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的中介日常》飞镜桃木花

24、账房先生

　　打听清楚了，那日在绸缎铺子的姑娘，名叫陆云舟。

　　“云舟？这可不像女子的名。”李云谣没有多大把握。

　　只是在绸缎铺子匆匆瞧了一眼，便只能给个大致的相貌和背景描述。真就这么快寻着了？

　　三叔正整理着柜台的账目，这一说话又算错了数，只得叹口气，重新再来。

　　“堂主，您瞧上的，能是个寻常的吗？自然是在这邻里之间有着名声的。好找。”

　　名声？好名声还是坏名声？

　　三叔的笑容捉摸不透：“您去看看便知道了。”

　　按照三叔给的地址，李云谣转了大半个西霄城才寻到了陆云舟的门户。

　　是一座寻常的小宅院，看起来比城东肉铺吴老板家的略富庶些，可也谈不上气派。

　　这一带民宅居多，摊贩几无。李云谣寻了半天，也没找到个合适的观察点。

　　她扫视了一下周遭，见四下无人，一个纵身，便落到了那宅子的上方。

　　“娘，大姐这终日闲在家中，不如早早说门亲事嫁了罢。”说话的是女子与李云谣一般年纪，正和自家母亲坐在院子里绣着帕子。

　　那位母亲挑了一根阵线：“有本事你且替她寻去，那悍妇为娘可招惹不得。”

　　年轻女子放下手中的织物，语气带着娇嗔：“不过就是个不受宠的，娘亲怎的如此娇惯她？”

　　那妇人不再言语，低头摆弄手上的针线。

　　李云谣这是第一次上房顶。江悦教授的这点轻功刚好受用，不过她是第一次尝试，难免把握不好平衡。

　　她只得手抵着瓦片，寻着个依托。

　　听着这二人的谈话，她心中一阵窃喜。上房顶吃瓜可真是新鲜又刺激。

　　听这对话，年轻女子口中的姐姐莫不就是陆云舟？

　　“悍妇？”李云谣不禁好笑，这陆姑娘竟然还有如此不为人知的一面。

　　这样想着，李云谣一出神，没有掌控好身体的平衡，吱溜着从房顶滚了下来。

　　情急之下她还是试图用轻功扑腾了两下，不过高度不够，还是摔了个底朝天。

　　院中的母女二人正悠闲地聊着，忽地从房顶掉下一个人，可将二人吓得不轻，均尖声叫起来。

　　比起摔下的疼痛，这尖叫更让人难受。李云谣下意识地捂了双耳，太难听了。

　　“你们听我解释……”她试图制止二人的尖叫，声音却被淹没在那难听的音调里。

　　不知是不是这宅子里本就没人，喊了半天，才见一个人影走过来了。

　　“发生了何事？”

　　李云谣恨不得打个地洞钻进去。第一次见面被人当做骗子，这次又……真是解释不清了。

　　那母女二人指了指身后，陆云舟的目光顺着看过去，地上坐着的姑娘好生熟悉。

　　“陆……陆姑娘……”李云谣咧着嘴，满脸无辜。

　　“你们认识？”那年轻的女子反应过来，说话的语气夹杂着怒意。

　　陆云舟怔了一会儿，绕过母女二人走到李云谣身边，伸手扶起了李云谣。

　　“这位姑娘是我朋友，今日来寻我的。”

　　说话间，便搀扶着李云谣离开了院子。

　　“朋友？”李云谣配合着陆云舟步行的节奏，一瘸一拐地进了西边的一间厢房。

　　这应当就是陆云舟的闺房了。

　　“我若不如此说，难道说街上遇着的骗子找上家门了？”陆云舟说话没好气，待李云谣坐下了便松了手。

　　“我都说了我不是骗子了嘛。”李云谣脸上摆满了委屈。

　　谁家姑娘会将骗子带进闺房里？这丫头分明是在诓自己。

　　陆云舟将一杯茶递了过来，这意思像是正经待客了？

　　李云谣趁势追击：“上次提及的事情，不知姑娘考虑得如何了呢？”

　　陆云舟好笑：“姑娘怎的知道我就一定相信？”

　　李云谣笑靥如花。

　　猎英堂最近在城中的动作如此之大，风头正盛，稍作打听便能了解。看陆姑娘今日的态度，应是已经做过一番准备工作了。

　　“猎英堂招账房是没错的。可云舟并未听说，堂中有位姑娘。”陆云舟直直盯着李云谣，目光里带着困惑。

　　李云谣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敢情就只是担心这个呢。

　　“云舟姑娘，同为女子，你当知道这其中的缘由。”李云谣轻飘飘地抛出一句，似是什么都没说，却又是什么都交了底。

　　仅仅是知晓这姑娘的名姓，李云谣如何能直接上门寻人？陆云舟打听猎英堂的同时，李云谣自然也是下了功夫。

　　否则，她猎头的饭碗岂不是难保？

　　陆云舟，这男子的姓名，背后一定是重男轻女的家庭背景了。

　　这陆姑娘家里，是个没落的书香门第。祖上世代是读书的，也有过子弟步入庙堂的辉煌。

　　然而近些年，整个家族却没了起色，子弟就连踏入京城参加科举的资格都没拿到。

　　尤其是陆云舟家，到了她父亲，竟是连儿子都生不出，更别提什么金榜题名光宗耀祖了。

　　家族没落，却仍带着读书人的傲气，穷酸之气更显。陆云舟的父亲，除了掉书袋，也没有正经的营生，一家生活穷困潦倒。

　　那一方宅院，还是祖辈传下来的家产。读书人最好面子，自然是守着这间宅子作为最后的体面，不肯轻易变卖。

　　否则，以陆家目前的经济条件，是住不上这样的宅院的。

　　陆家,主要依靠家中女眷的织绣手艺勉强糊口。

　　当然，其中最大的依仗还是陆云舟。这姑娘既能将买的价钱谈下去，也能将卖得价钱涨上来，真真是一个做生意的好苗子。

　　“姑娘果真是猎英堂的幕后掌柜？”李云谣那句“同为女子”，很难不让陆云舟引起共鸣。女子在这个社会所受的阻绊和桎梏太多。

　　李云谣眯着眼睛：“怎么？云舟姑娘觉得我不行？”

　　陆云舟对上那对柳眉杏眸，很难将猎英堂堂主的身份与方才那个狼狈不堪的模样联想到一起。

　　当然可以，怎么不可以呢？这陆家所有人不正是靠她一弱质女子汲汲营营才吃得上一口热饭？

　　“按姑娘的才能，陆家应当不止于此吧？”李云谣环顾四周，这陆家内里也是一个穷字。

　　陆云舟看着那人若有所思的模样，心里暗暗佩服起来。面前这位姑娘的眼光真是毒得很。

　　她无奈地摆摆手：“这不是怕，女儿家家的，太出彩了，不好嫁人。”

　　二人相视而笑。这荒唐社会的荒唐顾忌。

　　“云舟姑娘可要思量周全了，入了我猎英堂，以后恐怕更难嫁人了。”李云谣忽地凑过来，紧紧盯着那张素净的脸。

　　陆云舟的相貌谈不上出彩，一双清明的眸子却让人难以跳开。

　　眉眼捎着春风，陆云舟不置可否。

　　李云谣也不着急。这是在掉自己胃口呢，她可是见过太多了。

　　“云舟姑娘想好了，便去猎英堂寻我罢。”李云谣感觉身上的疼痛已无大碍，便起身告辞。

　　窗口的一个黑影略过去，脚步声极为沉重。

　　“听清楚了吗？”陆家夫人仍在院里，见自家女儿一路小跑过来，放下手中的针线。

　　陆二姑娘喘着粗气：“说是从什么猎英堂来的，其余的没听出什么意思。”

　　“猎英堂？”陆家离城中远了些，前些日子里的热闹自然并不一定知道。

　　“呦，夫人听说过猎英堂？”李云谣不知何时入了院子，听着了母女二人的对话。

　　她拉过一旁陆云舟的手：“夫人可真真是养了个好女儿啊！云舟姑娘的才能，不是寻常男子能够与之相提并论的。我堂若是有此相助，必定会名扬天下！”

　　这一顿吹捧，陆云舟的脸红到耳根。这位堂主姑娘，有些特别……

　　那陆家母女二人的脸都变了颜色。

　　这是在夸陆云舟吗？分明是在揶揄这母女二人。

　　“天色不早了。”陆云舟在一旁提醒着。

　　她心里明白这姑娘是在替自己解气呢，再多待一会儿指不定再闹出什么事儿来。再看自家的娘亲和妹子，指不定到时候又是与自己好生闹一番。

　　李云谣既是卖了面子，这边任务便算是完成了。她朝着三人微微欠身，心满意足地离开。

　　“这是哪里来的野丫头，姐姐可要自好一点。”见那姑娘走远了，陆二姑娘又端起架子来。

　　陆夫人默默收拾了桌上的针线，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女儿是没有个眼力见儿，虽她闹去吧。

　　陆云舟一道凛冽寒光射过来，声音洒在院子里，清冷得厉害：“你，是不是太闲了？要不，姐姐明儿个寻个媒婆过来，好生说道说道？”

　　陆二姑娘一下憋了口，心里发虚得很。方才与娘亲的那番话，难道被姐姐听了去？或是那屋顶的姑娘偷偷与她说了？

　　“安分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陆云舟这话，算是下了最后通牒了。

　　饶是她陆云舟为了一家人的生计费心费力，却终究不得一声谢意。尤是这位妹妹，并非一母同胞，私底下对自己甚是生厌。

　　她受够了。受够了为别人活着，受够了无端的指指点点，受够了平庸之辈的自以为是。

　　接下来，她要去一番新的天地，彻彻底底为了自己而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