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心》桥木枯

6、相识（6）

　　周然把苹果带回家，翻箱倒柜从厨房找出把水果刀，又拿了个盘子，绷着俊脸认真削苹果。
　　削好后切成差不多大小的小块，摆放整齐，才起身去洗刀。

　　周然听到开门声也不甚在意。
　　他父母都是教师，一个赛一个的负责任，经常深更半夜才回家，所以除了寒暑假，他几乎是跟着姥姥长大的。

　　周然从厨房出来就看见他父母津津有味吃着苹果，不着痕迹地蹙眉，抿了抿唇角。

　　张琴失笑：“吃你两块苹果跟要了你半条命一样。”
　　周然大步流星走过来，选了个跟两人有点儿距离的位置坐下，把盘子放到腿上，不紧不慢用牙签叉起一块喂进嘴里。
　　周然眯起眼睛。
　　味道确实如他想象得那般甘甜。

　　张琴看着他堪称享受的模样，很是诧异：“你不是不爱吃苹果？”
　　周然咀嚼动作一顿：“妈，您记错了。”
　　“记错了？”张琴转头看向周洋，“上次我给他买的苹果，他就吃了半个，最后愣是放到腐烂，还是你扔垃圾桶了。”
　　知子莫若母。
　　周然从小就懂事，独立自主，但在挑食这方面，一家老小齐上阵也没能让他有丝毫松动。
　　从小到大没能改掉的事情突然就变了……
　　张琴以资深教师的直觉这其中有事儿。
　　周洋倒是没想那么多：“他长大了，懂事了，知道营养均衡，什么吃了对身体有益处。”

　　周然突然问：“妈，每天喝牛奶真的有助于身体发育？”
　　杜晓棠个头不算矮，但是太瘦了，跟没长肉似的。
　　“说得好像你爱喝一样。”张琴越想越气，“怎么就你嘴金贵，尝得出牛奶里的腥味。”

　　周然端着盘子起身：“妈，你放心，从明天开始我绝对一天不落地拿个牛奶去上学。”
　　杜晓棠不对牛奶过敏，多补补才能茁壮成长。

　　周洋见张琴紧皱眉头，不解地问：“你不一天天净操心他嘴刁，现在改了，你怎么还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张琴偏头问：“你不觉得他的改变很突然？”
　　十几年的习惯怎么可能说变就变？
　　按照她执教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青春期男孩子突然改变，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交了女朋友或者是有了心上人。

　　周洋也想到这种可能性，沉吟片刻说：“有了你又能怎么办？”
　　张琴为了防止这件事发生，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大道理都掰开了揉碎了对周然讲了又讲。
　　知慕少艾的年纪能听进去她们的苦口婆心就怪了。

　　张琴语塞。
　　如果是她班上学生，她肯定是先严密监视两人来往，确定真假，再毫不犹豫通知双方家长，棒打鸳鸯，最后站在良师的角度丢出一堆大道理。
　　能成功最好，不成功也尽了最大的努力，她问心无愧。

　　可如果当事人变成了她引以为傲的儿子，她似乎并不能保持一贯的客观冷静。
　　闹得太过，伤了母子情分。
　　装作不知道，那又不可能。

　　周洋：“堵不如疏。”
　　“说得好听。”张琴冷哼，“教务处不还是整天抓早恋当典型，也没见提倡早恋。”
　　周洋：“……”他不是在安慰她嘛。

　　“我觉得爸说得没错。”
　　张琴和周洋面面相觑，没想到周然竟然没回房间，还被逮到议论这么敏感的话题。
　　青少年心理普遍不成熟，稍有不慎就会钻牛角尖，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张琴轻踢了周洋一脚，示意他说点儿什么。

　　“我们这个年纪，正是叛逆的时候，家长老师越不让做什么，偏要做什么。”周然半靠墙上，一脸认真道，“所以抓到早恋的，不要批评，反而应该尽量做好家长工作，未成年结婚够呛，不过可以先订婚。”
　　不过最后能迈进婚姻殿堂修成正果的肯定少之又少。
　　周洋：“……”
　　张琴：“……”
　　这是学校，不是婚介所，她们是老师，不是保媒拉纤的。

　　“以及我有必要为自己澄清一下。”周然坦言，“我没谈恋爱。”
　　张琴冷笑：“我的学生在没被我抓包之前也是这么言之凿凿。”

　　周然对于她妈突如其来的疑心病不置可否。
　　毕竟她除了是位优秀教师，也是一名家长，其他家长操心的问题，她也操心，捕风捉影是每个家长的必备技能。

　　“其实我还真想试试谈恋爱什么滋味。”周然大言不惭地说。
　　周洋：“？”
　　张琴：“？？？”
　　承认了吧！
　　他果然谈恋爱了！

　　周然顶着两道死亡视线，一脸遗憾：“可惜找不到合适对象。”
　　张琴上下打量他一圈：“你还挺挑？”
　　“没有啊，我的要求也不高。”周然单手端着盘子，另一只手掰着手指头数，“首先，成绩得比我好，其次，我快到一米八，肯定还会长，所以她再怎么也不能低于一米六。我这个人和蔼可亲，喜欢助人为乐，女朋友也肯定要志趣相投，所以她要平易近人，不能尖酸刻薄，我长得也不赖，不是校花，也得有一副漂亮皮囊。”
　　末了，他在他父母目瞪口呆的眼神中补充一句：“暂时也就这些了，想到了再加。”

　　张琴：“儿子，你听说过一句谚语吗？”
　　周然：“什么？”
　　张琴没好气地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她现在不担心周然早恋了，因为他根本就不像能找得到女朋友的样子。

　　“妈，你儿子不优秀吗？”周然喂了块苹果进嘴，问道。
　　张琴抿唇。
　　毫无疑问，不管是成绩还是做人周然都十分优秀。
　　中考她母亲苏梅变着花样给周然和赵耀补充营养却让周然过敏，导致他考物理化学时不在状态，只勉强做完了物理试卷。
　　可他为了不让苏梅内疚，周然隐瞒了这件事，要不是他未成年需要家长，估计他连她们也想瞒。
　　他与火箭班失之交臂，她们觉得可惜，他倒是看得开，还反过来安慰她们。

　　“这不得了，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周然理直气壮地说，“你们一直教育我做人要上进，我都已经这么优秀了，想找一个比我优秀的女朋友很过分吗？”
　　张琴：“……”
　　周洋随口道：“你干脆说你以后打算吃软饭算了。”
　　周然低头沉默，认真道：“对方不介意的话，我没意见啊。”
　　他还想说“你每个月工资全都上交给妈，就两百块钱生活费，还不如吃软饭的呢”，不过扫了眼他父母脸色，没敢说出口。
　　周然把最后一块苹果吃掉，去厨房洗了盘子，哼着歌回了房间。

　　周然闭上眼睛又猛地睁开，他想到一个严重问题：按照杜晓棠的别扭性格，她大概不会接受他的好意，就算勉强接受了，也会想方设法还回来。
　　肯定会给她经济造成压力。
　　也不是他的初衷。

　　翌日。
　　杜晓棠起了个大早，先去食堂吃了豆浆油条，左顾右盼没看到田甜几人才闪进生活超市买了个苹果。

　　杜晓棠到了教室，里面就一个人，那颗悬着的心才落回原位。

　　“你来的好早啊。”对方主动打招呼。
　　杜晓棠认出他是昨天在她之后到来的同学，好像叫做唐严，是个积极学习分子，她笑道：“你更早。”
　　人家早到是为了学习，她每次都是为了不可告人的目的。
　　差距啊。

　　杜晓棠将书包往桌洞塞发出咚地一声，她伸手一摸摸到一瓶牛奶，她眨巴眨巴眼睛，她好像出现幻觉了。
　　“又是第二。”唐严摊手，“平时周然踩点儿进教室，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来这么早，可能我就是没有做第一的运气吧。”
　　杜晓棠拿着牛奶，犹如烫手山芋：“他人呢？”
　　上次因为他呛到而接受他的道歉勉强说得通。
　　这次她万万没有再接受的理由。
　　唐严没多想，以为她不相信：“我进来他刚巧出去，应该是去厕所了。”
　　杜晓棠发现牛奶瓶上用双面胶黏着一张纸条：我不爱喝牛奶，你帮我喝了。
　　杜晓棠：“……”
　　神经病！
　　他不爱喝有的是人帮他喝，但其中并不包括她。
　　周然甩着水珠进门，对杜晓棠挑挑眉，瞥了眼埋头苦读的唐严，做了个翻页的动作。
　　杜晓棠低头，没想到纸条居然是双层的，她无语地翻开：封口费。
　　杜晓棠皱起眉头。
　　她行得正坐得端，没什么需要他封口的。
　　周然手撑着头，随意翻着英语书，眼睛却盯着杜晓棠，用口型道：“表妹。”
　　杜晓棠：“……”
　　他居然用这件事来威胁她？
　　但她除了顺从别无他法。
　　事实再一次证明，说谎是会付出代价的。
　　杜晓棠把牛奶扔进桌洞，她怕再犹豫一秒，它就奔周然去了。
　　周然见状，缓缓勾唇，小样儿，他还搞不定她？

　　杜晓棠一回寝室，就把牛奶丢进抽屉里，满是怨气地拿出苹果。
　　这个，她是绝对不会再送给周然。
　　他不配！

　　田甜凑过来，疑惑开口：“晓棠，都说近大远小，我凑近了看，怎么反而感觉这果子变小了呢？”
　　杜晓棠暗自佩服田甜的火眼金睛，嘴上却道：“你看错了。”
　　已经撒过的谎，跪着都要把它圆回来。
　　谭青梅一锤定音：“没必要比了，娟子赢了。”
　　杜晓棠：“……”
　　这是当然了，能跟冯娟媲美的那一个早就进了周然五脏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