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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卫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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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吓得站定,面上却波澜不惊地行了个礼:“奴婢见过卫大人,不知大人什么意思?”
卫临轻哼了一声,走得进了些:“白日里你同师傅讲的话我都听到了,‘奴婢的妹妹受了责罚’,你的妹妹便是住在这养心殿前院配房?可敢让我去视疾?”
今日对卫临积攒的火气再压不住,我忍不住阴阳怪气道:“那感情好,只是卫大人,我尊您一句大人,只怕您现在还是太医院的学徒,只怕还不能独当一面前去视疾,等再过几年您出师了,奴婢再请您过来。”我说着又福了福身子:“时候不早了,宫门快下钥了,卫大人再不离宫怕是不合规矩,奴婢恭送卫大人。”
卫临闻言并未发作,反倒是笑了出来,更一步一步走向我,直到贴近我耳朵:“才说了一句你就牙尖嘴利起来,若是我告诉你,我知道你同景仁宫翊坤宫左右逢源,如今还和养心殿牵上干系,怕是沈贵人还不知道,自己有个如此有志向的宫女。”
“你!”我闻言瞪大了双眼,下意识抓住了他的袖子。他却漫不经心地挣开,懒洋洋地开口道:“只是姑娘说的对,宫门快下钥了,我是时候该离宫了。”见我还要拦他,他又跳着闪了一步:“此刻绝非到夜深无人的时候,养心殿附近,姑娘也敢与下官拉拉扯扯?”说着笑眯眯地背对我走远。
我咬着嘴唇看着他一步步气定神闲的模样,心中却是一片茫然。
卫临如何知道我与皇后华妃的牵扯,现下若是他随便说与人听,三人成虎,即便沈眉庄不信,只怕我也会遭到嫌弃,在皇后华妃眼中我便是背主之人,又无人庇佑,只怕是难活。
我思虑到了后半夜,一时竟是无解,第二日竟然生起了高热。
迷迷糊糊地,我听见有人问话,但听不真切。似乎是见我没回话,那人便要离开,我这时冥冥之中似乎要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扯住了那个人大喊:“救救我!我不要死!”
之后便昏倒了过去。
再醒来,身边竟然是小厦子,我不由发怔,小厦子看出我吃惊,做了噤声的动作:“我是偷偷过来的,你莫要声张。”
我点了点头,指了指自己的嗓子,哑哑地发声:“水。”
小厦子失笑,去给我倒了杯水来,我借着他手臂上的力慢慢挪着坐起来,小口小口地抿着。
“你怎么平白无故地病了,那日你来看我不是还好端端的?”他瞧着我喝完,又撤了杯子,扶着我坐得更安稳些。
“那日?我病了几日?”我勉强发声道。
“你病了足足三日!”他见我愣住,又开口,“你可不知这几日发生了多大的事,碎玉轩的莞常在进封为莞贵人了,皇上发落了余答应,贬斥为了官女子,以后怕是再不能得宠了。这种大事你竟然病了过去,实在可惜。”
我下意识点点头。
如此,事事都如前世发展,唯一的变数就是我活下来。难道这次发病是天道所为吗?只是天道既然让我重生一次,怎能白白夺去我的性命?
“我排除万难过来看你,你倒好,当着我的面发起呆来。”小厦子装作不悦的样子凑到我眼前。
我忍不住笑了:“得罪厦公公了,只是不知道厦公公怎么过来了?”
“自然是听说你病了,今日刚好得空能过来,便拖了点关系把你同住的宫女支走,运气好刚好撞见你醒过来——怎么,你不乐意见我?”他自己嘴上不停,说着说着倒把自己说生气了。
“哪敢啊,厦公公来,寒舍蓬荜生辉,只是奴婢尚在病中,真是招待不周。”我赔笑道。
小厦子本是支了红英出去,不可久留,只又与我叙了几句话便走了。我一个人静坐了半晌,想着我这次的病。
红英回来,先是对我醒了之事又惊又喜,谈及我的病情,她只知道我是忧思过度,加上外感风寒病倒的,来瞧我的就是那日宫中当值的太医,她也并不认识,只记得姓卫。
说着她便又与我分享起莞贵人之事,我与她闲聊了半晌,便到她轮值了。又留我一个人在房中。
所以我这次病真是身子的缘故,看红英和小厦子的模样,卫临怕是没把我的事抖落出来,只是他为何不说,又是怎么知道的?
这终究是个隐雷,我总要再见他一见。
我虽一心想见卫临说个清楚,却总不得机会。莞贵人得宠,连带着同沈眉庄来往的人也多了。我刚离了病床,就连着当了三日的差。
这天,我还没去找卫临,他倒先寻上了我。我才下差要往偏殿走,只见存菊堂门口当差的小德子朝我行了个礼:“福子姑娘,奴才拿了点外面卫临卫大人的好处,大人无召进小主宫中不便,他寻姑娘存菊堂外一叙。”言罢他冲我挤眉弄眼,一副你自己懂得的表情,也不知他拿了多大好处,心里头编了个多精彩的故事。
我回屋收拾了下东西,与红英说我大病初愈,胸口闷,有什么事替我回一句,便匆匆出了宫门。不远处拐角处便又见了那个可恶的身影,和我病前一样,没骨头似的倚着墙,像一朵壁花攀岩而上,不留意便察觉不到此处还有个人。
“卫大人。”我福身行礼。
他淡淡回礼:“福子姑娘。”他起身后侧头,与我对视,我迎着他探究的目光心生疑窦,正要开口,他却说:“此处不方便说话,可否和姑娘借步一叙。”
我与他亦步亦趋,不知不觉间到了西六宫最偏僻处。只见他止步,扭头冲我劈头盖脸一句:“你看过甄嬛传?”
我愣住,不知他为何直呼甄嬛名讳,传又从何而来,难道他是天上司命,读过甄嬛命簿,还没反应过来,他又抱肩垂头看着我:“你剧情记得应该比我清楚点,我没咋看呢还。”
我彻底听不明白了,试探地开口道:“剧情……?”
“就是情节啊什么的,华妃倒台,甄嬛当太后啥的……你不知道剧情?“他吃惊地放下了手,探究地目光又看过来:”你不是穿越过来的,你是怎么知道剧情的?“
“……穿越?“
和卫临驴头不对马嘴地聊了半晌,到了宫门快下钥我才知晓,我与甄嬛,沈眉庄,乃至皇上,都是一个戏本中的角色。而这个戏本是三百年后一个作者写就,还改成了戏传遍南北。这位卫临,原本不爱看这些情爱戏本,是因为他心仪的姑娘总倍加推崇,才了解一二。他刚打算为了这个姑娘恶补情节,结果才看到莞贵人得宠便穿进了戏本。
而他在我病中曾探望我,听到我病中呓语提到了后面的情节,以为我也同他一样,是穿越而来。
真是怪事,若不是我是重生而来,我定不会相信,若不是他目光灼灼盯着我说,他才看过的情节,福子早死了,死在初秋的井中,我定不会相信、
但我确实是已死之人重生,他说得再离奇,对我也有五分可信,更何况他知道的关键节点,也是我前世幽魂亲身经历。
“所以你不是穿越,你是重生?“他瞪大了眼问我。
我点点头看着这个,姑且还称作卫临的男子。
“这样,你将你知道的所有剧情……就是要发生的事都与我细细说来。“他抬头看了眼天色,匆忙地说:”来不及了,我该出宫了。你我回头再叙,或者书信联系,你应该识字吧。“
见我肯定地点头,他扭头就要离开,又侧身补充了句:“不论你要做什么,千万记得,不要随便改变剧情,牵一发而动全身,我们都不知道后果。“
我听了这句话,久久站定,只看着他的身影渐渐离去。
不要改变剧情……不能改变要发生的事吗?可是我本来也是已死之人。
日头降得很快,初春料峭,寒气在没了阳光之后一下子扑了上来,御花园角落显得阴森。我打了个寒战,缓缓往咸福宫走。
在宫道上,突然一盏灯映入了眼帘,我回过神来,侧头看到了小厦子的侧脸。只见他郝然道:“我听小合子跟我说,姑娘在御花园发呆,我看天色已晚,姑娘大病方愈,怎么这么不仔细身子。“
我还未从同卫临对话中缓过来,只觉得脑子懵懵的。扭头看着小厦子,觉得他像是戏本中的角色,又像是真实存在的人,似真若幻,分辨不明。
“厦公公……是哪里人,今年贵庚?“
他有些愣怔,像是没料到我这样说:“奴才今年十五,过了立夏就十六了。“他顿了顿,仿佛有些不好意思:”奴才是京畿顺天府大兴县人,阿玛就是贵人府里的奴才,额娘生我的时候没了,连带着阿玛嫌恶我,他个大老爷们也不会照顾小孩,就送奴才进宫了。苏公公怜我是他同乡,也还算是机灵,就收了我做他徒弟。“
他一面说着,一面留意我的反应,还看着路况,将我送到了咸福宫侧殿。我看着掌灯的少年,这样活生生的人,这样具体的生平,会是戏本里一个不值一提的一个小角色吗?
我似是突然被灌进了一丝精神气,冲他笑了出来:“那你年岁比我小,我可已十七,到夏天就十八了。按理,你该叫我声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