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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过去总是会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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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寒澈醒来以后只觉得头昏脑涨。看着窗子里透来的强光便知道此时绝对不是清晨时分了。
“阮儿……”寒澈轻声唤道。
“公主总算醒了!东帝早上还遣人来说请您一起过去用午膳,奴婢正打算叫您呢!”阮儿一边说着,一边利索地取出一身水蓝色宫装,帮着寒澈更衣。
“我昨天什么时候回来的?”寒澈使劲回忆自己是怎么到这床上来的。
“昨日傍晚时分,是天浔陛下送您回来的。您吐的满身都是,天浔陛下的披肩上都沾满了。”阮儿指了指挂在衣架上的已经洗净的披肩。
“那我昨天可有些什么不雅之举?”寒澈突然有点担忧自己酒后失态的样子。
“公主您何时雅过?酒后雅不雅又有何紧要?”阮儿笑道。
“谁给你的胆子这么说话?我也就是平日里活泼了些……活泼了些罢了……”寒澈说着,自己的底气也消了大半。
“好好好,公主最雅不过了,”阮儿安抚道,“昨日陛下把您送回来的时候您已经睡着了,陛下也没多说些什么,只让奴婢提前熬好粥给您垫垫肚子,怕您昨日酒喝多了伤胃。”
一个叱咤风云的君王怎会如此细心?怕是这后宫意中人在侧,磨得他善解人意吧。寒澈突然想起自己曾在茶馆听到的关于衍逸的话本子,话本里讲衍逸这后宫里有一位阑贵妃,从小与衍逸青梅竹马,如今宠冠六宫。奈何家道中落,身份低了些,但也因衍逸青眼有加,在这宫里颇具名望。大抵,正是这位阑贵妃,能让这位杀人不眨眼的君主满怀柔情了吧。
“阮儿……”寒澈难得的正经倒是让阮儿略慌了神。
"公主?“阮儿轻声应道。
“我非嫁不可么?”寒澈捏着手中的并蒂桃花簪,用簪尾轻轻点着妆台。
阮儿没有直接应答,只是轻轻夺过了寒澈手中的簪子,别在寒澈发间,说道:”公主,这簪子如此精美,绝不能仅仅用来让您刻桌子,它最好的归宿终究是鬓间。“
寒澈今日难得陪着东帝一起用午膳。本就害怕东帝的她拘束得紧,再加上东帝那不苟言笑的性子,让整个午膳期间竟无只言片语。
寒澈时不时抬头看看东帝,见东帝只顾专心用膳便只得把目光转向东帝的贴身内侍吴尧处。吴尧也佯装不见,专心地在一旁验菜、夹菜。
“婚期定在七月十九,这是个好日子。”东帝率先打破了沉默。
“女儿知道……”寒澈回道,却又突然欲言又止。
“天浔皇宫可远比若泽复杂的多,在若泽如何胡作非为不要紧,到了天浔凡事谨慎小心。”东帝这番关怀倒是让寒澈心中亦惊亦喜,正不知如何开口时,东帝又言:“衍逸会护你周全。”
“父皇此话何意?”衍逸仅见了东帝一次,东帝又如何知道他能护她周全?
“朕不会害你,毕竟你是我女儿。“东帝只说了这一句,便起身示意吴尧请寒澈退下。
“公主殿下,请回吧。”吴尧恭敬地做了个请的姿势,依旧不苟言笑。
寒澈冲着吴尧撅了撅嘴,吴尧板着脸,明明低着眼却给人一种难近的傲气。吴尧向来如此,这十多年间寒澈便未曾见他有过片刻笑颜,日日这般摆着脸色,却无人敢说什么,倒看上去他像个皇帝。的确,在若泽,吴尧算得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当年西缪一战东帝腹背受敌,唯有他吴尧敢单枪匹马闯入敌阵把东帝从死神手里抢回来。加官进爵均入不了他的眼,某天夜里却突的挥刀自宫,云淡风轻的只求做个内侍。寒澈听宫人讲起这段往事时只觉愕然,这吴尧怕不是看上自己这粗枝大叶的老父亲了吧?这倒也好解释为什么吴尧见了自己父亲这满宫嫔妃从不行礼问安,也好解释怎的他就每日亲手熬制参汤给东帝补养身子,就连当今天浔的皇后,寒澈的生母都做不到这一点。
婚期一日日地逼近,寒澈倒也只是一日日的百无聊赖。所有的事宜都由自己的母后和长嫂操持着,寒澈只是日复一日地巴望在窗前,看着红绸一块块的挂起,满宫里的人都比她高兴。
天浔皇宫倒是死寂的多,甚至到大婚前一夜,作为婚房的长胥殿依旧冷冷清清。
“陛下,明日就要……”萧尉看着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处理了一整日公务的衍逸,实在忍不住开口了。
“朕知道。”衍逸依旧奋笔疾书。
“长胥殿那儿还没备妥……”萧尉试探道。
“嗯。”
这满宫上下的人只觉得这若泽长公主可怜,即便入宫为后却终是君王薄幸。萧尉也听了不少风言风语,暗地里打点着大婚的一切。他虽同情寒澈,却更是心疼衍逸。
暗无声息地给皇宫装点完毕,只剩下帝后大婚时用的长胥殿了。也唯独这个宫殿,萧尉不敢擅作主张。
“陛下,明日就大婚了……”萧尉无奈道。
衍逸终是停住了笔。思索良久后,吐出几个字:“你知道如何布置吗?”
萧尉沉默了。
“缀百盏凤凰灯,铺花瓣满地,以彩绸代红绸,花团锦簇的,才好看。“在说这句话时,衍逸的眼里分分明明地盛满了柔情,他想起当年他偷着带那个姑娘去了长胥殿,问她:“这里做了我们的婚房,如何?”,她说:“那我可不要一般的模样。缀百盏凤凰灯,铺花瓣满地,以彩绸代红绸,花团锦簇的,才好看!“
若泽的礼队天还未亮便出发了。寒澈顶着满头珠翠,被一路颠着,只觉得腰酸背疼。
衍逸倒是泰然自若。泰然自若地朝会,泰然自若地批阅奏折,直到逼得萧尉急到恨不得替他披上婚服去接亲,才慢条斯理地换上婚服,前往大殿。
文武百官早已在堂下久候多时了,只是一向守时的小太后迟迟未见其踪。衍逸倒不觉得奇怪,只是暗暗吩咐萧尉务必把太后请来。这位太后虽与衍逸一般大,但到底是先帝亲封的皇后,何况,还有墨将军撑着腰,满朝文武对这位太后也是尊敬有加。
“太后驾到!”
终于,她还是来了。衍逸嘴角扯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迎到:“多谢母后肯赏脸!”
太后愣了愣,她知道衍逸让自己来的用意,却不想,他可以表现得如此薄情寡义。
“陛下大婚岂有不贺之礼?”
“是。”衍逸顿了顿,接着说,“长胥殿里已经备上了百只凤凰灯,恭迎新后。”
小太后到底是个怀春的少女,她想起自己封后之日,满宫红绸旖旎,红的艳俗,又想起当年在护城河见到的满河凤凰灯,登时心里空落落的。
“陛下,皇后娘娘到了。”萧尉提醒道,殿门外的礼乐声早已响了许久。
衍逸径直走到殿外,远远地,他看见了那个明丽的身影。
这大概是寒澈和衍逸头一次心有灵犀吧,两人都十分不解罗扇遮面有何用处。寒澈乖乖举着扇子,她母后说只有和自己夫君独处后才能把扇子移下,可除却这扇子,三面皆可直观,挡与不挡无什区别,何况,衍逸早已见过她的真容。可偏偏衍逸面对面看着她却只能看着扇子,衍逸突然有些好奇那个小丫头今日是何模样,这扇子,碍事。
得亏的衍逸从小习武,寒澈也从小爬树翻墙惯了,两人此刻才能强忍着疲惫坐在长胥殿里。
寒澈举了一天的扇子,此刻手早已失去知觉,不停微颤着,于是乎在喝合卺酒时险些把酒洒了出来。这也罢了,顶了一日的凤冠此刻扎扎实实像是块石头压在寒澈头上,可偏偏这成婚礼节繁琐至极,寒澈只能偷偷用手扶一扶发冠。
“你们退下吧。”衍逸看了寒澈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
“陛下,礼节……还未完呢……”一旁的司礼官轻声提到。
“听不明白么?”衍逸不耐烦地把众人屏退。
“救命……”
衍逸听到身旁的小丫头轻声嘀咕道。
“行了,别举着扇子了,看着也碍事。”衍逸总算是从侧面看到了寒澈那痛苦的小模样。
“可不嘛,我也觉得碍事。”寒澈立马甩下扇子,又用手扶了扶自己的凤冠,略带渴望地望着衍逸。
“摘了吧。”衍逸看着她那憋屈的样子,心里莫名觉得有趣。
“可算舒服了。”寒澈利落的把凤冠取下来,捶着自己酸痛的背。
总算,她有时间能看看自己的婚房了。百盏凤凰灯缀得店内恍如白昼,彩色的绸缎像极了团团开在空中的花,再配上满地花瓣,倒是与寻常婚房不同。
“天浔大婚的婚房都是这么布置的吗?”寒澈好奇道。
“不是。仅此一间。”衍逸看向寒澈清澈的双眸,这样的目光他很久未曾注视过了。
“哦?这么费心思?”寒澈的目光迎上了衍逸。
衍逸撤回了自己的目光,没有回答她。
“其实我知道你为什么娶我。”寒澈故作愉快的笑了笑,接着说,“我的婚姻我没办法选择,你也是。”
衍逸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
“没关系,我知道这是我这十几年养尊处优的代价,我不怨任何人。只不过,我也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反正你不能给我我所愿,那我们就做个交易吧。”
“交易?”
“我知道你喜欢的人是阑贵妃,所以你放心,你们的事我一定不会干涉,我也会尽力护阑贵妃周全,但你要答应我,在没喜欢我之前,你我不同房,给我基本的体面。”
纵使一世英明,衍逸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寒澈的问题。毕竟他知道,这个交易太不公平了。
可是鬼使神差,衍逸还是说出了一个“好”字。
这场交易从大婚当晚就开始执行了。衍逸和寒澈睡在一张床上,只是两人都很小心翼翼,谁也没越过界。
入夜已久,衍逸没睡着,寒澈倒是想起了轻微的鼾声。
“小丫头,你是真累了……”衍逸轻轻往上扯了扯寒澈的被子,目光落在了她的脸颊上。寒澈的脸颊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我对你父皇保证过,我会护你周全,毕竟,过去总是会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