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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   那天起他不再抗拒治疗,发呆的时候就看着窗外,用手在玻璃上轻轻写“陈岁。”
      十三画,工工整整。
      心理医生擦掉,“你自己叫什么名字,知道吗?”
      祁弋冬摇摇头,“陈岁。”
      不管别人问什么,他都只回答这两个字。
      第六年的时候他慢慢开始清醒,狱里为了避免他再受刺激,把他关到单独的铁牢,定期喂药检查脑神经电波。
      直到第七年,祁弋冬出狱,看着陈岁的眼光有点陌生。
      他什么都没说,单方面做主把陈岁推开。
      不肯让他得知在牢里发生过的事情,只当是做了一场噩梦,持续了七年。
      周岁把那几个名单交给沈儒去办,不能直接杀,只能慢慢死,当初怎么折磨别人的,现在要怎么还回来。
      沈儒之所以叫沈儒,就是因为手段太狠毒,只有世上没有的酷刑,没有他做不了的,陈岁才改了他的尾字,取名叫儒。
      但一点用都没有,符号只是符号。
      那个所长也被拉下马,沈儒废了他拿枪的双臂,一刀铡下去,连根齐平。
      周迦礼的妈没有动作了,似乎是最猛的料都曝光完了,剩下的就交给网友去办。
      那群虚拟将士在她的妖言惑众下群起而攻之,留言谩骂多达几百万条,直接把系统搞瘫痪了。
      他们说祁弋冬恶心,喜欢男人。
      他们攻击同性恋,同情周迦礼的妈养儿不易,被毁了。
      他们说周迦礼肯定有心理阴影了,变态应该被处死。
      ……
      他们说,他们说了好多,藏在键盘后面,手指比枪火都厉害,杀人诛心于笔画横竖之间。
      他们以文字为长矛,义愤填膺地主持正义,在祁弋冬微博底下忘情地投入战役。
      他们志在必得,正义往往掌握在多数人手里。
      法律算什么,道德算什么,真相理性通通靠边站往后退,只要他们举起键盘,这世间正义就出来了。
      这世上没有公道,人们眼里的正义带着偏见,牢牢封锁住真理的喉咙。
      越来越多的记者蹲在小区外面想法设法蹲着,还不惜翻墙进来,试图找到祁弋冬,被沈儒带人收拾了。
      陈岁安排直升机把祁弋冬送到国外了,陈繁灼挖了一支专业的精神研究医疗团队,那里是对祁弋冬最好的地方,没有国内的舆论,没有伺机而动的采访攻击羞辱,没有这个到处刺激他旧伤的环境。
      沈儒已经整理好了所有证据和资料,找了律师团队。
      起诉开始,从周迦礼的妈,到一些已经查出地址姓名的网友,再到门口骚扰贴大字报的记者。
      到底谁是坏人呢?
      人们只相信表面上的弱小,没有去思考辩证的能力。
      祁弋冬和他确实是同性恋在一起了,也的确是教了那个小孩画画,抱了一下,可是这些又能证明什么?
      不,这些就足够了……
      祁弋冬是杀人犯,是恋童癖,是恶心的变态 ,是畸形家庭长出来的恶种 ,监狱是纠正他的天堂。
      他的爱人在正义的牢狱里改造却被逼疯。
      他们相爱,却因为一次对学生的安慰被网暴到再次疯掉。
      几张照片就能定义一个人的好坏,那祁冬的七年牢狱算什么?
      他被恋童癖变态继父骚扰,是祁弋冬把他捡了回来,给他尊严,给他未来,把自己塞到铁窗里坐了七年。
      害怕耽误他,耽误他前途,害怕给不了他期待,忍着不见他。
      出狱后重逢都不敢直视,离他越来越远,彻底把自己归为烂人。
      可是到底谁是烂人。
      是我陈岁啊。
      祁弋冬跳进黑暗里,用血与骨换他见到日光,换他一身白。
      那场官司举国震惊,所有人都在讨论这件事,网络诽谤造谣这种事,本来就是仗着隔着屏幕抓不住不用负责。
      起诉掀起的舆论很大,有人相信,有人唾骂陈岁看着那些评论,很认真想了一下,十分确定自己不认识他们,也不了解他们。
      那就对了!
      不了解不认识才可以骂!
      要是真面对面见着,他们就噤声了。
      判决现场,媒体转播通过网络播出。
      陈岁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手用力按着面前的材料,骨节泛白,极力克制自己心里的愤怒。
      最后的结果是理所应当的败诉,谁能不保护一个------痛哭流涕说自己小孩差点被猥亵的母亲呢?
      差点就要被一个男人猥亵了,多么可怕的事情。
      差点就要成真了。
      差点就要毁掉一个人了。
      ……
      他们为了那个“差点,”用尽毕生的正义,终于把祁弋冬毁了,他的罪名终于成真。
      世俗对同性恋的歧视,对劳改犯的不容,以及没有办法证明,当年被杀的男人,真的是恋童癖。
      周迦礼的妈不算诽谤,算是陈述事实。
      其他人也不算诽谤辱骂,是在表达情绪。
      陈岁看着那纸败诉,红着眼冷笑,越笑越大声,最后猛烈咳嗽起来,剧烈得像要把肺咳出来,他捂着嘴吐出一口淤血,嘴唇泛白,再也不屑于说一句话。
      那份感情被他们的键盘咬出血,浪漫和正义又矮了一些。
      沈儒护着他离开,挡住所有记者,把陈岁送上了车离开。
      舆论疯长,信仰已死。
      陈岁变卖了国内的房产,没有选择保留国籍。
      根本没有留退路,也没有想过再回来。
      陈繁灼买了他一半股份担任总裁,陈岁移民国外和祁弋冬环游世界,提前步入他们想要的安稳生活。
      祁弋冬的病情渐渐稳定,由于心理创伤造成的保护机制,他把自己困在五岁的年龄里,那年他刚被许玫抛下,一个人住着空荡荡的房子。
      他问陈岁是谁,陈岁说,是爱人。
      祁弋冬拿着玩具火车“轰隆隆”地跑,靠在他怀里问:“爱人是什么?”
      陈岁说,“爱人是保护你,忠诚于你的人。”
      “到什么时候?”
      “到我死。”
      祁弋冬这才松了一口气,搂搂他的脖子,接受了他这个爱人身份。
      祁弋冬又开始害怕声音,玩具掉到地板上的声音,拉椅子的尖锐声,都能让他瞬间时空。
      陈岁把整栋别墅都铺上了厚厚的地毯,规定所有人都不许发出声音。
      他录了一首歌,是祁弋冬高中最喜欢的,歌单里循环次数1686遍。
      “说向往大海,
      谁翅膀没张开,
      却追得很无奈,
      只能留下来,
      等到四季轮转
      候鸟回来
      天空已空了很久
      等风来
      季风吹向大海
      到天空之外
      你以为飞鸟
      不知疲惫
      只往前飞
      终于有一天
      我们都明白
      还要相爱”
      祁弋冬戴着耳机每天不摘,眼睛弯弯地笑,摸着他的眼睛,“岁岁唱歌真好听。”
      陈岁眼睛湿湿的,亲亲他的唇角。
      夏天的时候,祁弋冬看画册,拍拍他的大腿,“要这个!”
      他表达不清楚,想要什么就会拿给陈岁看。
      这次是一个风景,柏林广场的小鸽子,单腿站着叼面包屑。
      陈岁把他抱起来,“你要带什么呢?”
      祁弋冬想了想,小火车太长了,玩偶太大了,还是带上爱人吧,陈岁不是说爱人是永远的。
      他眨眨眼,“带岁岁。”
      陈岁被逗乐,贴贴他的额头,“好啊,岁岁跟你去。”
      陈岁不知道他要住多久,索性在柏林买了一套房子,按照家里的陈设软装,三天后带着祁弋冬住了过去。
      祁弋冬闹着要去喂鸽子,陈岁给他戴上围巾手套,裹得严严实实,陪着他一起出去,路上买了很多面包。
      广场上人很多,祁弋冬一包一包地大方喂,鸽子围着他转圈踱步。
      “岁岁!快来看,它们啄我的鞋子。”
      陈岁回应他的兴奋,揉揉他的头顶。
      祁弋冬玩够了坐在长椅上休息,看着前面那个戴着画家帽的小男孩眼都不眨。
      “岁岁,他可以跟我玩吗?”
      陈岁看了看那个男孩,买了一盒巧克力,邀请小男孩过来跟祁弋冬说两句话。
      小男孩是中外混血,眼珠是淡蓝色的,金色的头发卷卷的,小手胖胖的很可爱。
      “你好,我叫kalis,你叫什么?”
      祁弋冬晃悠着腿,叼着根棒棒糖回应,“我叫陈岁。”
      陈岁站在旁边失笑,他是只记得自己的名字,所以连交友都用了。
      “叫他小祁哥哥。”
      kalis点点头,喊了一声“小祁哥哥。”
      祁弋冬拿着面包跟kalis一起喂鸽子去了,陈岁像个大家长,看着孩子不出乱子。
      祁弋冬跟他玩得不亦乐乎,出了一身汗,被陈岁拖回去洗澡。
      晚上祁弋冬趴在他怀里,掰弄着手指,看看他又低下头。
      陈岁笑着揉揉他的头顶,“怎么了?”
      祁弋冬被提问,有了发言的理由,“我,我也想有个kalis。”
      想了想,他又觉得没说明白,得告诉陈岁kolis是哪来的,“kalis说,他是妈妈生出来的。”
      陈岁笑了笑,亲亲他困惑的眼睛,“那哥哥觉得,我们俩谁生呢?”
      祁弋冬又开始掰手指玩了,小声不满道:“岁岁不给我小娃。”
      陈岁失笑,手搂着怀里的人紧了紧,“哥哥想要小娃了,我给哥哥好不好?”
      祁弋冬犹豫了一下,身子动了动,“那你要轻点,”说完又抬头,“岁岁给我几个小娃?”
      陈岁翻身压上他,喘着粗气道:“把子子孙孙都给哥哥,好不好?”
      过了半个月,祁弋冬又开始惆怅,饭也不好好吃,陈岁问他怎么了,他眼镜圈泛红,委屈地撇撇嘴,“还没有小娃。”
      陈岁这才意识到他是认真的,开始准备起来。
      找了一家靠谱的医院,把祁弋冬带了过去。
      机构说是个男孩,陈岁给他取名叫陈希。
      晨曦,多有朝气。
      十个月后,陈岁把小娃抱了回来,祁弋冬高兴地说不出话,眼睛亮亮地,想亲亲小娃又不敢,只好抬头看陈岁,“我想抱抱他。”
      陈岁把孩子交给他,祁弋冬当爸爸当上瘾,白天黑夜都抱在怀里,连看孩子的阿姨都没机会抱。
      祁弋冬晚上吧宝宝放旁边,梦里还在嘟囔“希希饿了。”
      陈岁好笑,抱着他轻轻拍拍哄睡,饿了又怎么样呢,祁弋冬只会着急。
      陈希一岁半的时候就会说话了,第一句是“祁爸爸。”
      陈岁教的,一字一字,天天在他耳边教着,最后果然叫的是祁弋冬。
      祁弋冬开心地抱着陈希,亲亲白胖胖的小手,骄傲得不行。
      那天是早春,窗外的白玉兰舒展花瓣,释放出清雅的香气,天边的朝阳升起时映红了半边天,特别温柔壮观。
      他们在神父的见证下念读誓词,祁弋冬戴着当年的那枚戒指,跟陈岁手上的一样。
      希望他们是这片荒野滥调里最后一片黑色的霜花,融化在舆论的指尖之下,长风吹过十六岁夏天的楼道,陈岁张开怀抱还在等他的爱人,他们在世俗的棍杖下抵死团聚,一捧黄土竟真的能宽容那份不渝的浪漫。
      以天地为证,论相爱可期。
      ——有一天有许多话要说出的人,常默然把许多话藏在内心。
      有一天要点燃闪电火花的人,必须长时期做天上的云。
      弗里德里希.威廉.尼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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