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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房顶有个王爷 ...

  •   自沈卿昀那日送她回家后,京城一直下着暴雨。
      沈卿昀天天都问些户部的她经手的事,以及对一些事的看法,与层尚书表面上骂她不一样,沈卿昀从不骂人,但他对苏晦风实在是严苛得很。
      许多的事务侍中过了审批,到他那里,要一字一句要把她文书、账目里不规范的地方圈出来,让她修改或重做。
      救命啊!苏晦风现在见了沈卿昀就像耗子见了猫,完全支楞不起来。
      雨下个没完,跟沈卿昀一样,烦死了!

      江北上城河堤决口的消息连夜被送到宫里,皇帝本在温柔乡,气得连夜召集了重臣,要求彻查决堤,并立刻派人赈灾。
      一时间朝廷乱糟糟的,都在忙这个事,江北堤口决堤已有数千人受灾。
      各部都按照皇帝的旨意派了人前往赈灾和调度。
      最忙人里要算上一个沈卿昀,他们户部管着钱粮,赈灾的银子、粮食都要户部算好了调度过去。
      户部尚书年事已高,有些力不从心,左侍郎四五十岁了,是熬资历熬的位置,他虽然也颇有才干,但许多事情只是最后点个头,户部俨然已经是沈卿昀坐镇。
      不过整个户部也是多亏了沈卿昀才没有乱成一锅粥。
      两地赈灾钱粮调度,不是一件易事。
      来自江北江南的灾情不断反馈过来,数十个县受灾,粮仓里并没太多余粮,暴雨一直不停,倘若这样下去,不知还有多少人受灾。
      况且,上城决堤的两个堤口中,有一个是前几年户部和工部按照皇帝旨意新修的,所耗数百万钱银,虽然明面上没什么动静,但谁不知道,此案肯定要牵扯工部户部,不知多少人提心吊胆,偷鸡摸狗的怕查到自己身上,还有的怕被丢出去当替罪羊。
      江北上城粮仓先告了急,苏晦风也知道此时紧张,方才体会到沈卿昀平日里的严苛的道理。
      少犯错才能让账目更快登记在册,调度出仓。此时真真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他们虽然远在京都,但所出账目关系到国家民生,是实打实地和人命挂钩,岂敢怠慢。
      又下了五天雨。
      京城里湿漉漉的,排水不好的街上积满了水,走街串巷的商贩都少了很多。
      京城静得很,受灾的江北却热闹了起来。
      江北趁机哄抬物价的商人不断涌入灾区。灾民的数量也翻了两倍。
      皇上大发雷霆,朝堂上人心惶惶,直到有江北暴动的消息送到京城,各方势力都坐不住了。
      四王主张镇压暴动,太子则表示要安抚民心为上。
      大殿上太子党、四王党吵得不可开交,还有些人隔岸观火,不敢多言。
      皇帝似是不经意问了吏部侍郎晏嘉休,“晏卿怎么看?”
      大殿上晏嘉休大大方方回道:“臣以为,当务之急是派朝廷的人去往江北坐镇,此番更能体现皇恩浩荡。”
      群臣都低着头,表情各异,这晏侍郎说的就是屁话,他向来是个和稀泥的,偏偏皇帝喜欢他,二十四岁便做了吏部左侍郎,掌握朝廷百官的调度。
      “沈卿可愿去江北上城调度赈灾之事?”
      沈卿昀越众而出,“臣定当竭尽全力。”
      若说晏嘉休是个笑面和稀泥的能手,沈卿昀就是个冷面无情的官,认账不认人。
      “那便由七王齐王,户部沈卿昀、御史台邹敬前往江北赈灾。”
      “吏部晏嘉休,大理寺张正,查江北河堤案。”
      “四王燕王,前往江南赈灾。随行官员由内阁和吏部定。”
      一通委派后,太子和四王都闭了嘴,众人也是一惊。
      太子气得不轻,江南富得流油,这下他这个四弟倒是要大捞一笔了。
      那个齐王,废物一个,让他去江北丢人吗?
      皇帝任由朝堂上众人百态,不紧不慢补了一句。
      “太子,礼部,把祈业寺祭典办好。”
      太子听了,一扫颓败,祈业寺祭典往年都是父皇亲自去,今年怎么轮到他了。
      难道,父皇有意让他......
      “谢父皇隆恩。”

      沈卿昀回衙门继续安排事宜,等事务安排妥当,批好账目,几乎要到中夜时分。
      几个时辰后他就要启程去江北。
      他放下笔,双手交叉支撑在案桌上,闭着眼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听见外面有响动,他对来的是谁已经有了判断。
      “进来。”
      门被推开一个小缝,“沈大人,是下官。”
      苏晦风搓了搓手,看见他闭着眼不知在思考什么。
      “何事?”
      她又搓搓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没,没什么事。”
      她心里有些紧张,咬着舌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说了一句废话:
      “沈大人明日就要启程去江北了吗?”
      说完恨不得把舌头咬下来。
      “嗯。”他睁开眼,脸色有些苍白,眼睛却在黑暗中显得愈发亮了。长长的睫毛在烛火的辉映下透在墙上。
      可恶啊,这人咋连影子都好看。
      他将抽屉打开,拿出了一盒糕点,看起来还未动,“吃些吧,一会回家。”
      苏晦风瞧见糕点,岂有不吃的道理,她畏畏缩缩地拿起一块,然后逐渐放肆。
      桃花酥饼,好香!梅干菜酥,好吃!烘糕,好吃!
      小半盒下了肚,沈卿昀盖上,放回抽屉。
      “中夜,不宜吃太多。”
      苏晦风恋恋不舍地看着糕点盒被放了回去。
      “是,沈大人。”
      这么一吃,她一下子不知怎么再开口。
      沈卿昀不知从哪儿拿出来个朱红色黑金边的兜帽斗篷,“披上,送你回去。”
      她囫囵一穿,心里还在盘算怎么和沈卿昀开口,说她也想去江北。
      所以并没有发现这件斗篷比起之前那件湖绿色斗篷合身得多。
      也没注意到,沈卿昀在她身上落下的一瞬目光。
      一路上无话,快到茉莉巷,苏晦风想要开口,哪知被他抢了先。

      “我明日启程,你好生在户部跟着侍中学习。”
      “我......”
      “下车,茉莉巷到了。”
      他的语气很是平静,在夜色里如同玉环相碰,口气却是不容拒绝,似乎是一早就看穿了她的心思。
      苏晦风只能走了。
      可她实在想去,虽说江北不太平,但她需要历练啊,总不能一辈子呆在京都吧,况且她日后有大事要做,当然要多看多学。
      于是去而复返,“沈大人!沈大人!我是今年的新科进士,你得带我去!”
      这话听着有些霸道,但沈卿昀明白她什么意思。
      堤坝决口有工程没修好的嫌疑,其中户部是否有贪污,尚不可知,正因为他是局外人,所以皇帝让他去。
      苏晦风是今年的新科进士,也没有参与修堤坝。
      带去是合适的。
      可是真的应该带上她吗?
      她亮晶晶的眼睛盯着他,写着不谙世事的冲动。
      向来雷厉风行的沈卿昀犹豫的样子属实不多见。
      “大人,我能吃苦,去了江北一定会派上用场的。”
      沉默横亘在夜色中。
      四周静悄悄的。
      “明日卯时启程。”
      “多谢沈大人!”苏晦风抱拳行了个谢礼,赶忙向宅子跑去。

      赵鹤浦躺在窄小的屋顶上看着月亮,手里拿着一壶酒,不知在想些什么。
      瓦砾上潮湿的雨水早已润湿了他的衣角。
      宅子门口终于传来了开门的声音。他收回了目光,看着那人小小的身影穿过门房。用烛台点亮了只灯笼。
      他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赵鹤浦不满地放下酒壶,“苏兄!”
      苏晦风还未进屋,就听见有个熟悉的声音穿过黑夜,她站着巴掌大的天井抬头往上看,那人正坐在她家屋顶上。
      一段时间不见,他真是愈发无聊了,好好一个亲王,怎么爬到她家房顶上去了。
      持灯正要往内走,那人一个翻身翩然落地。
      今天他穿着黑色的劲装,金线溜边,腰间别着马头玉带钩,身后似乎还背着一把剑。
      她真是无奈,不过不得不说,这赵鹤浦真是不负他纨绔的盛名,每次都是一个穿衣风格,今儿看着倒不像王爷,像个侠客。
      苏晦风持灯无奈得望着他:“亲王半夜造访,所为何事?”
      赵鹤浦却不答,围着她走了两圈,嘴里念叨。
      “好哇你个苏晦风,金榜题名当了官,就不认本王对你的知遇之恩了?在外置办了宅子,连顿乔迁的酒都不请我喝。”
      苏晦风心里吐槽了一声,得,赵亲王还真是闲出屁来了,于是直接往屋里走,点了屋子里的烛台,开始收拾行囊。
      赵鹤浦倚在低矮的门沿上,盯着她,也不说话,烛火不安分地跳动,墙上映着她忙碌的身影。
      她背对着他,将几件衣物收拾好,将包袱打了个结。遂转身,走到门口几步远的地方,叉着腰,仰着头问他:
      “王爷,你无不无聊,我明天还要走呢。”
      “走?你去哪里?”
      “我要去江北啊。”
      “江北?”
      她听着赵亲王语气有些怪,以为他是在疑惑,于是出言解释,“对啊,江北受灾严重,正是用人之季,我当然要去了。”
      她觉得赵亲王脸上的笑冰冷冷的。
      是房门洞开,夜风侵袭导致的吧。
      于是将人一把拉进来,“杵在门口干什么,快进来,有什么事儿你说,说完我要睡觉。”
      赵鹤浦心头火倒是浇灭了几分,往正堂的椅子一坐。
      “刚做官你往江北那个烂摊子跑干什么,好好呆在京城不好吗?你知不知道——”
      苏晦风才不等他说完,“大丈夫志在四方,正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江北正是历练的好地方。”
      赵鹤浦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就你?大丈夫?又瘦又弱,不好好呆在天子脚下,陪我吃喝玩乐,去那里做什么。”
      苏晦风气得牙根痒痒,她怎就瘦弱不堪?朝中比她矮小的官员大有人在,她放在一众官员里连阴柔都算不上。
      明明她也是翩翩公子。
      “王爷自有万贯家财,吃喝不愁,我是朝廷的官,自然不清闲,你要玩找别人去寻开心!这半夜的,王爷跑来茉莉巷这等地方,岂不玷污了自个儿身份。还请王爷快快离去。”
      瞧着是有些生气了,赵鹤浦本不是来找她吵架的,当下就放下脾气。
      “好好好,本王马上就走,唉,你怎如此薄情,离了王府便不再与本王联系,本王来看你,你却要离京。终究是知音难觅。罢了,我还带来酒来,没想到苏兄已经不认我了——”
      苏晦风知道他是没话找话。
      “走吧王爷,日后再聚,我要睡了。”
      “不行,你得给我个信物,如若日后你不认我这朋友,我便去官府告你。”
      苏晦风看着他幼稚的样子,歪理怎么这么多。
      “拿去拿去。这就当我苏晦风的信物,日后断不会不认王爷的。”
      说着塞了一块岫玉给他,
      “哼,刁民。”赵鹤浦嘴上不让步,脚下却乘了风。
      她一眨眼,人就不见了。
      门外石桌上,留了一坛酒。
      赵鹤浦一身黑衣潜行在夜色中,岫玉揣在心口,胳膊上的伤似乎也不痛了。
      今天出了点岔子,惊动了四王的人,胳膊划伤了一下,拐到茉莉巷,才把人甩了,于是想着来都来了,顺便去逗逗苏晦风。
      果然小家子气,一坛好酒才换了一块破玉,切,谁稀罕。
      赵鹤浦的眼神再不像慵懒的猫,分明是危险的蛇。
      不过这苏晦风——
      竟然是个女人。
      早晚知道你这小崽子女扮男装在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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