住了她的手。
他神色如常,面容平和地捏起喜帕的一角。
随月生看到他捏着袈裟的指节轻轻颤动。
他揭开喜帕,露出里面的人。
在里头捂的久了,随月生面庞染上红晕,似海棠醉日,又像浓的胭脂。
酒涤尘将随月生揽入怀中,将下颌置在她的肩窝,肌肤相贴,呼吸相融。
他尤嫌不够。
若是真的该有多好。
随月生感受到他肌肤传递过来的冰冷温度。
他的呼吸微弱。
“施主,想见他吗?”酒涤尘抱着随月生的手紧了紧。
明明,他这短短的一句话,都要竭尽全力才能发出。
明明,他的声音那样细微,风轻轻一拂就能散。
可他抱着她,那样的紧,仿佛要将她印入自己的血肉骨骼,打入灵魂,让他下一次,依旧能一眼认出她。
像是要天人永隔般,舍不得别离。
他说的“他”是谁。
只能是远在方丈的本体——济慈道君。
“他”感应到了他的不对劲,要把他收回。
“小僧只是他一缕神识所化,同小僧一般的存在不知有多少。”
“只是小僧运气好,误食灵果,有了自己的意识,也得到了……一些记忆。”
“施主大概早已猜到,小僧自进入百花城起便布了禁制。”
“那邪物现今就在城内,即便发现出不去,一时半会也不敢生事,此番也算免去施主一番心力。”
随月生点头回应,她感受到一股暖意涌入四肢百骸,身体的疲惫尽数消失,甚至比之先前好上不少。
是功德。
“月生……”他呢喃着她的名字,声音苦涩,“你还想见他吗?”
月华如水般倾泻而下,些缕触及她莹白的面庞。
“我已经见到你了,不是么?”随月生理所当然道,她的眸光如剔透明月,笑颜如花。
“真狡猾啊。”酒涤尘看了她一瞬,似是喟叹一声。
真狡猾啊。
大概从她见到他的第一眼开始,她就知道济慈在找她。
从那时就开始伪装,那么他看到的她,一言一行,多少是真心,多少是假意?
自投罗网,颠龙倒凤,任由他为所欲为。
娇气肆意的合欢妖女,圆他的遗憾,给他一场荒唐的黄粱美梦。
他还能求什么呢?
求她继续同他虚与委蛇?
从第一眼开始,她就知道了他与其余身外化身的不同啊。
这就足够了。
接下来,便如她所愿罢。
他不会让“他”知道的。
自身后拥着随月生,覆在她身上的人慢慢化为虚无。
酒涤尘松开了一只手,卡在手腕上的佛珠下落,他用两指提起,放入随月生手心。
“这应该是最后要问的吧,关于小僧如何认出的你。”
随月生不置可否,手指盘着手心的佛珠。
就是因为搞不清这佛珠的特殊之处,她才来找他的。
[004:!!!?]
金丹真人的神识足以覆盖她的那间屋子,演戏嘛,总要演的像一点。
“眼睛,还是不能看?”她偏头问,一只手已经拿上了他坠在脑后的白绢。
酒涤尘方才启唇,敷眼的白纱就自他眼上滑落。
“睁眼。”随月生说。
酒涤尘顺从地睁眼。
于是她看见了一双死寂的,黯淡的,白灰色的眸子。
像尸体腐烂后显露出的森森白骨。
“藏着干什么?”随月生攀着他的肩膀,清浅的吻落在他眼上,“很好看嘛。”
想她当初为了玩偏执疯批人设,也弄过这么个眼睛。
还挺亲切。
酒涤尘笑了,笑的温润且明亮,那眼眸弯了弯,灰白的眼竟也显露出些灿烂的意味。
“施主,小僧认出你,靠的不是佛珠。”
他像是小孩子一样,想同她讨个夸奖。
他像是小孩子一样,想让她知道他的不同,他的特殊。
可他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糖果,就在她面前消失。
连同那大红的袈裟。
随月生怔愣地看着前方,好像痛苦一样将自己蜷缩在床榻上。
如此过了良久。
随月生起身,随意地抬手拢了拢乌发,浅淡的瞳色中散发出淡漠的光。
[004……004已经看呆了:什么情况???]
“演戏要演全套喽。”
她并没有什么伤心失落的表情,她只是一边理着衣襟,一边走下床榻。
走到那小小的香炉前时,她一脚把它踢翻。
迷离浓郁的檀香,如今只余下浅浅的气味,散了一地。
随月生关上门前布了个简易的结界,然后朝着屋里扔了一簇火。
她想了想,觉得打扰师姐睡觉要不得。
于是她凭着命牌对同门的指引,敲了敲姜少白的门。
……
方丈,某处。
残缺的欢喜佛佛像前,慢慢现出一人的身影。
雪白缁衣,赤红的袈裟。
圣洁与妖邪混集于一身,他睁开灰白的眼眸,两指夹着一缕神识。
“嘭——”
神识在大殿中炸开。
有小童匆匆自殿外赶来,于殿中朝着那立于佛前的人跪拜。
“道君,您出关了?”可不怪这小童发此一问。
实乃是这位道君好几次方才出关就又回佛像内去了,他都被在掌门座下的好友提点过好几次了。
确认了再来和掌门报信!
怎么能让掌门一而再再而三地和这佛像大眼瞪小眼?!
济慈垂眼看着手心,那神识自毁地干净,没有留下一点气息。
“嗯,不用禀报。”他回复了小童,落了地,从小童身旁走出殿门。
他熟稔地朝着掌门所在方位走去。
……
其实要说随月生是怎么一眼认定“酒涤尘”与其余身外化身是不同的,也很简单。
那远在不知哪里的济慈道君啊。
他怎么可能和身外化身共享记忆。
更何况是同她的记忆?
随月生想起,她将住所搬到酒涤尘的边上,说完那番表心意的话的第二天。
就被状似无意从树下走过的酒涤尘封了灵力,从树上掀了下来。
这和重逢的第一天就故意伤了她的神识的“酒涤尘”。
多像啊。
可被她亲手拉下神坛的那个佛子,怎么可能让一具身外化身知道这段记忆?
[004:所以宿主是利用了他吗?]
“各取所需,交易罢了。”
“我圆他一个美梦,他帮我解决麻烦。”
“虽然早晚要和济慈碰上,但不是现在。”
“我现在只有乖乖束手就擒的份。”
随月生把佛珠扔进沧海菩提珠,拿出她最好的隐蔽气息的法宝,一只耳珰。
她没什么表情地将耳珰刺入耳垂,指腹抚去洇出的血珠,站在门外等待姜少白开门。
“若他以为是什么别的原因让我认出来的,就不怪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