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不相思》镜里颜

2、第二章

　　今天是开学的第一天，毓立高一的第一周没有早晚自习，早上在七点四十之前来就可以。赵凡月是七点钟到的，班级里一个人都没有，她是第一个。
　　座位是登校那天老师排好的，按照入学成绩从前往后座，在这个吊车尾的班级里赵凡月确实做到了名列前茅，理论上来讲，她的成绩可能要比占了指标生的其他学生还要高一点。
　　放下书包后，拿出湿巾又擦了一遍桌子椅子，因为班级人较少，所以都是单人单桌，赵凡月坐在中间那组第一排，是第一名的位置。
　　第一排视野好，外面的人来人往都能看到。
　　因为没打算在座位上乖乖四十分钟自习，更想去楼梯口的八班看看，于是便拿上一本书，欲盖弥彰的往西侧走去。
　　一步一步的走的越来越慢，赵凡月再一次的为自己出门的冲动而后悔，出来做什么呢，在这个学校里她并没有朋友，称得上见过两面的人也就只有赵丞和唐程远。
　　初中的赵凡月性格太内向了，说话总是细声细语的，倒是和一个女生的小团体玩在一起，不过也是个小透明，毕业之后也就没什么联系了，高中生活被学习填满，不用应对新的人际关系这点对于赵凡月来讲还是有些欣慰的。
　　但在赵凡月内心里面，还是有一点想和赵丞有点关系。
　　一路走来其他班级的同学陆陆续续都来的很早，有的教室同学们在聊天，有的教室已经坐满了人开始有序上着自习。
　　到了九班后门口，赵凡月做了一次深呼吸，她来这里并不是想打扰谁，只要装作无事一样路过就可以了，如果能打声招呼就更好了。
　　侧头往八班里面瞄了一眼，赵丞很好找，好像他只是坐在那里，就熠熠生辉一样。
　　赵丞和唐程远并排坐在靠窗倒数第二排，同样是十五六岁的年纪，他们俩的身高在男孩子中已经算是突出的了，目测快到一米八了。
　　赵丞感觉得到有一束目光在看着他，于是回头，对上了视线。
　　下一秒赵凡月迅速把头扭开，甚至差点闪到脖子。
　　赵丞这突如其来的对视就像是赵凡月蓄谋已久的计划，她有点像做了坏事一样心虚，幸好早上也不是很安静，不然心跳的砰砰声就要被别人听到了。
　　八班教室里赵丞放下书站起来往外走，身边唐程远问他干嘛去，他说：“门口有个小同学，我去关照关照。”
　　“小赵同学，好巧，原来说了明天见真的会见。”赵丞抱着胳膊靠在门口和他搭话，“又找不到班了？”
　　“找得到。”
　　“那就是特意来找我的？”
　　“没，我路过。”
　　这人说话怎么这么不着调，不过和他在相处并没有想象中的困难和紧张，不必费尽心思去找蹩脚的理由，更不用每一句都要认真思考再抛出答案。
　　“我班没来人，所以我才出来的，我看你班要上自习了，你快回去吧。”
　　“行。”赵丞笑了下，抬脚准备回班却又转身大手放在赵凡月头发上揉了揉：“有事就来八班找我，听见没。”
　　赵凡月愣住，倒是对方很自然的收回手，像是本来就没什么关系一样。
　　整理一下被拨乱的刘海，从小到大倒是没怎么见过像赵丞这么自来熟的人，也不算是自来熟吧，他们都见三面了。
　　赵丞回班后被第一排的男生叫过去：“丞哥这妹子谁啊，长得挺好看的，女朋友？”
　　“文科班的。”注意到唐程远往自己这里瞄了一眼，又补上一句：“朋友。”
　　今天的太阳真好，整个教学楼都暖洋洋的。

　　赵凡月往班级走，七点二十的时候才陆陆续续开始有同学进来。
　　“哈喽啊。”
　　“早~”
　　登校那天就有人交到了朋友，或者是在和以前就认识的同学打招呼。赵凡月自己孤单的坐在座位上，本不打算和谁说话社交，毕竟这件事对她来讲有点困难。
　　坐在赵凡月旁边的女生叫瞿美熙，入学成绩第二名，长得冷艳好看，一双上扬的狐狸眼十分具有魅惑和攻击性，给人一种贵气又高冷的样子，是一个很酷的女孩子。学校让把头发扎成马尾，她就在马尾两边各垂下来一缕极细的三股辫，不让带耳钉她就换成纯黑色的耳棍，最后简直把‘我很烦’直接写在了脸上一样，总之和赵凡月这种一脸乖巧样的学生形成鲜明的对比。
　　赵凡月之前会偷偷看她，不敢和她搭话，发自内心的情感除了有点害怕以外，更多的是羡慕，像她这种乖乖女内心总是有叛逆的种子，她也想在自己青春的时候有这么一个精致的外表，再有一场专属于学生时代的爱恋。
　　打了个冷战觉得自己这想法太不切实际，还是等十八岁以后再说吧。
　　“早上好！赵凡月同学！！”一个洪亮有力的男生声音响起来，吸引了班里大部分同学的注意力。
　　正在看书的赵凡月也被头顶突然发出的声音吓了一跳，这人什么毛病？
　　“早……”
　　“你还记得我吗？”男生眼里放出光，一脸期待的等着她回答。
　　“……我应该记得你吗？”赵凡月轻声试探的反问。
　　“王凯瑞，我是你后桌啊！”
　　你相信光吗？
　　然而少年眼里依然失去了光芒。

　　第一节课是班主任的地理课，一位年近五十风韵犹存的资深教师，能有多年近呢，下下个月就是于老师五十岁的生日。
　　“今天呐，我们先来介绍介绍地球呐，在这个宇宙中的位置。”
　　听课的天赋讲究一个和老师的缘分，就比如赵凡月和老师合得来，这节课听得就很透彻，再比如瞿美熙和老师合不来，上第一节课就画画。
　　……
　　“好呐，今天的课我们就讲到这里哈，同学们下课做好复习。”于老师从讲台上往下走路过赵凡月时似乎想起了什么便嘱咐她说：“对了凡月，你记得中午时候和班长一起去团支部开会呐。”
　　“好的老师。”
　　班长推了下厚厚的镜片，应该是听到了。他叫李达，颇有些学术分子的感觉，赵凡月的第一印象是，这形象要放在四十多年前是会被抓走的。
　　可能是感受到了赵凡月的目光，瞿美熙也抬头迎了过去：“你要看我的画？”
　　“嗯？”
　　并没有。
　　但赵凡月深刻的认识到这或许是和酷girl破冰的明朗机会，于是她把话吞回去改成了：“可以么？”
　　同桌也很大方，把课上的画直接递给她，画了一半也不会怕别人不小心毁了她的画。
　　赵凡月没有半点美术细胞，只能看出来她画的是几个抽象的人，长头发极简风，五官省略仅仅剩下一个丰唇，用自由组合的线条进行搭配，一个外行人都能看出来这位画师的手是极稳的，线条一笔成型，对曲线的把控和人体形态的概括都极具特色。
　　赵凡月双手奉还，小心翼翼没有弄脏上面还未干透的笔迹，看起来十分虔诚的样子把瞿美熙逗笑了，美人一笑眼睛都是弯弯的，少了几分生人勿进的锐气，手抵着下巴。
　　因为还没发校服，大家穿的都是自己的衣服，瞿美熙穿了件扎染的U领宽吊带，外面套了个同款油画港风短袖衬衫，吊带下摆露出低调的腹肌，胳膊上的肌肉线条也完美呈现出来，看起来有经常健身的习惯，整体都美极了。
　　“你叫赵凡月对吗？哪个凡，哪个月？”瞿美熙弯着眼睛说。
　　“平凡的凡，月亮的月。”赵凡月把写有名字的书递给她看。
　　“哦，我还以为是梵的梵，悦神的悦。”瞿美熙从自己的画本上撕下来一页，送给了赵凡月：“给，这是我照着你画的，但是名字给你写错了，不好意思。”
　　这张画和其他的一样是一笔下来的线条，但却柔和了许多，并且五官齐全，是个梳着高马尾齐刘海的女孩，画旁边写了梵悦两个字。
　　“谢谢。”明明是抽象画却能一眼认出来是自己，赵凡月觉得眼前一亮好神奇，她拿出自己上课记得笔记给瞿美熙作为交换：“我看你上课一直在画画，这是地理课的笔记，讲的还挺多的，不会的可以问我。”
　　“谢啦。”瞿美熙道谢，接过笔记。

　　中午吃完饭后赵凡月和李达要抓紧时间去团委，走到一半所有的班长又被叫到学生处去取校服，所以最后来到团委门口的只有赵凡月一个人，面对一堆陌生的学生，又开始手心冒汗。
　　很快，他在人群中找到了熟悉的身影。
　　真巧，又能见到你。
　　赵凡月在后面轻轻拍了下赵丞肩膀，少年带着疑惑回头，嘴里还吊着一根原味的阿尔卑斯。
　　“哟，好巧，你是你班团支书？”赵丞含着糖有点说不清楚，干脆就把糖拿出来装回糖纸，顺手又从口袋里拿出来一个葡萄牛奶味的递给赵凡月：“吃糖。”
　　“谢谢，我是临时的，不知道老师后来会不会换。”赵凡月接过糖没有打开，一会要开会，吃东西不好，就一直用手拿着。
　　“那大概率是不会换了，我班是唐程远，但韩老师中午找他，我就替他来了，哎我真的是二十四孝好哥哥。”赵丞有点自恋的佩服自己。
　　赵凡月也有点佩服他的自恋，问他：“你和唐程远的关系很好？”
　　“嗯，我俩从小就认识，我比他大一届，也比你大一岁，后来因为家里一点变故，初中复读了一年，咱俩就变成一届的了。”赵丞笑笑又想抬手揉揉她的脑袋，但又觉得教室人有点多小姑娘害羞于是作罢。
　　赵凡月从小就很会观察别人的情绪，她觉得刚才赵丞笑的皮笑肉不笑的，像是在用笑容去掩饰什么，于是也没再追问其中的原由。

　　又过了两天，赵凡月没有主动去找赵丞和唐程远，只在小区门口碰见过一次唐程远，他在等赵丞一起上学。
　　王凯瑞总是找她说话她也不太会理，有时候被说烦了她就去把凳子搬到瞿美熙旁边给她讲地理，瞿美熙不喜欢听于老师讲的课，反倒是觉得赵凡月讲的挺好，有时候还会呛王凯瑞几句。
　　一直到周四的中午午睡结束后，赵凡月再次见到了赵丞。
　　下午第一节课是历史课，大家都在桌面上摆烂，才上了四节历史课，同学们就都感受到了史学催眠威力之巨大。
　　赵凡月秉着一寸光阴一寸金的理念，贴着桌子把头转向门口观察老师的行动轨迹。
　　下一刻她就看到有五六个男孩子原本在走廊上拿着篮球打闹，跑到班级门口的时候往里看了一样，领头的赵丞突然停下来对做了个嘘的手势，不跑了，很安静的走了过去。
　　那天中午阳光正好，他的轮廓特别好看，就在那一瞬，他成了赵凡月整个高中最美好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