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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暴雨中的行凶者 ...

  •   《暴雨中的行凶者》 病娇系男主,PUA还是要反的...

      我有错,感觉越写越暗黑,介意勿入啊!

      一:

      “他以为他骗得了我”。

      被囚禁了283天后,乔鹭终于重见天日。

      在警察的询问中,她忍着泪,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

      九个月前,付明磊丢掉了工作,生活失意下,提出想在乔鹭那里暂住几天。

      乔鹭答应了,可她没想到,在她不在的时候,付明磊会带朋友进她的房子。

      辛锐,那个疯子,是他杀了付明磊,杀了他们从小的玩伴。

      将乔鹭绑走后,辛锐蒙上她的眼,将她带到地下室,囚禁了将近九个月。

      无数个夜晚,乔鹭感受着身上人的压迫,听着付明磊的侮辱话语,险些要忘记自己是谁。

      她知道那人不是付明磊,那些声音只是录音,亦或者是合成的声音。

      因为她亲眼看到,那个人拖着付明磊的身体,将他埋到了土里......

      二:

      乔鹭提着一大包果蔬从电梯出来,心里还想着,得赶快把付明磊赶出去找工作去,姐可不养闲人。

      要不是看在十几年的交情上,他的品性都还过得去,乔鹭怎么说也不会让他白住自己家里。

      刚进屋她就闻到一股刺鼻的香水味,刺的眼睛发酸。

      “付明磊,你有病啊,喷这么多香水想谋杀我吗?”乔鹭生气地大喊。

      客厅一片漆黑,一丝光线都没有,使人感到无端的压抑。

      卧室里倒是有游戏机的声音,隐约透出些光亮,想来是付明磊又在打游戏了。

      可是乔鹭呼喊数声都不见回应,不知道是不是又打游戏入迷了。

      她把东西放在地上,捏着鼻子去开灯,连续开关几下都没有反应,试了一排开关都是如此。

      怪事,才交的电费啊,总不至于所有的灯都坏了。

      手机在白天刚好关机了,也没法用手电筒。

      乔鹭把门关上,凭着记忆走到客厅,打算先把窗帘拉开,透些光亮。

      可是没走几步,她就滑倒在地,手上也沾了些黏糊糊的东西。

      “明天绝对要把付明磊赶出去”,乔鹭恶狠狠地想道。

      什么都看不到,她也顾不得去分辨地上的是什么东西,只能先去拉窗帘。

      走了几步突然撞到一个人怀里,吓得乔鹭尖叫一声,被那人一把抱住。

      她爆发了,一把将人推开,咆哮道:“付明磊,你完了,明天要是还不把你赶出去,我就跟你姓。”

      付明磊默不作声,在漆黑的环境里,整的怪渗人的。

      居住了几年的房子,乔鹭已经很熟悉了,直奔阳台,一把将窗帘拉开。

      玻璃上的影子有些模糊,她还未来得及回头,就感觉颈侧一阵刺痛,有股冰凉的液体涌入她的身体,接着就陷入一片昏暗之中。

      三:

      醒来时,乔鹭的视野仍是一片漆黑,眼周还有被丝绸贴附的感触。

      她不敢轻举妄动,悄悄磨蹭,用手去感知自己躺着的地方。

      布料的触感光滑,身下软绵绵的,像是床,还是躺时间长了,感觉人都会化掉的那种床。

      不仅如此,乔鹭发现她的一只手腕被拷在床头。

      她尝试悄悄使力,发现手铐纹丝不动。

      搞什么啊?

      乔鹭有些火大,也有些隐约的不安,她有些不确定这是不是付明磊。

      就算她早有计划把人赶出去,付明磊也没理由这么对她啊,乔鹭自认为对付明磊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就这么僵持了小半天,乔鹭终于忍不了了。

      她本来就是个急性子,当下也顾不上什么了,就要用左手去扯绑在眼上的绸带。

      “敢扯下来,就把你眼睛挖掉”一个恶狠狠的声音骤然响起。

      乔鹭的动作僵住了,这是付明磊的声音!

      音色,腔调都是乔鹭所熟悉的,还真的是他。

      乔鹭张口就骂道:“付明磊,你他妈有病是吧,跟我玩这一套,老子惹你了?”

      然而除了刚才的那一句,周围又突然变得一片死寂,什么声响都没有。

      无论乔鹭后来再怎么骂,都没人理她,一直到她变得口干舌燥,静躺着平复呼吸。

      她始终没有把绸带摘下来,因为不敢。

      付明磊刚才的威胁话语还萦绕耳侧,讲真,她有点怕,这样的付明磊太陌生了。

      之后的几天都是如此,乔鹭一直被蒙着眼,没有人跟她说话。

      她根本无从推断自己所处的位置,因为周围实在太安静了,就像是一个完全封闭的空间。

      没有人声,没有鸟鸣、甚至连风都没有。

      这里像是一处被遗弃的坟地,却又并不让人觉得阴暗潮湿。

      只有每日三餐的那么一会儿,听到“哒哒”的脚步声,闻到食物的香气,乔鹭才有活着的感觉。

      她不停追问付明磊,问自己哪里得罪他了,怎么样才会放过自己,可是始终得不到回应。

      付明磊会时不时地抚摸乔鹭的身体,有时拍拍她的胃,有时摩挲她的侧腰,亦或者是隔着绸带揉弄她的眼球。

      每到此时,乔鹭就感觉汗毛冷竖,神经紧绷,整个人都快要炸了。

      她真的有些慌,疑心付明磊是不是职场失意,误入歧途,要拿她做些非法的买卖。

      如果真是这样,那付明磊可真是恩将仇报,狼心狗肺了。

      乔鹭如今没有什么时间的概念,只能通过睡眠时常大致判断,距离她被囚禁,大约过了一周左右。

      可是她实在受不了了,要求付明磊整点声音,这样下去她会崩溃的。

      于是之后的日子里,付明磊也经常会呆在这里。

      键盘的敲击声持续不断,像是索命的魔咒。

      还有音乐声,轻音乐、钢琴曲、民谣、摇滚......

      什么种类的音乐都有,配合着键盘声,使环境丰富起来,又不至于太过吵嚷。

      乔鹭更加确定了,没有工作,还天天打游戏,就是付明磊。

      于是每当她受不了的时候就会咒骂几句,骂付明磊没良心、王八蛋等等。

      付明磊如今的脾气好的过分,从不与她争执。

      乔鹭知道,她骂的那些,付明磊都听到了。

      可是付明磊毫不介意,还会喂她吃饭,动作轻柔地给她洗头发。

      哪怕乔鹭总是不配合,还故意甩着头发,将水和泡沫淋他一身。

      喂饭时,偶尔不和胃口,乔鹭也会粗暴地打落。

      只有绸带,乔鹭没敢碰。

      说白了,乔鹭在试探,试探付明磊能忍到什么程度。

      这一点都不像他,忍耐力简直没有上限,脾气好到可怕。

      要是以前,付明磊早就起来跟她开撕了。

      乔鹭怀疑地问道:“你真的是付明磊吗?”

      没料到这句话突然刺激到他,付明磊将手插入她后脑的头发,手指紧贴着她的头皮,薅着头发去亲吻。

      乔鹭被迫仰头挺胸,整个头皮是麻的,嘴唇一瞬间也是木的。

      那吻势凶猛极了,侵占欲十足,像要把人吃了一样。

      乔鹭幼时的性格有些男子气,与付明磊是从小玩到大的交情,从穿开裆裤开始就在掐架,掐完又总能很快和好如初,然后下次再掐。

      那时,付明磊就很爱薅乔鹭头发,因为他知道,乔鹭最宝贝这一头秀发,养的格外精心。

      只要动乔鹭头发,她就会束手束脚的,不敢放开了打。

      此时也是如此,乔鹭感觉到头皮的撕扯感,虽然并没有多么剧烈的疼痛,她仍是一动不动,丝毫不敢反抗,就怕付明磊把她头发都薅下来。

      一吻毕,乔鹭喘着气,还在抱怨。

      “之前表现的那么嫌弃,现在又...又这么凶。”

      没错,乔鹭跟付明磊虽然是多年的兄弟交情,但说青梅竹马也没错。

      中间有段时间,两人都单着,忘了是谁提议,说想试一试,当男女朋友处。

      因为他们各方面条件都还挺合适的,性格也磨了这么多年了,便说试试。

      不行的话,以后还是当朋友。

      试了两天,双双都果断放弃了。

      朋友跟情人果然很不同,他们刚做好心理准备,把嘴唇贴上,不到一秒就分开。

      那种感觉跟吃了屎一样,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此后两人都没了心思,还是当朋友相处。

      乔鹭这个时候提起,当即又把身上的人点着了。

      上口气还没喘过来,强势的吻又落下,密密麻麻的,让人窒息......

      四:

      “我要用lq系列的洗发水,最贵的那种,这种我用的不舒服”

      乔鹭躺在一个皮质座椅上,一边享受着温柔的按摩手法,一边抗议。

      要么怎么说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呢,经过这么些日子,乔鹭琢磨出味儿来了。

      她所提的要求,只要跟“离开”这个话题无关,基本都会得到回应,当真是要什么给什么。

      再一次洗头,洗发水果然换成了她常用的那种。

      乔鹭稍微定下心了,这人不是付明磊,或许对自己还有些道不明的心思。

      短期里,她至少是安全的,只要她不逃跑的话。

      “我都要发霉啦,能不能让我晒晒太阳啊。”乔鹭向那人央求。

      没有人回应,大概过了几个小时后,乔鹭感到被人横抱起。

      随着步伐移动,乔鹭在心里默数,同时仔细甄别房间的回声。

      这个房间至少40平,卧室的地面或许铺了软垫,因为鞋底摩擦声,和地面的敲击声既不像是水泥地,也不像是瓷砖。

      如果空间不是连通的,那或许还有一个客厅,铺着复合板的客厅。

      一步,两步,三步......

      到二十七步的时候,乔鹭感觉自己被放到一个藤鞭吊椅上。

      吊椅内围了一圈软垫,乔鹭微微后仰,在她后颈的地方还有一个方形小软枕。

      接着有门窗拉开的声音,乔鹭清楚地感知到,声音来自上方,是从屋顶传来的。

      这里是个地下室,而且不会太高。

      有阳光透过玻璃洒在乔鹭的身上,尽管不是那种直接洒在身上的感觉,也是暖洋洋的。

      乔鹭的心闷终于得到缓解,少了些压抑之感。

      吊椅也好,脚下的丝绒地毯也好,还有之前洗头躺着的皮质座椅......

      这里的一切好像都是为她量身定做的,她不得不承认,在这里的生活太过舒适了。

      可这同时也是一种病态的束缚,她不排斥安逸,但也从来不是会贪图安逸的人。

      那个人将乔鹭放下后就要离开,乔鹭准确地抓住他方才垫在自己脑后的右肘。

      “你凑过来些,我有些话想告诉你。”

      乔鹭知道,自己此时的笑容一定是甜美的,因为她发出的声音甚至甜的腻人。

      人要学会利用自己的资本,样貌、音色这些只是很粗浅的一层。

      果然,接着乔鹭就感到那人的气息靠近,就在自己的眼前,与自己的鼻息交错。

      她摩挲着,捧着那人的脸颊,确定嘴唇的位置后,轻啄几下。

      乔鹭问道:“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没有人回答,不过没有关系,乔鹭继续问道:

      “我们以前认识吗?”“同事还是邻居?”“你的唇形一定很好看,软软的,亲的特别舒服”“我好无聊,你跟我说说话呀”

      这些话都没有人应答,乔鹭却依然旁若无人地说着,那个人也就不厌其烦地听着,始终保持着半蹲的姿势。

      末了,乔鹭还要拉着那个人跟自己一起坐在吊椅上。

      “坐不下”

      乔鹭听到低沉的声线,压抑着心里的激动。

      终于把他的嘴撬开了......

      那人似乎是故意把声音压得很低,也因此声音有些充满磁性的沙哑,像是迷惑人的海妖。

      乔鹭在意的却是,这声音既陌生又熟悉。

      她确定自己的周围并没有谁是这个音色,但她一定也在哪里听过,或许只有一两次,大概是“朋友的朋友”那样的亲疏度。

      想到这个人轻松地进入自己的房间,乔鹭怀疑他是付明磊的朋友。

      可是付明磊的朋友大多是些一起打游戏的同龄人,没听说有哪个是能熟悉到能带进家里的。

      “那要不...呃...你先坐,我坐你腿上?”乔鹭颇有些难为情地说。

      在乔鹭示好的态度下,他果真非常配合。

      靠在那人怀里时,乔鹭的头顶刚好贴着他的下巴。

      初步预估,那人身高至少有一米八,跟付明磊差不多的身高体型。如果穿鞋,大概是在182-186之间。

      想清楚这些后,乔鹭尽量让肢体放松,对那人表现出一种依赖感。

      她好奇地问:“你没有工作吗?呃,我是说,因为看你每天都在陪我,不会影响到你工作吗?”

      “不会”,男人简洁地回答,声音依旧低哑。

      听男人不想透露太多的样子,乔鹭只好再次搭话:“那我觉得你肯定很有钱,一点不像付明磊那个穷批,整天只知道打游戏。”

      她说这些是有依据的,自从她被困在这里,所接触到的衣服,饭食,洗漱用品等,无一不是非常精致,就连蒙眼睛的绸带......

      乔鹭都很不想承认的说,那绸带都不是一般的料子,极端丝滑。

      “唉,感觉都宅了好久啦,总觉得闷闷的。”

      乔鹭调整坐姿,让自己侧坐着,挽着男人的脖子,用撒娇的语气,略显做作地感叹道:“想晒太阳,想呼吸新鲜空气,想坐在车上兜风,要是摩托车就更好啦。”

      说完又叹口气,将脸埋在男人的颈窝,不再说话了。

      乔鹭的呼吸渐渐平稳后,男人小心翼翼地横抱起她,踏上□□级台阶后,将她带了出去。

      这里是郊外的一座小别墅,白灰的现代风外墙配上极简的雕饰,显得平实而精致。

      午后的小院里,浅色的蔷薇铺了满墙,微风探入这座静谧的庭院,总要盘旋几圈,卷起轻柔的发梢。

      男子用细长的手指梳理乔鹭的乱发,将其别在耳后,动作说不出的温柔。

      他给乔鹭下了些药,在乔鹭睡熟之后才将人带上来。

      那座地下室其实已经足够精致,一砖一瓦都耗费了他的心神,他多想和乔鹭永远住在那里。

      可是不行,乔鹭和他是不同的,若是长久居住还是会憋闷。

      他有意将乔鹭带上来,却没有足够的信心。在他有把握完全掌握乔鹭之前,乔鹭都只能住在地下室。

      什么都不能让她看见,否则,她一定会逃走的。

      五:

      乔鹭逃跑了,在被困住三个月之后.....

      当然这只是乔鹭的推断,根据周围的环境。

      事实上,还不到一个月的时候,乔鹭已经有了逃跑的机会,就在男人抱她离开地下室的那天下午。

      昏沉之中,她隐隐约约有些感觉,自己应该是被带出去了。

      因为醒来时,她闻到自己头发上附着了些许花香,淡淡的,绵长的,沁人的蔷薇清香。

      “外面一定是个大花园,种满了我喜欢的蔷薇花”,嗅到蔷薇的香气后,乔鹭惊喜地对男人说:“我已经感觉到它们对我的喜欢了”。

      在将近两个月的时候,乔鹭在清醒的状态下,被带出了地下室。

      她太乖了......

      男人从未在乔鹭清醒的时候离开过,他大多时候是很忙碌的,工作都在线上完成,有时甚至会忙到凌晨。

      每周大概有四五天的下午,乔鹭会被锁在躺椅上,吹着和风,晒一下午太阳。

      如果天气足够配合,她会有相当多的时间留在室外。

      这里大概是座郊外的小别墅,乔鹭姑且这样猜测。

      中间也有过不少次,男人会离开一会儿,让乔鹭自己待在小院。

      在这期间,乔鹭从来没有尝试过逃跑。

      她本质上是个谨慎的人,长期枯燥的工作也让她养成了细致的习惯,获得了足够的耐心与毅力。

      大概是在六月,满院的蔷薇开得正盛,花香浓郁,近乎刺鼻。

      这个时候,或许是有些燥热了。

      习习暖风吹过,除了蔷薇的香气,还有别的花木,清新中带着腐朽的味道。

      是杂草,是泥土,还是,别的什么......

      乔鹭在日光中昏昏欲睡,视觉被阻隔下,听觉越发敏锐。

      她听到有重物敲击的声音,指甲在墙壁的摩擦声,还有,细微的崩溃嘶吼声,隔着数层围墙,十分模糊。

      三个月了,乔鹭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且疯的不只是她。

      这些声音离得远,听得并不清晰,也不好分辨。

      乔鹭依旧是昏沉的,困觉的,她的头抵在男人侧腰的位置,感受着男人血液的流淌伴随而来的跳动。

      男人很平静,虚握着她的腕部,手心紧贴着她的脉搏。

      无论是血液的流速还是脉搏,应当都是比平日快一点的。

      乔鹭神情慵懒,声音有些含糊地念叨:“想要房间的大枕头,很好闻,每次枕着很快就能睡着。”

      男人到底还是回应了乔鹭的要求,起身离开了。

      他无法拒绝乔鹭的这个请求,因为地下室的枕头原本是他的,浸染了他所有的,不可告人的心思。

      哪怕他清楚,这时最好的做法应当是把乔鹭带回地下室。

      方才的撞击声、嘶吼声断断续续的,这会儿又平息下来,消失了一般。

      乔鹭侧躺着,将自己陷在软枕里。

      今天并不是个晒太阳的好日子,她觉得自己的精神已经濒临极限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无比渴求地想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她想象自己已经死去,或者沉入大海,藏匿深渊......

      慢慢地,她呼吸渐轻,脉搏沉稳,看起来已经快要陷入深度睡眠了。

      别墅背面却又出现动静,撞击声中夹杂着纷杂的瓷器碎裂声。

      乔鹭不禁皱眉,脸颊在枕头上轻蹭,一副快要醒来的样子。

      男子极力安抚,在她状态稳定后,悄然离开。

      而后,乔鹭开始轻微挪动,尝试着,用左手拉下绸带。

      室外的光并不算强烈,乔鹭还是被刺激地流泪,完全睁不开眼。

      她没有太多时间来适应外界,索性眯着眼开锁。

      小孩子难免会有些恶作剧的心思,在乔鹭小时候,她跟着付明磊鬼混,这样的事干过不少。

      在没有任何逃生工具的情况下,男人对她的防备难免松懈,这才给了她可乘之机。

      那是一节细竹条,就来自他们常坐的藤鞭吊椅。

      乔鹭似乎轻松逃脱,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一点都不轻松。

      极端小心下,她在翻墙时还是崴了脚,一瘸一拐地走到坡下......

      六:

      乔鹭逃了两个小时,或许还不到。

      这实在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她对这里一片陌生,肌肉因为数月的休息有些退化,关节甚至都有些滞涩。

      是因为紧张,乔鹭这样安慰自己,并且不停做深呼吸来缓解,调节紧张的情绪。

      可他妈的根本没用,事实是她的呼吸越加急促,肌肉紧绷,剧烈抽筋到腿部颤抖,根本无法使力。

      她应该迅速寻找其他住户,向其他人求救的。

      她应该找到一部电话,伺机报警。或者在彻底得到男人的信任后,将他的车钥匙偷走。

      无论怎么样,她都不该在这个时候,在几乎没有什么准备的时候逃走,让三个月的竭力伪装前功尽弃。

      她突然后悔了,会被抓回去的,一定会被抓回去的......

      在极端混乱的思绪下,乔鹭踩上了路边的碎石堆,随之而来的剧痛让她的双腿失力,跌到坡下,陷入了短暂的昏迷。

      或许只是几分钟,可是醒来时,天边的云气暗沉,乌云蔽日,昭示着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这样的骤变让乔鹭彻底丧失了对时间的判断,只能寄希望于风雨将她的痕迹掩盖,让她躲得久一点。

      让暴风雨来得猛烈些吧,让她像一只悲哀的鼹鼠,藏在无人探知的土壤下,她快要受不了了。

      乔鹭赤着脚走在泥泞之中,从地下室醒来的那一天起,她就没有穿过鞋子。

      娇嫩白皙的脚掌如今布满裂口,被泥巴沾染的一片漆黑,像掉入泥潭的破布娃娃,浑身都是破碎的痕迹。

      这时还远不到夜幕降临,但朦胧的天色透出的微光在枝叶的掩盖下近乎于无,暗得压抑。

      听到坡上的公路传来车辆的引擎声和车轮轧过坑洼处的泥水喷溅声,乔鹭的眼神一瞬间亮起,奔跑中踉跄几步。

      可是当她看到车辆准确地停在她的上方,一个个子高挑,身材瘦削的男人从车上走出时,所有的期望转为惊恐。

      男人有一米八几的身高,带着黑色口罩,一头凌乱的短发。

      是那个人,他找来了。

      男人一下就锁定了乔鹭所在的位置,步履匆匆地走向她。

      像是死前的奋力一击,再被轻易追上后,乔鹭死命挣扎着,混乱中打落了男人手中的注射器。

      她在今天是注定逃不掉的,或许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身体早就被处理过,加了些无法轻易感知的东西。

      男人有着与身材极度不匹配的力量,他将乔鹭抗在肩上,爬到坡上后,将人狠狠摔在汽车后座。用力之大,让整个车身都产生晃动。

      他现在处于一种极端愤怒的状态,失控地想要做些什么来发泄他的不满。

      乔鹭的衣领散开,腕部被捉着,四肢极力弹动,争执间竟然无意抓开了那人的黑色口罩。

      灯光探入沁满水雾的侧窗,残忍的冷光下,乔鹭看到了男人的脸。

      “辛...辛...”

      乔鹭颤抖的话语出自本能,她本能地回忆起一个人,一个足够久远,却始终占据在乔鹭的潜意识里,一个曾经让她感到悚然,每每看到都会汗毛冷竖的人。

      可是她记不起那个人的名字,甚至记不起他的面容,只有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睛深深地刻在她的记忆里,在她以为已经忘怀的时刻一次次地浮起。

      在这个狂风骤雨肆意凌虐的夜晚,没有任何前戏,没有任何温存,只有乔鹭的纯真破碎时,男人稍许轻缓的动作。

      车内空间狭窄,热气升腾,雾气凝结的车窗里,一切美好都在破碎,一切罪恶都被蒙上了一层虚伪的白纱。

      车内气流不通,乔鹭闷的头痛,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仍是一个暴雨交加的夜晚,闷热,潮湿,黑暗......

      乔鹭看着窗外的雨幕,恍惚觉得自己陷入了行凶者的死亡循环。

      七:

      深夜,乔鹭在沉闷的房间中醒来,听得惊雷阵阵,恐怖非常。

      隔着偌大的腰窗可以看到,闪电银蛇般在天边肆虐。

      不止如此,远不止如此......

      雷雨季是藏匿罪恶的时节,骇人的天幕下,乔鹭看到男人披着黑色雨衣,拖着一个袋子,与黑夜近乎融为一体。

      那个袋子大到足以容纳一具成年男子的身体,被男人抛入土坑后,拉链裂口处露出一颗头颅,死气沉沉地垂着。

      乔鹭瞳孔皱缩,惊愕地捂住嘴。

      付......明磊......

      跟付明磊一样的发型发色,一样的身高体形。

      像是感应到了乔鹭的目光,男人突然转身,向别墅二楼看来。

      乔鹭当即吓地跌倒在地,缓过神后便向卧室门冲过去。

      卧室的门窗紧锁,就连床头柜、书桌都被牢牢地钉在地面,无法挪动。

      乔鹭崩溃地捶打门扉,用手肘敲击玻璃窗,最终在尖叫声中精疲力竭,再次昏睡过去。

      在巨大的情绪波动下,她发起高烧,浑身滚烫,连吞咽食物的气力都没有。

      模糊的意识里,乔鹭感觉到男人抚摸她的额发,罪恶的手就贴在她的额头。

      男人的声音藏着煞人的温柔,他问:
      “鹭鹭看到什么了,都吓地发了高烧。”

      乔鹭的眼睫颤动,身体瑟缩,许久才抖着嘴唇,说出一个字。

      “猫...”

      她看到了猫,一只被开膛破肚的猫,而凶手正是那个拥有天使般面容的人。

      那段回忆让乔鹭至今都认为,美是罪恶......

      乔鹭与付明磊从小住在一个大院,两人性子活泼,很容易就跟其他的小孩子打成一团。

      他们从来不缺朋友,性格使然,小孩子们都会主动找他们给自己装腔作势,免得被人欺负。

      方圆数里,几乎所有的孩子都跟他们一起玩过,只除了一个经常在角落看他们玩耍的男孩儿。

      那个男孩是乔鹭见过的所有男孩子里,看着最瘦小的一个,脏兮兮的,但也是最乖巧的一个。

      幼时的乔鹭性格霸道,充满男子气,最喜欢的就是安安静静的男孩子,虽然那个男孩子的眉眼总是很阴沉。

      她想拉小男孩一起玩,却被付明磊阻止了。

      付明磊的爸爸叮嘱过他,不要跟这个男孩来往,因为男孩的母亲据说是个精神病,就被关在屋里。

      显然其他孩子的家长也都是这么叮嘱的,所以孤立那个小孩儿就成了一件约定俗成的事。

      乔鹭的父母关系不好,顾不上她,所以乔鹭之前倒是还没听说过男孩的事。

      不过现在听说了,效果也是一样的。

      乔鹭放弃了跟男孩做朋友的打算......

      初中时,除了个别有关系的,大家基本都在当地的一个学校读书,那个男孩也是。

      他理所当然地遭受了校园暴力。

      这是很常见的,游离在大群体之外的个别人往往会成为被孤立的对象。

      刚步入青春期的孩子爱把欺负人当乐趣,借此来标榜自己的威势,可谁又不是这样呢?

      人们渴望驾驭,有些选择驾驭动物或死物,有些选择驾驭同类罢了。

      那时学生住校,男孩的生活可以称得上绝境......

      中考那年,乔鹭偶尔还会翻墙去网吧,这些事对她来说早就驾轻就熟了。

      她坐在一人多高的围墙上,正要往下跳时,一个不速之客闯进她的领地。

      乔鹭看着身体侧倾,看起来惨兮兮的男生,开始在有限的记忆中翻找男生的名字。

      好像是叫...辛...锐?

      辛锐的名字传到过不少人的耳里,只是没多少人留意。

      就连老师也不过留个印象,面对校园暴力,他们做的事情其实非常有限。

      辛锐的腿大概是折了,乔鹭大致预测。

      那他体育中考怎么办?

      没有人能回答乔鹭的问题,辛锐本人也回答不了。

      此时在晚饭时间,乔鹭隐隐听到有男生的叫骂远远传来,心里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

      可以,总算知道跑了,之前看到的几次,都是辛锐乖乖蹲着让人打。

      能遇到就是缘分,乔鹭打算帮衬一把,于是伸出左手,喊辛锐也上墙。

      那傻孩子却看着懵懵的,不上前也不离开,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她。

      那眼神黑得骇人,死气沉沉的,也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听着叫骂声越来越近,乔鹭皱眉催促,快没了耐心。

      辛锐终于瘸拐着,伸出瘦削的右手,轻轻地贴在乔鹭的掌心,动作透着几分谨慎。

      他瘦的厉害,整个人轻飘飘的,乔鹭没费多少力气就将人拉上来,而后一跃而下。

      照顾他腿还瘸着,乔鹭豪气地喊:“大胆下来,我接着!”

      辛锐听话地跳了,乔鹭也很豪气地接住了,只是后续不那么美妙。

      那一下还是带了不少冲力,乔鹭没稳住,被压在地上,倒地时把脚扭了。

      “艹,老子的中考”,乔鹭大叫道,生怕自己骨折,耽搁了体育考试。

      她学习本来就不好,体育再废了,岂不是高中就没学上了。

      辛锐急忙道歉,姿态小心翼翼的,结巴的不行。

      那天的网吧到底没去成,两个瘸腿的人一起攀扶着,去了骨科门诊。

      乔鹭只是普通的扭伤,倒是辛锐,他却是实打实的骨折,而且拖了一阵子了。

      她有心帮忙,奈何被帮扶的人实在不配合,怎么都不治。

      最后才搞明白,问题出在钱上。

      孩子居然苦成这样,乔鹭从裤袋中掏出几百块钱拍在看诊的桌子上,放话让辛锐尽管治,她不缺钱。

      她是真的不缺钱,在生活费方面,父母都大方得很。只是她整日不务正业,白白浪费了家长的一片苦心。

      那次翻墙是他们人生中的第一次交集,乔鹭没打算跟辛锐深交,事后就自己跑路了。

      她没想到,不过一周,自己又在桥上看到了辛锐。

      在学生肆意玩乐的周末,一个被世界遗忘的人正走在遗忘自己的路上。

      乔鹭当即打了119,小心靠近。

      乔鹭悄悄呼喊,也不敢离得太近,看到辛锐注意到自己,连忙重提旧事。

      “同学,你还欠我几百块钱......”

      辛锐紧抿着唇,许久才苦笑着说道:“抱歉,我...大概是...还不起的。”

      乔鹭急了,“哎,同学你不能这样啊,我之前翻墙被逮住了,被我爸妈断了生活费,你要不还的话,我会饿死的。”

      说来可笑,同样手足无措的乔鹭,最后用这样可笑的理由挽救了一条生命。

      事后,乔鹭还在讲大道理,试图开导辛锐。

      “你真的不要把自己局限住了,信我的,把成绩提起来,考上市里的重点高中,你的生活绝对不会再是现在这样。”

      辛锐问她为什么不好好学,着实噎了她一下。

      “我天生就不爱学习,再说了,我呆在差班里也没人敢惹我啊,哪像你....”

      哪怕乔鹭及时收住了话头,她还是能感觉到,辛锐低沉下来。

      乔鹭无奈叹气,拍着他的肩膀规劝,“学聪明点,把自己好好打理一下,要学会利用自己的容貌优势,将来成绩在手,随便笑一笑,会有很多人求着对你好的。”

      就像乔鹭小时候的感觉一样,辛锐果真是很乖巧的。

      中考时,他的体育成绩没有及格,但仍然能够凭借文化课的成绩,跻身学校前列,考取了市里的重点高中。

      早些时候,付明磊极力阻拦乔鹭与辛锐接触,这时也难免觉得打脸,不再吭声。

      只是高中后,两人就没了交集。

      准确地说,从中考那年暑假开始,乔鹭就悄然离开了。

      初三的酷暑,蝉鸣聒耳,人声亦然。

      乔鹭的父母争着推脱抚养权,付明磊的父母跟着他留学的哥哥一起去了国外。

      那时候,罗小君的小妈跟辛锐的爹跑了,整个大院的人都知道......

      八:

      一晃几个月过去,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以平平无奇的中考成绩收场,哪怕是在学生圈子里有一哥一姐之称的付明磊和乔鹭也在这样的环境下沦为再普通不过的平凡人。

      在当地一个比较偏僻的网吧,很多小混混整日都混迹在这里。

      乔鹭是为数不多的敢到这里的女生,明明烟酒不沾,却在沉溺其中的男生圈子里混的如鱼得水。

      她朋友不少,尤其是男性朋友。

      有一段时间,罗小军每隔几天就要把辛锐拖过来打一顿,乔鹭每每都在作壁上观。

      这就是乔鹭,这才是她......

      罗小军是付明磊麾下的一个一米八的壮汉,因着他跟辛锐的仇怨,付明磊也被牵扯进来。

      有他罩着,罗小军做事才肆无忌惮。

      “听说你爹没走几天,你妈就死了”,罗小军踩着辛锐的脸,笑容凶狠恶毒:“难道是丑人都死得快吗,她死之前怎么没把你爹也拖上呢,再不济,也该把你带上啊。”

      “哎呦呦,这么惨啊!”旁人都附和道。

      辛锐很少表现出什么激烈的情绪,只是执拗地看着乔鹭,好像在询问,她为什么不帮忙。

      可乔鹭为什么要帮忙,就因为她管了几次闲事吗?

      只有一次,辛锐素来阴沉的双眼遍布红丝,甚至蓄了一层薄泪。

      他的视线太过炽热,太过引人注目了。

      那晚的乔鹭用当年扶过辛锐的右手接下了一把水果刀,锋利的尖刃在辛锐脸上比划着。

      可是辛锐的脸部比例真的很完美,骨相精致,据说完美遗传了他爹。

      大家都知道,乔鹭就喜欢辛锐那样的长相。

      男生都这么主动地看着了,看热闹的人怎么会放弃这个机会。

      乔鹭没有划花别人脸的欲望,同样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但她到底没舍得下手。

      这样的地方实在糟心,落后、混乱、颓废、看不到希望......

      乔鹭最后跟着她妈离开了这座镇子,去了临省,并且没有再回来过。

      高中毕业后,乔鹭待在一个二流大学混日子,机缘巧合下又跟付明磊联系上。

      听付明磊说,罗小军本来能混个高中文凭的,可是在高中不知道招惹了谁,那人雇了打手围他。

      这事发生的很有几次,把罗小军气得不轻,经常翘课出去上网喝酒,后来据说他在一次酒后掉到井盖里了。

      那事其实挺玄乎的,因为当时据说还有几起类似的案子,但是地方偏远,那时候各方面侦查设施也都跟不上,警察就匆匆结案了......

      付明磊说到罗小军时还唏嘘不已,怀疑是不是他哪个仇家,可想来想去,也就辛锐被他整的最惨,乔鹭不置可否。

      九:

      床边的男人面容秀丽,举着一勺药粥,体贴地喂给乔鹭,举手投足无不透露出上流人士的优雅。

      已经过去多久了?半年?还是一年?

      乔鹭被抓回来时发了高烧,之后一看到辛锐就反抗剧烈,尖叫不止。

      辛锐是怎么做的呢?

      他没有再将她关回地下室,也不再蒙着她的眼,白日里娇养着,深夜又会换一副面孔。

      他会用天使般的脸庞发出魔鬼的低语,一遍遍地询问自己是谁?自己叫什么?

      乔鹭被摆弄成一个精致的娃娃,日日养在这华贵的卧室里,等待主人的垂怜。

      每每到深夜,感受着男人传来的压迫气息,听着用付明磊的音色发出的侮辱性话语,濒临崩溃。

      她的人格被践踏,反抗被遏制,甚至连生活习惯都被刻意引导,在极端的控制中渐渐忘了自己是谁......

      上流人士?

      呵......

      乔鹭将勺子打开,连带着瓷碗也摔落在地,将洁白的地毯染得黏浊。

      太久了,原来人的耐性可以被催发出这么大的弹性。

      忍到到这个时候,乔鹭才爆发,也终于有勇气面对付明磊的死亡和逝去的情谊,开始质问。

      “辛锐?”乔鹭讽刺的笑道,“我对你做了什么,值得你这么大动干戈,把我整成这幅鬼样子。”

      她后来在辛锐的引导下记起不少往事,若说跟辛锐的仇怨,除了拿水果刀在他脸上比划那次,还真没对他做过什么。

      相反,辛锐还欠着乔鹭人情。

      辛锐如今的眉眼不再阴沉,显得很柔和。他的表情懵懂,无辜地说:“大概,是抛弃了我?”

      看到他这幅无辜的样子,乔鹭险些开始思考起他的说辞。

      辛锐如今已经将身体的相关技能发挥到登峰造极的地步,之前的乖巧伪装如今摆在他面前,倒像是小丑在卖弄。

      乔鹭突然发笑,“你就是这样混成了如今的地位吗?真的是...太听话了。”

      看着这样嘲讽的笑意,辛锐突然觉得无法再继续伪装。

      他弯膝上床,轻轻地环抱着看起来脆弱无比的人,感觉到乔鹭并未反抗,手臂才慢慢收紧。

      他的声音轻轻地,像在窃窃私语:“我努力学习,开始伪装,世界好像不同了,又好像没有太大区别。我想了很久才知道,是你不在了。”

      说到这里,他猛然收紧力气,魔怔地说:“你为什么走了?我还没有还你钱,你为什么走了?”

      在众多的问题中,他最想知道的,是乔鹭为什么在中考后突然对他转变了态度。

      他一遍遍地问着,向乔鹭索要答案,却只得到了一个问题。

      “你杀了付明磊,是吗?”

      辛锐变得平静,始终不发一言。

      乔鹭开始剧烈挣扎,奋力叫喊:

      “你杀了付明磊,你杀了他。作恶已经不够满足你空洞的内心了,你要把我当成宠物饲养吗,你要我像动物一样向你摇尾乞怜吗?你说话啊......”

      倒像是乔鹭的叫喊吓到了他,辛锐的表情脆弱起来,慌乱地解释:

      “不,不是,不是我干的,我只是...我只是把他们埋起来。”

      他们?埋?

      乔鹭笑到声音嘶哑,她想起来了,不只是这些啊,还不止这些。

      真正让乔鹭对辛锐转变态度的原因是两只猫,弱小又惹人怜爱的猫。

      十:

      乔鹭喜欢猫,但是她妈气管不好,他爸也不喜欢,两人在养猫这件事上难得统一了意见。

      这也没什么,街边从来不缺流浪猫,她有一只很喜欢的,经常会去喂。

      在她父母闹得最凶的时候,除了跟着一群混混胡作非为,剩下的大把的时间都被她花在那只猫上。

      乔鹭曾经还觉得这猫看着惨兮兮的,眼睛总是耸拉着,有些像辛锐,很乖巧。

      她跟辛锐说起来,惹得辛锐抿嘴微笑,样子腼腆极了,看得乔鹭心痒难耐。

      后来这只猫就突然不见了。

      乔鹭曾听人说,猫这种生物,谁对它好就跟着谁走。

      她那时还有些失望,心想自己喂了一个多月的猫是不是跟人跑了。

      没几日她又听说,街道做绿化时,有工人挖出了一具猫的尸体,还未腐烂彻底。

      猫被开膛破肚,死相凄惨......

      这样的事在半月后又出现了一次,这一次,乔鹭亲眼看到,辛锐抓着同样的尸体,像对待垃圾一样,提着猫的后颈,将它埋到土里。

      回到家后,她开始疯狂地呕吐,吐得涕泗横流,狼狈不堪。

      乔鹭为什么要哭啊?

      她只是...失望罢了,为自己自以为是的拯救行为。

      付明磊有一点说的很对,再洁白东西在泥里滚一圈也不会光洁如初,更别说一个原本就在脏泥中诞生的东西。

      辛锐出生之日起便是带着污点来的,那些污点就是外人眼中的辛锐本身。

      从孩童时代开始,乔鹭不就正巧站在外人的队伍里吗......

      父母离婚后,乔鹭去了临省的一所封闭式高中,跟着母亲一直住在外省。

      两人寡淡如水的交情以不告而别作结,辛锐此人,渐渐地沉淀在她的记忆里,成为一团并不显眼的污垢,让她一想起那人的姓氏就开始呕吐,直到再也记不起名字。

      成年的辛锐流着泪,将额头抵在乔鹭的肩上。

      “我没想杀他,是他要阻止我,要逃出去把你带走。我不是故意的,是他要杀我......”

      他的解释苍白无比,只引来乔鹭的冷笑。

      就在刚才,辛锐说不是自己干的,乔鹭差点就信了。

      不得不说,辛锐这几个月的调教真是有效,每当他摆出一副单纯无辜的样子,乔鹭就会产生信任原谅的冲动。

      都是伪装,骗子......

      “是啊,是他想攻击你,才被你反杀。是那些流浪猫主动找你,才被你开膛破肚。是我同情心泛滥,才让你囚禁在这,日复一日地摆弄。”

      乔鹭竟是笑到流泪,“那时就该让你跳下去,早在第一眼看到你,我就该杀了你。”

      “不...不...”辛锐泣不成声,“乔鹭,你救我,你救救我。”

      “给我一点喜欢吧,给我一点生存的意义......”

      没有人应答他,看着如今形销骨立,失去生机的人,他突然开始后悔,乞求地说:“你乖乖的,我还像以前那样对你好吗?”

      乔鹭却给了他一个耳光,语气残忍地说:

      “知道为什么半年了,没有警察来找我吗?知道我的家人从来没想过联系我吗?”

      “因为我妈想控制我,他们都想操控我,让我活成别人满意的样子。我每年给她打的电话不超过两个,为了躲避,我可以辞职可以躲在一个陌生的城市。”

      “你想控制我,你想让我做你的占有物?你不如杀了我,将我做成标本,或许我就听话了。”

      乔鹭形态癫狂,控制不住地大笑,比辛锐还要像一个疯子。

      这样的日子又持续了数月,有段时日,他们每天都以疯言疯语对抗,互相攀比着,看谁更像一个疯子。

      最后还是乔鹭败下阵来,她像一个积劳成疾的病人,又如那风前残烛,成了一节腐朽的枯木。

      飞雪飘摇的季节里,辛锐捧着她的骨骼突出的脸,抚摸尖削的下巴,抱怨地说,她的心跳好慢。

      乔鹭的心跳确实越来越慢,越来越接近垂死之人的频率,以至于辛锐只能绝望地问:“我是不是把你弄坏了?”

      枯木无法回答......

      九:

      在乔鹭被囚禁的第283天,郊区的一座别墅起了火。

      关于这个数字,乔鹭其实是模糊的。

      它来自一张人体芯片,就在乔鹭蝴蝶骨的中心,一个乔鹭触碰不到的地方。

      温度,心跳,脉搏,GPS,麻醉药物......

      原来乔鹭的一切都在辛锐的电脑上显示的明明白白,他就是用这张强大的微型芯片掌握了乔鹭的所有。

      乔鹭曾经妄想的逃生的希望,她表面的讨好和暗处的愤恨,最终呈现出来的只是一个小小的凸起。

      在洗漱间的镜子里,一块方形的浅细疤痕成了一道名为“禁止遗忘”的诅咒。

      医生说那片芯片表面涂有特殊的化学物质,可以小范围地屏蔽痛觉,并且破坏那一块的身体修复能力。

      在此之前,乔鹭从未想过,她会对身体的某一部分产生并不属于自己的错觉。

      这是辛锐留下的独属于他的烙印。

      失眠的症状缓解后,这才是暗无天日的囚禁生活留下的真正后遗症......

      关于那场拯救了乔鹭的大火同样是模糊的,其实经过药物治疗后,那段冗长的记忆都在被乔鹭有意无意的淡化,成了一道方形的疤痕。

      疤痕里刺的最深的一笔只剩了一副漫天血红的画面,画面里,熊熊烈火席卷而上,恍如末日来临。

      她甚至不太记得火舌燎在皮肤上时传来的火热痛感,至今想起时还总会努力回想,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存在于在那场火灾里。

      明明,那场火是她放的,

      辛锐在那一天忘记了锁门,乔鹭在一种莫名的指引下逃出生天。

      逃出生天?

      哪里有什么逃出生天,被长久囚于黑暗的人开始惧怕阳光,向往毁灭。

      她放了一把心火,焚毁黑暗的心火,它将有罪之人烧成一具焦炭,却唯独放过了自己。

      可应当是心火吧,不然她怎么记不起火的来源。

      在案件的记录里,乔鹭看到她曾这样说:

      他以为他骗得了我......

      辛锐骗她的事应该是很多的,比如他对自己所做之事的否认,又比如他还曾经把自己伪装成付明磊,企图在乔鹭意识薄弱之时,用声音转移她的愤恨,影响她的认知。

      大火过后,精简的别墅沦为一具罪恶骷髅,埋葬了暴雨中的行凶者。

      辛锐从未成功骗过她......

      十:

      惊雷乍起,乔鹭从梦中惊醒,醒来时,仍是一个暴雨交加的夜晚。

      闷热,潮湿,黑暗......

      雨声的坠落破碎与清脆的滴答声交错,谱成了一首黑暗的童话交响乐。

      一瞬间,乔鹭还以为自己从未离开过那个暴雨中的循环。

      “做噩梦了吗?”耳边传来轻柔的话语,来自身后的一个男人。

      男人有着温柔的嗓音,金色的头发,他正用宽厚的臂膀环抱着乔鹭,在暴雨夜里传递滚烫的温度。

      乔鹭在温暖的怀抱里放松下来,将脸埋入男人的颈窝,疲累地说:“是啊,一个噩梦。”

      温热的水滴滚落到皮肤上时变得冰凉,男人心疼地为她抹去,温柔地询问:“是谁欺负我们家鹭鹭了,都把鹭鹭惹哭了。”

      “没有谁,只是一个噩梦,没有谁......”乔鹭喃喃自语。

      男人名叫安瑞,眉眼深邃,一副迷人的混血儿长相。

      与出色的样貌对应的是健壮的体型,高大的躯干。

      乔鹭其实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太喜欢这样的人,特别是高个子的人,这样的体征会带给她一种极大的压迫感。

      安瑞却不接受,坚持说自己会给她足够的安全感,并且丝毫不介意她的过去,只想与她携手建立美好的未来。

      美好,真是个足够诱惑的词语。

      这个人确实陪她度过了一段漆黑漫长的时光,带着她慢慢走出过往的阴霾。

      在乔鹭二十八岁的时候,他们在一起了。

      或许旁人所说的,逝去的终会以另一种形式归来是对的?

      在丧失了一半生机后,上天就派了一个“小太阳”来填补她日渐空洞的内心。

      安瑞果真是个小太阳,笑容比他的金发还要绚烂,总能带的乔鹭也不自觉的微笑。

      她如今跟中学时代相比可是大不相同了,事实上,每经过一个时间段,经历一些事,人都是会变的。

      从中学时的桀骜不驯到高中时的安分温吞,大学的随性而为,到如今的恬静散漫。

      乔鹭无法评判这种改变,只觉得如今的自己有些得过且过了。

      若不是安瑞,她怕是要彻底颓废下去的。

      每到暴雨夜,乔鹭都会在梦中惊醒,陷入长久的抑郁。

      安瑞从不多问,只是一味的体贴。

      或许真的太久了吧,乔鹭都三十出头了,渐渐萌生了想走出来的冲动。

      乔鹭给安瑞讲了一个冗长的故事,从她的学生时代一直讲到一场惊世的火灾。

      “我听了警方的判断,付明磊是他杀的”,乔鹭平静地说。

      安瑞很容易就会代入强烈的情感,生气地说:“那个人可真可恶,你当初就不该帮他。”

      乔鹭不说话。

      安瑞又义愤填膺道:“你当初这么帮他,他还杀了你喜欢的猫。”

      乔鹭依旧不说话。

      看到她这个样子,安瑞突然小声问道:“你是不是有点后悔啊”

      安瑞想问,你是不是后悔,自己并没有看到他真得对猫做了什么,却在消极的状态下轻易地判定了他的罪责,只因为对他家世背景的偏见。

      你是不是从头到尾就没有什么对于行凶的判定,只是对他处理猫尸时的残酷冷漠产生了类似于厌恶的恐惧。

      “后悔什么,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乔鹭面向玻璃窗外的雨幕,残忍地说。

      她可以向辛锐释放善意,并不代表就不介意他的过去,他的潜在危险。

      安瑞轻声问:“那你是不是喜欢过他?”

      所以才做了不符合自己本性的事,去主动对他好。

      乔鹭沉默许久,将自己的回答告知了悲凉的雨夜:

      “没有,从来没有。”

      十一:辛锐番外

      未完待续~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暴雨中的行凶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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