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在阜南冰雪里》李不亲

2、第 2 章

　　就在这时候，里面一男一女说笑着走了出来。男的自身宽松的运动服，个头比女的要高出半个头，年纪却比女孩要小上几岁。而女的则一身白色的百褶裙，裙摆随风轻轻舞动着。

　　我来不及多想，待他们出了小区门，便大步向前开口问道：“二位，请问一下，你们认识一个叫鞠艳的女孩么？”

　　二人闻言，明显一愣。女孩怔怔地看着我，而男孩则看看我又回头看看女孩，一脸疑惑。

　　“你找她有什么事吗？”男孩抢先开口道。

　　很明显，他认识。

　　“有点事……找她。”我挠了挠脑袋，一时间竟不知从何说起。

　　“啥事？”男孩追问道。

　　我白了他一眼，问这么多干嘛？

　　随后将目光看向那女孩，不看不要紧，这一看直接让我愣在了原地，女孩的容貌竟缓缓与我脑海里里的女孩重合在一起，是她！

　　“喂喂喂。问你话呢？”男孩见我愣愣地看着女孩，不由提高了声音。

　　看了眼男孩，我确定了他的身份：鞠艳的弟弟鞠勇。

　　现在，我知道了他先前为什么问那么多了。

　　就在我要说话的时候，鞠艳突然开口了：“你不是已经离开了么？为什么还要回来？”

　　此言一出，鞠勇和我都愣住了。鞠勇震惊的是她竟然认识我？而让我走神的是，她好像把我当成了另一个人。

　　好一会，鞠勇回过神来，抬手指着我，目光却看向鞠艳，想要确定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看到鞠艳眼角泛红，我心头莫名一痛。收回目光，无奈一笑：“我不是他。但我这次来找你，是为了他。”

　　我知道她说的那个人是谁。

　　这次，轮到鞠艳震惊了。

　　“可以找个地方聊聊吗？”我看着鞠艳，试探的问道。

　　鞠艳没说话，只愣愣的看着我，抿着嘴点了点头。

　　我拿出手机，凭着记忆找了近处一不好不坏的餐馆。和鞠艳以前一后的走着。

　　至于鞠勇，他本来是要跟来的，结果被鞠艳一个眼神制止了。无奈，鞠勇只能干笑着看着我两离开。

　　这让我见识到了什么是血脉压制。

　　说实话，我并不确定我找的那家餐馆是卖快餐的还是卖早点的，又或者，是个饭店。我只知道那地方明显，位于阜南最高建筑对面，而且有卖一种特色小吃：格拉条。那是一种像米线又不是米线，味道焕然的一种食品。

　　或许是过了饭点，餐馆里人基本没啥人。

　　进了餐馆，鞠艳只要了一杯饮料，而我则要了一碗格拉条，两根热狗，四五只卤鸡脚。

　　没办法，毕竟刚才没吃几口，现在饿的很。

　　当我端着一大盘吃的坐到鞠艳对面时，鞠艳再次愣住了。

　　我吸溜吃了一大口格拉条，虽然很烫，但被我含着泪忍住了。

　　我是真没想到会这么烫。

　　“你好，我叫李天宇。是李天浩的哥哥。”我开口说道。说着，抽了张纸，擦了擦嘴，实际上是想擦一下眼角的泪花。我只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却不知道还吃不了这玩意……

　　“李天……宇？”鞠艳疑惑的问道，一脸质疑。

　　我点点头，没看她，而是将目光落在了碗里的热狗上。我吃不了格拉条还吃不了你？

　　“我其实不打算跑这一趟的。”我一边吃热狗一边说道：“但没办法，我知道的太多了，也清楚我弟弟的为人，如果不跑这一趟，这辈子我都会寝食难安的。”

　　鞠艳静静的看着我，一头雾水。

　　“你们的事我都知道。”吃完一根热狗，我拿起一只鸡脚啃了起来：“但你比我更清楚。所以我要说的，是你不知道的。”

　　“在这之前，我想冒昧的问一下你，你觉得，在他说分手的那一刻，他喜欢你吗？”

　　面对我突如其来的提问，鞠艳明显猝不及防。

　　鞠艳低着头不说话，似乎陷入了回忆，我也没在说话。

　　这是不可多得的进食机会。

　　“不喜欢。”过了一会，鞠艳从回忆中走了出来，紧紧的盯着我说道。斩钉截铁，甚至语气中都带着一股浓浓的恨意。

　　鞠艳的目光让我有些尴尬，又不是我招惹的你……

　　“事实上，他的确不喜欢。”我吃完一只鸡脚，拿起先前用过的纸巾擦了擦手，抬头看向鞠艳，一字一句的说道：“他爱你！”

　　鞠艳眼中闪过一抹不屑，想说什么，我却抬手制止了她。开口说道：“他说分手前，你们两周没通电话没发微信没有联系，而当你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说的第一句话却是‘我们分手吧’。而事实上，你们之前也闹过好几次分手。”我低着头想了想，继续说：“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四次吧。每次都是你提出来的。其实也不是你不喜欢他。恰恰相反，你太喜欢他了。可□□连接你们的心，却弥补不了你们之间的距离。你吃饭会想他，上课会想他。你受不了那种煎熬，你想拥抱他，想牵着他，可你却做不到，所以你会好几次哭着和他说分手。”

　　“你们相识相恋于□□，最终，也相散于□□。”

　　鞠艳眼中充满了震惊，震惊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这么清楚。

　　“我知道你很疑惑，但请先听我说。”

　　鞠艳紧咬嘴唇，看得出来，她并没有忘记。

　　“其实，那两个星期，他整个人都像着了魔一般，不知道吃饭，不知道睡觉，不知道上课。他的饭是舍友给他带的，上课也是舍友喊他他才反应过来的，不少人看到他半夜三更游荡在操场上。那两周，他没和家里人联系过，我妈的电话打到了他老师哪里才知道他的情况。我妈立马让我去看一下。那时候他在昆明读书，我在昆明上班。”

　　鞠艳愣愣的看着我，眼神复杂。

　　“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很颓废，萎靡不振。整个人瘦了不少，胡子拉碴，衣冠不整，头发乱的像鸡窝，整个人跟个要饭的一样。”

　　听到这，鞠艳眼中的心疼一闪而过。

　　“他说他想喝酒，我犹豫了很久，在他答应我好好打理自己一番后，我答应了他。在他回宿舍打理自己的时候，我向他的老师替他请了两天假。等到傍晚，他总算有了点人样，但还是没啥精神，眼神黯淡无光。”

　　“那天晚上，我带他到学校附近的饭店吃了顿火锅，结果你猜怎么着，他一口饭没吃，一上来就喝酒。我一个人吃完了一锅鸡，你知道我当时有多撑吗？”

　　想起那天晚上，我心有余悸，那绝对是我有生之年吃过最多的一顿，那以后，我好几年没碰过火锅。

　　鞠艳对我的玩笑充耳不闻，双眼变得通红，时不时抬头看向天花板。

　　“那晚，他一个人喝了两瓶白酒，而我，也终于知道为什么他会变得这么魔怔。”

　　我看着鞠艳，鞠艳也看着我，死死地看着，我知道，她也想知道为什么天浩会变成那副鬼样子。

　　“因为他知道你和他分手的原因。加上他爱你，他受到的煎熬不比你少。他知道你想拥抱他，想牵他，可他更知道你拥抱不到他，牵不到他有多难受。所以他在纠结，纠结要不要和你分手。我看得出他很痛苦。那种心情，说是一种酷刑也不为过。心爱的人想他他没办法，心爱的人受委屈他没办法，心爱的人碰到困难他没办法。他唯一能做的只有隔着屏幕说‘没事的丫头，我在呢。’可他在哪？他能做什么？他什么也做不了！”

　　“笨蛋。”终于，鞠艳再也忍不住，捂着嘴哭了出来。

　　在鞠艳哭出来的瞬间，我听到她后方一阵椅子碰撞的声音。抬头看去，只见鞠勇和一个男生坐在远处，而鞠勇在鞠艳哭泣的瞬间跳了起来，手里紧紧握着凳子。

　　我没在意鞠勇的举动，但当我看到他旁边的男孩的时候不由一愣。像，真像。没有八分也有六分。

　　我收回目光，见鞠艳情绪略有好转，于是开口说道：“那天晚上他问我该怎么办？他不愿意失去你，也不可能不读书。”

　　听到这，鞠艳猛的抬头看着我，眼神复杂，似乎想要确定什么，或者期待着什么。

　　“我告诉他，遵从自己的内心就行。不愧自己，不负别人。”

　　鞠艳缓缓低下头，眼角闪过一抹失落。

　　“说实话，我也没想到他第二天就会和你分手。”我用筷子卷起一大串格拉条塞到嘴里。

　　鞠艳似乎对这样的结局早有预料，擦了擦眼角，抬头看向我，眼中恢复了一丝清澈。

　　“你来找我就是要和我说这些吗？”

　　“当然不是。”我艰难的咽下嘴里的格拉条，塞太多，差点把我给噎死。

　　“其实那天晚上他有给我打过电话，在你之后。想到这我就来气。半夜三点给我打电话，一直在哪叭叭叭，还时不时问我‘哥，你困不困’我当时真想捶死他。”

　　鞠艳略带疑惑的看着我。

　　我看出了她眼里的疑惑，耸了耸肩，“还能说啥，吐苦水呗。”

　　我把最后仅剩的热狗吃完，擦了擦手。这东西用手和用筷子完全是两个味道。

　　“电话打通的时候他是哭着的，叽叽喳喳说他终于做出了决定，但好难受什么的，他还说你那么笨那么傻，走没去过外面，以后考上了大学该怎么办，你连在县城都会迷路……”

　　听到这，鞠艳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情绪再次波动起来，眼眶瞬间通红。

　　“他说，他已经做好了打算，过了今年，实习的时候就去找你，还说以后家里就交给我了，他已经对不起爸妈，不能再对不起你了……”

　　我顿了顿，接着说道：“从那以后，他吃饭只吃一个菜，从不乱买东西，渴了也宁愿忍着回去喝也不愿意多买瓶水。我还曾笑过他，一瓶水能花多少钱，他笑着说我懂个屁，一瓶水两块，一天一瓶，十天就是二十。我给他买水他让我直接把钱给他……”

　　说到这，我心头一紧，忍不住苦笑一声。

　　而鞠艳却笑不出来，此时的她，早已泪流满面。不停的擦着泪水，嘴里一个劲的念叨着“傻瓜傻瓜。”

　　过了一会，她稍微平息下来，见我自顾自吃着，没有要再说的意思，不由开口问道：“后来呢？为什么他一直没来呢？”

　　我咽下嘴里的格拉条，没有再挑，而是静静的看着她，轻声说道：“这才是我这次来的目的，但这是个悲伤的故事。你做好准备了嘛？”

　　鞠艳有点莫名，呆呆的看着我，感觉整个人云里雾里，看我的眼神有点奇怪，“还有比这更悲伤的吗？明明深爱着一个人，明明是两个人走的路，却偏要自以为是一个人扛下来……”

　　鞠艳小声的说着，似乎是说给自己听，又好像是说给我听。

　　“我想，应该会比这个要悲伤一点。”

　　鞠艳愣了一下，似乎想不出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悲伤了，但下一刻，鞠艳睁大眼睛看着我，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泪水也像决了堤的大坝奔腾而下，而她，也忘了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