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为谁春》大唐昭仪

12、第 12 章

　　盛夏季节，应天府的天气热得让人就想脱个精光，然后一猛子扎到护城河里游个痛快。当然，能这么干的，除了光屁股的男孩子们，就只能是男人们了，女子们就算有那样的想法，可没有那个胆子。
　　这个时节，天气越热，宫里御苑的荷花也是开得越欢。站在河边一眼望去，层层叠叠地荷花几乎望不到头。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美丽风光让人看了心旷神怡。粉色的花朵在绿色荷叶的衬托下，显得格外的娇艳，那清幽的花香随着阵阵暖风飘向宫廷，让这个难耐的夏日午后时光，也变得充满了甜蜜的味道。
　　只是，对宫里当差的宫人们来说，炎热的夏天与寒冷的冬天一样让人难以忍受。在这种走几步就要汗流浃背的天气里，每个人只要一看那天空里挂着的白花花的毒日头，踩在散发着炙人热量的地上，谁都想一动不动的呆在凉快的地方，最好什么都不干，就光穿着轻薄的夏装，打着蒲扇，躺在藤椅上，喝着冰镇的酸梅汁，闭着眼睛昏昏欲睡。要真能有那样惬意的时候，就是想想，也能美的滋滋冒泡。
　　可惜，拥有那样生活和权利的，就只能是高高在上的主子们。所有做奴才奴婢的，也就只能在脑子里想想，过过干瘾了。在这样让人提不起精神来的夏日里，听着树上知了欢快的叫声，顶着大太阳在宫中各处的跑，汗流浃背的当差，这才是大多数宫人们的命运。
　　浣衣局的监丞成小顺带着几个手里抱着几叠衣服的小平巾，满头是汗的走进尚宝监，刚踏进尚宝监，他的视线就开始四下搜寻着某个人的身影，没等他站定，就见从房中走出一个上了些年纪的女官，那女官一见他，脸上立刻堆起了笑容，上前唱做道：
　　“呦，这不是监丞大人成公公么？这么大热的天，您不在浣衣局里好生歇着，怎么亲自送衣服来了啊？这些事情叫平巾他们做就是了！来，来，快坐这儿，喝点鲜莲子汤，解解暑气，这莲子啊，还是现成刚从荷花池里摘的呢！”
　　说着，便款摆柳腰走上前，指使着那几个小平巾将抱着的新洗烫好的衣服都送进后屋里去，然后便坐下与成小顺说起话来。
　　“不忙，不忙，瞧芳姐姐说的客气话，这些孩子都是新进宫的，嫩着呢，第一次送衣服到您这儿，我怕出岔子，这不，赶紧跟着过来一起看看，顺便也带他们认识认识人。今后干起活来，也能机灵着点。”
　　芳女官听着成小顺的话，又见他的眼神总在一个劲的往屋子后面瞟，心神不定的样子，不由得用袖子掩着唇，吃吃的笑了起来，道：
　　“行了，行了，成公公，真人面前何必说这些言不由衷的假话？我知道，您这会子往我们这儿来，不单单是您说的那样简单吧！”
　　成小顺闻言，用几声略带做作的笑声掩饰着自己被人一眼就看穿心思的尴尬，脸上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忙站起身，招呼着自己带来的平巾就要走，偏被芳女官拉住了袖子。芳女官笑道：
　　“嗳嗳，成公公，怎么这就着急走了？再坐会儿啊，瑶衣被孙姑姑派去承乾宫办差了，这会不在，不过，看时间也差不多该回来了，您多坐一会，没准就能碰上呢！”
　　“不，不用了，我局里还有好些事呢，告辞告辞！”
　　成小顺在芳女官的笑声中带着几个孩子几乎是“落荒而逃”，芳女官看着他略显臃肿的背影，渐渐地收住了笑容，叹了一声道：
　　“唉！这又是一个为情所困的傻瓜啊！你将来的日子，恐怕不好过哦！”

　　瑶衣自承乾宫而出，捧着礼部衙门要请的宝沿着永祥门一直朝北走，正准备回尚宝监。她抬头看了看明晃晃的太阳，皱紧了眉头，连忙快步地贴着墙根下走。刚转了个弯，才弯进御花园的小门处，迎面就见成小顺一头汗水地笑着朝自己迎了过来。
　　“咦？小顺，你怎么在这儿呀？瞧你热的，衣服都湿了，还不赶快回你局子里去躲躲暑，凉快凉快？小心别中暑了！”
　　“没事，没事……你这是要去哪儿？”
　　瑶衣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一个劲用袖子擦汗的成小顺，朝他举了举手里捧着的宝，道：
　　“这么大热的天，还能去哪？当然是回尚宝监啊！我都快热死了，赶紧把宝送回去，好喝点鲜莲子汤解解暑啊！”
　　“那，那宣武门外洗象你不去看了？听说这次要洗的是上次郑公公下西洋的时候，从木骨都束带来的大象，比我们以前看到的那种从暹罗进贡的大象可大多了，而且还壮实多了，你不去看看么？”
　　“嗨，不都是大象么，能有多大区别？再说那什么蛮夷地方，听都没听到过，能有什么好东西？有什么好看的，不去了。我要回去歇歇，瞧我这一身的腻歪，难受死了！小顺，你也快点回去吧，别在这里站着了，怪热的，我先走了啊……”
　　瑶衣用手绢擦了擦脖子上的汗，象挥苍蝇似的摆了摆手，着急着要往尚宝监赶，此刻她的心里就想着最好快点回去洗个澡，然后舒舒服服的坐下喝碗莲子汤，那就是这夏天里最惬意的享受了，哪里还顾得上看什么大象洗澡，先给自己洗还差不多。
　　她只顾着低头朝前走，根本没有注意到成小顺失望的表情，成小顺看着瑶衣渐走渐远的背影，只张了张嘴，最终没有把自己想要挽留她的话说出来。他从自己衣兜里掏出一副翠玉的镯子，握在手里，看着这副他花费了好大心思才托人从宫外带进来的玉镯，心里始终不是滋味。
　　快一年了，他喜欢瑶衣已经快一年了，自从去年的那个夜晚，他被瑶衣握住了双手，随她一起奔跑在皎洁的月色下的那天起，他就无法自拔的喜欢上了这个美丽的姑娘。他虽比瑶衣大，可从小就入宫的他，从来没有接触过男女之事，对男女之间的情感也是一知半解，然而就在那个夜晚，他象是忽然的明白了，他感受到了这种奇妙的感觉。他开始在心里惦记一个人，他开始无时无刻的不在想着她，关心着她，甚至她的笑容和身影都会出现在他的梦里，让他常常夜不能眠，辗转反侧。
　　在后来的每个日子里，只要他一见到瑶衣，他的心就会欢快的歌唱，他的心就会不由自主的狂跳，他就只想和她在一起，一起说话，一起散步，一起做很多事情……看着她的笑容，他会觉得天地中没什么东西比她的笑容更美，没什么比能和她在一起更幸福，他只想这样一直一直的看着她，守着她！
　　他不停地向她示好，不停地制造着与她“偶然”相遇的机会，不停地打听一些好吃好玩的东西来告诉她，想引起她的注意，但是，让他感到倍受挫折的是，瑶衣似乎根本没有感受到自己的心意，她对他的殷勤视而不见，依然象以前一样，还是与他称兄道妹的。
　　他不知道到底是瑶衣真的没感觉到，还是故意不理会他的心意。瑶衣是那样聪敏的女子，怎么会感受不到一个“男人”对她的好？宫中对食已然成风，人人都对这种事情格外敏感，她当差的尚宝监里那些女官们都看得出他对她有意，每每自己前去，都会被她们善意的戏弄。没有理由她不知道的啊！
　　难道，难道……难道她有了相好的人，难道她对自己毫无感觉？
　　成小顺只是这么一想，就觉得心痛难当。不可能，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他立刻打断了自己的胡思乱想，猛地摇着头，似乎想要把自己那样傻的想法从自己脑海中甩出去一般，他不断的宽慰着自己道：
　　“不会的，不会的，这么多日子以来，从来没有任何人说过瑶衣已经有了相好的人，我也从来没见她和谁来往的很密切。从我认识她开始，她就是那样一个人，和谁都好，和谁都亲，从来不分彼此，所以，她一定没想到我会对她心有所属，对，对，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的，她不知道我喜欢她，她不知道我想和她结成菜户，她不知道，一定不知道的……”
　　成小顺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御花园的角落里，兀自喃喃自语。毒辣的阳光炙烤着他的肌肤，他身上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浸湿，而他却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仿佛在幻想着美好的未来。他的眼光开始迷离，神情变得温柔，他仿佛看到了他与瑶衣一起有说有笑的坐在饭桌前吃着饭，不停的朝他碗里夹着他最爱吃的菜；他仿佛看见冬夜里，瑶衣亲手替他披上外衣，温言软语劝他早些休息；他仿佛看见瑶衣在一个月色极美的夜晚，与他依偎在一起赏月品酒，窃窃私语……

　　月华初绽，陈芜将皇帝赐给太子夫妇使用的一床象牙席送到了英华殿，寒暄片刻后，自英华殿出来，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静静地站在英华门外的角落里，他在等她，等着那个叫方瑶衣的好心女官。
　　他知道，每到宫中过节，她总是要抽出时间来到英华殿里看看太子夫妇二人，而且每次来，她都会带上很多吃的，用的东西，以解太子夫妇的苦闷之情。她总是这样的善良与细心。
　　陈芜想到了瑶衣的好处，脸上的表情都柔软了起来，嘴角也挂上了笑意。他伸手掏出被自己贴身放着的香包，送到鼻前，那与她身上一个味道的幽兰香气袅袅地传进他的鼻子，细细地闻着，那绵密的针线上绣出的如意图案，他轻柔的抚着，心头的暖意再次让他整个人都觉得轻松快乐了起来。她是这样好的女子，那么他就不能让她受到任何的伤害与危险！
　　他下定了决心，正低头想着该如何告诉她一件很重要的事时，就听得不远处有他熟悉的脚步声和她轻快的哼曲声，他心头一喜，知道是她来了，于是从英华门的暗处走了出来，轻声地唤住了她：
　　“瑶衣！”
　　瑶衣提着灯笼，正哼着小曲，挎着小篮准备进殿去给太子殿下夫妇送水面和她新摘的莲蓬，忽然听见角门处有人唤她，她顿住脚步，回身一瞧，不由得惊喜道：
　　“陈芜，怎么是你？你是刚来还是要走？”
　　“我刚去过英华殿……你是来给殿下他们送吃的？”
　　“是，今天是三伏日，按规矩是要吃水面和莲蓬的，这不，我特意多摘了点莲蓬，还弄了点银苗菜给主子他们尝尝。这大热天的，他们窝在这冬天漏风，夏天闷热的英华殿里，可别中暑才好，所以多吃点消暑的，对他们身体有好处！”
　　瑶衣说着，拎起了手中的小篮，朝陈芜举了举，然后道：
　　“你是急着要回去么？如果不急，你等我一会，我和你一起走！”
　　“我会等你。”
　　陈芜一点头，瑶衣立刻笑开了，连忙点头，小跑着便进了英华殿。
　　果然，没过多久，瑶衣提着小篮，蹦蹦跳跳地便从里面跑了出来，见他立在月下，静静地等着自己，心中喜欢，然后跑到他面前，笑道：
　　“可以走了，不过我们先不回去好不好，你看，今天月色极好，清风阵阵，多舒服，我们一起踏着月色走走可好？”
　　陈芜点头，安静地与她一起并肩的朝不远处的寿安门走去。
　　寿安门外有一条极为安静而清幽的小路，路旁种满了枝叶茂盛的粗壮的柏树，一旁就有宫中的金水河缓缓流过，几座汉白玉的石桥横跨其上。波光泠泠的河水一年四季从不停歇，哪怕三九严寒，它依然淙淙地流着。此时此刻，夏夜里的它更显得美丽无比，在银白色的月光照耀下，金水河如银河一般闪着耀眼的光芒，安静的夜晚中，河水的流水声更平添了几分凉意，让人感到无限的舒畅。
　　“给你这个！”
　　瑶衣从自己随身带着的小荷包里掏出一把剥去了壳的莲子递到陈芜的手里道：
　　“这些日子天热，我听说你们御用监里接了不少新活，都是要给各宫里的主子添置夏天用的家具摆设什么的，想必是挺忙的。你这个奉御必然少不了在各个宫里跑来跑去，那些主子可都不是好伺候的主，你也免不了着急上火的，多吃点这个，降降火气，对身体好。”
　　陈芜接过，放在手里，暖在心里。他朝瑶衣一笑，也学着她的模样，将莲子朝空中一丢，然后仰头张大了口去接。瑶衣见他难得如此顽皮，更是高兴地道：
　　“嗳，这就对了嘛！做人就要开开心心的，少想过去那些不高兴的事情，老绷着个脸多累啊！你看你现在，不是挺好的么？轻松轻松嘛！”
　　“哪有你说的那样容易，人活着，要操心的事情有那么多，怎么可能总是开开心心的……听说交趾战事又起了！”
　　“交趾？那不就是你的故乡么？你是想家乡了吧！……说也真奇怪，我就想不明白了，为什么这天下总是有那么多的战争，难道大家就不能一起太太平平的过日子么？这么杀来杀去，你争我夺的，到底有什么意思呀！”
　　“是没意思，可就是有人喜欢，为了各自的欲望，为了各自的私利，想要得到一些东西，就只能采用这种方法。”
　　“可有人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之后，不还是继续动刀动枪的，大开杀戒么？今天我从承乾殿送宝回来，经过几个大臣身边的时候，听见他们都在说，说是当年屠方孝孺十族的时候，有几个主审官动了恻隐之心，暗地里放走了几个孩子。现在当年放走孩子的事情被皇上知道了，那几个官都被皇上给杀了呢！我听说，连他们的姻亲都被连累了，全都被杀了！
　　你说说，这有多惨，建文帝的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皇上心里还是惦记着，这样赶尽杀绝的，又何必呢？如今天下早已是他的了，他还怕什么？难道怕那些孩子将来长大了找他报仇不成？”
　　瑶衣话音刚落，立刻被陈芜捂住了她的嘴，拉进了怀中。他警惕的四下张望了一番，确定了四周无人之后，这才放下手，紧张而低声的在她耳边道：
　　“你疯了！不要命了！怎么能在宫里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万一隔墙有耳，传到皇上耳朵里去，你的小命立刻就没了！好歹在宫里也呆了这么些年了，这点危险意识也没有么？真是胡闹！”
　　“这里又没别人，不就我们俩么？”
　　“没人也不能说，尤其在宫里，到处都是眼睛和耳朵，这样的话怎么能胡说？记住，以后一个字都不能提！听见没有？”
　　陈芜抓紧了她的肩膀，在她耳边用极为难得的强硬口气命令着瑶衣，眼神中有着无可质疑的坚决。
　　“噢，听见了！”
　　得到了瑶衣的保证，陈芜松开了钳制着她肩膀的手，怕她不明白自己的苦心，于是温言解释道：
　　“但凡是做帝王的，都是有非常重的疑心病，他们即使得到了一切，也会担心和怀疑有人觊觎着他的皇位，会害怕有人要谋夺他的江山，所以，他会利用一切手段来保卫自己拥有的东西。他会怀疑一切对他的皇位形成危险的人和事，如果他认为对方的存在，严重的对他形成了威胁，那么他就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痛下杀手，消除隐患，即使对方是他的朋友，是他的至亲，他都会这么做！这就是为什么人们总说‘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你明白么？”
　　“可是，那方家的几个孩子又能对皇上有什么威胁呢？他们还那么小，什么都不懂，如果没人告诉他们这些身世，他们长大了，不也就是和普通人一样么？就算他们知道了，说不定也不再想报仇，只想过平凡的日子啊，难道皇上就不能给他们一条活路？”
　　“在帝王眼中，他们不是孩子，而是将来会向他复仇的种子，如果他姑息了这些孩子，留他们一条命，让他们长大，那就等于让这些复仇的种子慢慢地落地、生根、开花、结果，等于是自己抹干净了脖子去送给他们来杀，这种后果是他最不能想象，也是最无法容忍的。所以，做帝王的，宁愿背上被人骂的恶名，也不愿意将来要收拾一个天下被弄的无法挽回的残局！”
　　瑶衣有些惊异地看着陈芜，她不知怎么的，觉得眼前的陈芜很是高深，很是厉害，居然能把帝王们的心思理解的如此透彻，他说话的时候，口气是那样的深沉，表情是那样的绝望，就仿佛这些事情都是他亲身经历过一般，听得她也如临其境。他不过是和她差不多大的年轻人而已，就算他出身富贵人家，经历过家道中落的惨境，那也不可能把这些帝王们背后微妙的心理看的那样明白啊！
　　陈芜心情沉重而感同身受的说完这段话，就见瑶衣楞楞地看着自己，眼神里满是疑惑和好奇，这才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于是连忙换了个话题道：
　　“今日三伏，可曾吃过水面了？”
　　“啊……哦……恩，吃过，还是加了银苗菜的水面呢！又鲜又嫩的银苗菜，吃着很脆很香，你呢，你吃了么？”
　　陈芜点点头，走到了月色之下，双手扶在金水桥上，抬头望着一轮圆月，思忱了片刻，然后转身对着瑶衣正色道：
　　“言归正传。瑶衣，今天我特意在英华门等你，就想告诉你一件事情，一件很重要，你必须牢牢记住的重要事情！你要仔细的听我说！”
　　“啊，你好严肃啊……什么事情你说吧，我听着呢！”
　　“我想，恐怕太子他将于不久之后，就要起复了。”
　　“什么？这是真的？你怎么知道？是谁告诉你的？”
　　“没有谁告诉我，这只是我心里的一种很强烈的感觉。你不觉得近日宫中的气氛很是怪异么？有种即将与敌国开战前的紧张气氛。如果我的直觉是对的，恐怕近日皇上便要再次准备亲征漠北。届时，皇上出征，一心想要为自己夺储而争取功劳的汉王必定要追随左右，那么留守京中代以监国一职的，就只能是太子！到那时，恐怕太子他们就不会再住在阴冷潮湿的英华殿里，而是该搬去承乾宫，重新执掌皇太子之印。
　　瑶衣，记住，只要太子一搬离英华殿，你以后便不要再去见太子他们。除非是太子殿下口传召见，否则千万不要象今天这样私下跑去见他们，知道么？”
　　“你的意思是要我避嫌，是么？”
　　“是，太子失势的时候，你去见他们，给他们送吃的，送用的，你送什么都没人会在意，但是一旦太子重又起复，那么他就是未来的国君。为了讨好太子，他的身边必定又是有无数的人阿谀奉承，逢迎拍马。
　　皇上他城府极深，帝王权术的运用简直是炉火纯青，否则他不可能从一介燕王成为今天的九五至尊！没有人能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包括他最亲近的人，所以前几个月皇上将太子贬到英华殿的用意和其背后的目的，我猜恐怕并不象外界传言的那样，是要更换太子人选，说不定是想借这个机会，让太子看看清楚身边有哪些可用之人，而不是趋炎附势之辈！
　　不论太子是不是心里明白皇上的用意，受用不受用那些‘骑墙派’搞出来的虚的东西，至少对太子来说，他经过这几个月，看人应该看清了不少！
　　我知道你并无攀附权贵的想法，太子夫妇也知道，但外人却从不这么认为。对你来说，你若再去见太子，恐怕就有人以为你盘算着借太子之手往上爬的主意而看不惯你了。那时你就有危险，许多平日里与你没有利益关系的人会因为这个缘故而与你成为竞争对手，到时如果他们结成一气，肯定会要在背后故意刁难你，甚至动用一切力量来打压你。
　　以往你当差的时候被欺负，被打骂，不过是做个主子们的出气筒，并不会威胁到你的生命，你可以不在意它，但是如果换成我说的那种情势，性质就完全不同了，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剔除你这个眼中钉，因为你这么个默默无闻的小丫头的出现，会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势必会打乱了很多人的如意算盘。
　　所以，瑶衣，你既然把这皇宫当成你的家，想一直快乐的生活下去，那么我不希望看见你在这‘家’里遇到危险。你一定要记住我说的话，要好好的保护自己，我希望你能这样一直一直快乐平安的生活下去，我是真的这样希望的。”
　　陈芜看着瑶衣，一字一句的把他的这些忠告说完，然后走到她面前，双手扶着她的肩，低声道：
　　“瑶衣，自从认识你以来，你就是我在这个宫里唯一的知己，你在我最伤心难过的时候，给了我莫大的鼓舞与帮助，这份情谊，我记在心中，我会尽我全部的力量去保护你，让你远离那些尔虞我诈，因为……我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
　　瑶衣听完他的诉说，不禁有些心惊。她没有想到，一个平常的举动背后，竟然会有那么多意义深远的含义，情况会是如此的复杂。看着表情真诚而凝重的陈芜，从他说话的口气和语调中，她听得出来他是很用心很认真的在说这番话，不是玩笑，也不是随口无心之说，尤其对他关心自己、想要保护自己的那份心意大为感动。
　　她拉下他的袖子，将他的手握在手中，然后抬起头，朝他露出一个很温暖的笑容，低语道：
　　“陈芜，谢谢你！只要你有这句话，我就什么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