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雾里有诗句》托秋问

1、不见沧海

　　《听雾里有诗句》

　　托秋问

　　—————

　　昏暗的卧室里，书桌上摆放的手机亮起。

　　舒展而极富节奏的纯音乐在房屋里回荡，一张二人合照的背景图上显示着播放的乐曲。

　　——Collapsing World

　　路欢无神地望着天花板，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放空的状态，不断有微信通知响起，但她好像察觉不到一样，只是疲倦地睁着双眼，漫游在自己的思绪里。

　　直到急促的敲门声响起，路欢才颤颤巍巍地走下床。

　　她把怀里抱着的日记本搂紧，蹲坐在门后，哑声说道：

　　“我没事，你回去吧。”

　　可她才说完就紧紧捂住了嘴，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光是压抑着哭声，就要耗完她仅剩的力气了。

　　林覃在门外急切地想让路欢把门打开，可不管怎么说，路欢都没有要打开的意思。

　　“开门让我..进去，小欢，好不好？”

　　路欢并没有回答她，只是眼睛垂下，紧盯着怀里的本子。

　　等到门外的动静小了些，路欢闭上了眼睛。

　　自顾自地张口道：

　　“覃覃，现在是疫情，我们..甚至不能给他办一场像样的葬礼。”

　　林覃紧贴着门，透过声音猜测着路欢的位置。

　　她把手放在大概的位置上，感受着对方情绪的失控。

　　门的另一边，路欢也不再压抑着哭声。

　　泣不成声时，她突然想起，不会有人再吻她的眼泪了，告诉她不要哭了。

　　路欢以为放着他们曾经喜欢的歌就能回到过去了。

　　可一遍遍的单曲循环后，也不曾见到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

　　——

　　二〇一六年，高考结束的盛夏。

　　空气炎热，热浪翻涌。

　　路欢此时正坐在车内，坎坷不安地驾驶着车子。

　　按照她给自己定下的计划，高考结束后就要把驾驶证拿下。

　　车子里开着空调，凉风吹起她的短发，利落的一刀切无论风怎么吹依旧是那么的整齐。

　　正当她聚精会神地操控着方向盘时，一旁表情严肃的教练突然出声：

　　“看见前面那个男生了吗？”

　　顺着他的指示，路欢望了过去。

　　一个穿着白色篮球服的男生站在训练场的轨道外，正和一个带着遮阳帽的女生聊天。

　　由于间隔得有些远，路欢只能看到两人的轮廓。

　　但不知为何，看到他们的第一眼就感到格外的熟悉。

　　路欢又仔细打量了几眼，然后点了点头：“看见了。”

　　接着空气陷入了寂静，在路欢正疑惑的时候，教练又开口了，冷不丁地说了一句：“撞死他。”

　　那一刻，路欢的脑海一片空白。

　　“这...犯罪啊！”

　　怎么可以唆使人撞人啊，难不成教练和他有仇，要借她的刀来杀这个人。

　　想清楚了一切后，路欢的心情都坠入了谷底。

　　教练看着路欢脸色煞白的样子，恨铁不成钢地说道；“知道犯罪还不刹车！”

　　路欢睁大了双眼，豁然开朗，紧忙踩下刹车。

　　在这一刻，路欢想的是：

　　如果可以重来，她宁愿永远骑着自己的小电驴，也不受这苦。

　　——

　　练习结束后，路欢生无可恋地拿出了手机。

　　“覃覃，我给你说，我今天又又又被我那教练嘲讽了！”

　　“我问他踩完离合后应该把脚放哪里，他竟然给我说揣兜里！”

　　路欢的语气愈发的气愤，止不住地吐槽起来。

　　过了几分钟，在路欢的信息轰炸下，林覃回了一个熊猫表情包。

　　上面写着四个黑字：我说两句

　　接着一个视频发了过来，视频里赫然就是刚刚她坐在车里样子，路欢仔细放大了视频。

　　意外看到了刚刚差点被她撞的男生就站在离拍摄很近的位置。

　　恰巧那人抬头，随意瞄了摄像头一眼后又转头看向不远处正径直向他冲来的车子。

　　“欢欢！我带着我表弟来接你了！”

　　视频中响起了林覃激动的声音。

　　但此刻，路欢只觉得聒噪，因为她发现视频里的那个男生正是她的前男友。

　　——程归。

　　说起路欢的前男友，关于他们俩的爱情纠葛，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狗血。

　　初三那年他们刚在一起就被校长抓了，然后被迫分手，就在路欢以为这一段孽缘就要就此结束时。

　　高一那年，好巧不巧她去参加校外的朗读比赛，在现场她遇到了同样来参赛的程归，路欢当时没认出来他，只觉得面前的男生长得很不错，是她喜欢的类型，于是社牛的路欢就找他要了个微信。

　　当时对方那犹如看智障的眼神，路欢还很是不解，加了之后才发现。

　　震惊！

　　怎么兜兜转转还是他！

　　后来两个人破天荒的和好了，结果没在一起一个月就被路欢父亲发现了。

　　于是再次分手。

　　糟心的感情里两人都是大冤种。

　　紧接着熟悉的呼唤声在路欢耳畔响起。

　　“欢欢——”

　　在回头的一瞬间，路欢给自己做好了万全的心理准备，但当目光再次触及到那个熟悉的人影时，她只感觉心跳骤停，恍如隔世。

　　林覃把路欢紧紧搂入怀里，激动地向路欢介绍自己的表弟。

　　“这是程归，我大姨家的孩子。”

　　路欢心情复杂地低下头，并没有主动开口。

　　而站在不远处的程归就像不认识路欢一样，疏离地打了个招呼。

　　“程归。”

　　接着脱离了林覃怀抱的路欢点了点头：“路欢。”

　　简短的介绍后路欢牵着林覃的手，心里说不上来的苦闷，看来对方已经把她忘记了。

　　在走了没多久后，程归接了个电话，然后就离开了。

　　路欢失神地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就像以前一样，直到那抹背影彻底消失才收回视线。

　　风吹起包着陈年旧伤的纱布，凌乱的拼图又一次被拼装起。

　　——

　　大学开学那天，路欢带着行李来到了校门口。

　　她穿着一件粉色的衬衫，头上带着一个白色的帽子，有些慌乱地寻找着宿舍楼。

　　没走几步，就又看到了程归。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体恤，站在离她不远处，抬眸的瞬间他与路欢对视，接着程归走向了路欢。

　　在二人间隔只有一米的时候，他神情冷漠地开口：“我姐让我帮你搬东西。”

　　看路欢没有反应，程归夺走了路欢手里的行李，欠扁地说了一句：

　　“李欢，不用谢。”

　　风拂过路欢的短发，本来有些泛红的脸庞一下子青了起来。

　　路欢一脸无语地反驳着：

　　“我看你有大病。”

　　先前的二人间的尴尬氛围消失不见。

　　路欢跟在程归的身后，听见前面的人笑着回应：

　　“啊对对对。”

　　“你说的都对。”

　　面前的背影与过去重叠，路欢突然想起好像以前也这样走在一起过，只是过去太久了，只剩下了模糊的画面。

　　阳光将影子拉长，有风吹过，人声嘈杂中，路欢踩着前面人的影子，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别说，这么久过去，这个前男友看着还是那么顺眼。

　　“你怎么报考了这所学校啊？”

　　路欢随意问了一句，因为在她的印象里，程归的第一志愿并不是这里。

　　程归放慢了脚步：“家人希望我留在本地。”

　　路欢识相了住了嘴，没有再问下去。

　　带着好奇，她勾着嘴角：“同样是新生，你倒是熟悉这里，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程归笑了，回了一句。

　　“没办法，谁叫我这么聪明。”

　　程归帮路欢送完行李后，漫不经心地举起来自己的二维码。

　　如果他的耳根没有红的话，那看上去确实很随意了。

　　路欢扫了一下，给他备注“回头草”。

　　——

　　很长一段时间里，路欢和程归都没有再碰到了。

　　但偶尔会微信上聊个几句。

　　某天厌倦了校园早餐的路欢在晚上发了一条朋友圈。

　　【想念芭比馒头土豆包的一天】

　　发完以后，饥肠辘辘的路欢就立马点了外卖，把刚刚发的朋友圈遗忘在了脑后。

　　第二天一早，路欢就收到了程归的信息。

　　回头草：我买了土豆包。

　　一张正面拍摄的包子照片紧接着发了过来，还没梳理好发型的路欢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有些纠结地拿起手机。

　　她断断续续打了几个字，然后又删除。

　　“这不太好吧。”

　　接着蹦出了一条语音，路欢看了眼还在睡觉的室友，把手机音量调小放在耳边。

　　“有什么不好的，我吃的很香，谢谢你的朋友圈提醒，我差点忘了这附近还有一家芭比馒头。”

　　对面的人边吃边感谢着路欢，似乎是觉得这样还不够，又拍了个视频发了过去。

　　视频里的男生笑着吃着包子，还不忘展示一下里面的包子馅。

　　路欢颤抖地关上视频，脸上的笑意消失殆尽。

　　转手回了个笑脸。

　　就把手机放回桌上，屏幕上信息提示响起，路欢直接拉黑了程归。

　　另一边的程归看着突然出现的红色感叹号，意识到自己好像玩过了，灰溜溜地拨打了那个藏在备忘录的电话号码。

　　电话一接通，程归就委屈巴巴地说：“我错了。”

　　路欢没好气地说：“错哪了？”

　　“哪都错了。”

　　程归好说歹说了半个小时，路欢才勉强同意把他拉出黑名单。

　　只是在电话挂断的那一刻，路欢隐隐约约感到有些不对劲，为什么他们俩会是像情侣一样。

　　想到这里路欢又把程归拉黑了，徒留另一边的程归疑惑地看着又出现的红色感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