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遇相见不相识》慧荒礼

2、学歌

　　贺恬舟转过头隔着门板对着里面说道。
　　“唱……唱歌？”门里的孩子依然没能停止呜咽。
　　“嗯，老师说，这是一首特别有力量的歌，只要唱了它就不会有任何鬼怪接近你了！”贺恬舟十分肯定地回答道。
　　“真……真的吗？”迟疑又混杂着鼻音的孩童声听起来显得更加软糯了。
　　“嗯，真的，唱了就不会害怕了，我唱给你听好不好？”贺恬舟握了握手里柔软的小手，轻轻捏了捏安抚道。
　　“好……好，我……我听哥哥唱。”门里的孩子被手心上传来的温热感安抚到，他的情绪明显变得平静了许多。
　　“嗯，那我唱啦。”
　　贺恬舟轻了轻嗓子又转头看了下门外，随后放大音量，认真而又专注地唱了起来。
　　“起来～”
　　“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贺恬舟刚唱了两句，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被轻轻捏了一下，他立刻停了下来向着门里轻声问道：“怎么了？”
　　门里的声音停顿了一会儿，那个软糯的孩童音才小声地问道：“哥哥，奴隶……是什么？”
　　贺恬舟听到这句问话愣了一下，随后皱着眉头思考了起来，其实他也不清楚奴隶的定义，只隐约知道一个大概的概念。
　　“唔……”
　　尚还年幼的贺恬舟被这个问题难住了，他清秀的五官纠结在了一块，露出了十分困惑的表情。
　　贺恬舟想了想便无奈地放弃了，态度十分坦诚地告诉对方他也不太懂，只隐约知道这些人大概是被欺负了所以过得不太好的人们。
　　两个半大的孩子隔着一道门板蹲在漆黑的厕所里探讨什么是奴隶的画面……想想真的是又奇妙又好笑。
　　门里的男孩似懂非懂地接受了这个解释，随后他小心翼翼地捏了捏贺恬舟的手，忐忑又期待地让哥哥继续给他唱歌。
　　虽然这个年龄的孩童对于这首歌的含义一点也不懂，但是不知怎么的他好像确实从那清脆嘹亮的童声里汲取到了克服黑暗恐惧的神奇力量。
　　“起来……把我们的血肉铸成我们新的长城！”
　　贺恬舟在被打断后干脆又从头唱了起来，唱到长城这里时他感到自己的手又被轻轻捏了捏。
　　“怎么了？”贺恬舟不得不又一次停了下来轻声问道。
　　“哥哥……你，你去过长城吗？”门里孩童的说话声已经少了很多恐惧之意，话语里流露出来的更多的是对贺恬舟的好奇。
　　“没去过呢。”
　　贺恬舟听到男孩这么问也失落地叹了口气，现今交通虽然十分便捷，奈何贺恬舟的父母工作繁忙着实抽不出时间，再加上假期往往要跟母亲一起去看病，贺恬舟一直没有机会去亲眼看看那历史悠久的伟大奇迹。
　　“哦……”
　　门里的孩童同样失望地叹了口气，两个不大点的孩子又一次在这奇怪的场所里因为奇怪的原因产生了同一种奇特的感情。
　　“哥哥，你……你继续唱吧。”
　　贺恬舟的手被带着轻轻晃了晃，这让本来因为没时间出去玩而心情失落的贺恬舟不知怎地一下子心情变得轻松了许多。
　　贺恬舟笑了笑，也轻轻回捏了一下对方的手，随后又大声唱了起来。
　　一遍唱完，贺恬舟转头看了看门外，虽然黑暗中潜伏着的巨兽似乎失去了一些凶险的味道，但是寂静无人的门口还是被这恐怖巨兽把持着。
　　没办法了，贺恬舟叹了口气，只能加大声音再次唱了起来，期待一位勇者能够被歌声所唤，过来帮助他们打破这黑暗巨兽的狰狞大口。
　　第二遍歌声响起来时，门里的孩童也好像终于拥有了不一般的勇气，他随着贺恬舟的语调磕磕巴巴地跟着一起唱了起来。
　　半大的孩子懂得不多，吐字间口齿还有些不甚清楚，歌曲里一些复杂难懂的词语只能含糊地带过，一首歌被这孩子唱得含糊不清、断断续续。
　　但是身处黑暗之中的两个孩童却好像在这首歌曲里找到了一种乐趣，匍匐在黑暗中的恐怖巨兽似乎也被两个无畏的孩童所感染，饶有兴致地退到了一旁，一种单纯又愉快的氛围渐渐将恐惧和两个孩子隔绝了开来。
　　贺恬舟渐渐从单纯的唱歌变成了对孩子的教导，他会时不时停下来纠正门里孩童的发音，尽职尽责得仿佛真的成为了一名身负重担的小老师。
　　五岁大的男孩说话已然没有问题，但是个别发音依然不够准确，其中“r”和“l”两个发音似乎成了男孩吐字的绊脚石，“肉”字在男孩嘴里总是会变成含糊的“漏”音。
　　贺恬舟被男孩的发音逗乐，他十分耐心地一遍遍纠正着对方的发音，总算将“漏”往“肉”的方向掰正了些。
　　时间就在断断续续的歌声和时不时的纠错里缓缓流逝着，哪怕此时贺恬舟的嗓子已经变得微微沙哑起来，这个温柔的男孩也始终紧紧握着门里孩子的手没有放弃他。
　　面前这个对于大人来说十分轻易就能解决的问题却成了两个小孩子无法攻克的难关，然而在两个孩子紧握着的手中，这一扇打不开的门和狰狞的黑暗却在这温暖的手心和清脆的歌声里慢慢变成了对勇者的一种考验。
　　黑暗不再是让人只能感到瑟瑟发抖的怪兽，门板不再是邪恶力量的化身，它们变成了对孩子们的考验，成为了给予他们勇气的试金石。
　　年幼的江写遥终于平静下来不再发抖，虽然他心中依然有些害怕，但是掌心里持续不断的热度和门外清亮的歌声让他在一刻终于模模糊糊体会到了勇气的含义。
　　“是不是有人在里面唱歌呢？”
　　正当两个孩子渐渐淡忘了害怕开始集中注意力学着唱歌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道疑惑的询问声。
　　贺恬舟刷地一下转过头望向门外，漆黑的厕所里压根看不见外面人的影子。
　　“有人！里面有人被困住啦！救命！”贺恬舟大声呼喊起来，哪怕此时他也没有松开手，依然紧紧地握住了门里的孩子。
　　“嗯？”
　　门外的女声听到动静后奇怪地疑惑了一下，直到贺恬舟又喊了一遍这才确定自己没听错。
　　“老公！赶紧过来！”
　　那女声听到有孩童的求救声赶紧大喊了一声，这一声吼可比门里的孩子嗓门大得多了。
　　“咋啦？”
　　一道成年男子的粗狂声远远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男洗手间好像有孩子被困住了！赶紧进去看看！”女声听起来似乎更近了一些，但是对方仍然没有贸然进来。
　　“嗯？有小孩被困了？”
　　门外的男声此时也到了门口，他好奇地嘀咕了一句但是并不指望有人回答，话音还未落下男子已经大步迈了进来。
　　“灯怎么坏了？”
　　男人进来后先抬头看了一眼灯，随后抱怨了一句后便快速打开了通讯器里的照明功能。
　　明亮的灯光一瞬间洒满了卫生间这一片角落，狰狞的巨兽咆哮了一声不甘心地退到一旁，通讯器的灯光很快照到了里面的隔间，高壮的男子顺着望了过去就看到了一个蹲在地上的小小身影。
　　男子抬了抬照明器将光线更多地集中在男孩身上，对方看起来年龄不大，穿着也十分干净整洁，配上那张白嫩好看的娃娃脸显出十足的可爱来。
　　“叔叔，这个隔间门坏了，我打不开，有个弟弟被困在里面了。”
　　男孩清脆的童音在男人耳边响起，干净中还带着礼貌，让人一听便心生好感。
　　“门坏了？”
　　成年男子听到这里，将灯光向上移了移照了下门把，从外面暂时看不出这门出了什么问题。
　　男子又将光线移到下面，这才发现男孩的手正透过底下的门缝拉着里面的人。
　　男子心里对这讲义气的孩子多了些赞赏，却也因为孩子们的无奈而感到一丝好笑，不过眼下不是教导孩子的时候，先把里面的孩子救出来才是重点。
　　男子走过来试着动了动门把，门纹丝未动，果然打不开了。
　　“小朋友别怕，你往后退退，叔叔试着开一开。”
　　男人蹲下身，费劲地压低身子隔着门缝向里望了望，在看到一个蜷缩着的黑影后便出声安抚道。
　　“嗯……”里面的声音犹豫了片刻后才不舍地松开了贺恬舟的手缩了回去。
　　贺恬舟在男孩松开前紧紧握了握对方，确定将勇气传达给对方后才站起来退到了一边。
　　“小朋友，你往里贴墙站站，别靠着门边，我试着撞一下，别磕到你了。”
　　男人又尝试动了动门发现依旧打不开后便决定撞开。
　　厕所的门锁并不复杂，对于孩童来说极难打开的锁扣对于力气稍大的男子来说就毫不费力了。
　　“哐！”
　　门板在撞击后终于打开，它狠狠砸在侧边墙上发出一声巨响，仿佛一道不情愿的抗议声。
　　“小朋友，没事了，出来吧。”
　　男子伸出一只手扶住门，一只手将灯光移到了男孩面前。
　　隔间里面靠墙处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在有了灯光的开路下，那道身影终于小心翼翼地走出了隔间。
　　贺恬舟站在门外顺着灯光看向那道身影，明亮的光线下一个皮肤白皙发丝黑亮的男孩渐渐出现在了他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