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私有月光》无戎

17、未私有月光

　　午休。
　　顾氏附近的上扬府，双人桌边只有谢星回一个人。
　　“要一份淮阳清炖狮子头，盐水乳鸽，海鲜小笼包，还有一个雪融豆腐。”她阖上服务员递上的菜单，温声道，“尽量不要放葱，谢谢。”
　　服务员：“好的。”
　　“星回？”她身后传来苏瑞雨的声音。
　　谢星回闻言，扭头。
　　三道熟悉的身影倒映入她的视线。
　　“苏总，顾总，周教授……”谢星回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他们，“这么巧。”
　　“是啊，下午和周大律师签合同，当然要尽地主之谊。”苏瑞雨走到谢星回的身边，纤细的手环过她的肩膀，笑道，“走，和我们一起进包厢吃。”
　　“要不还是下次吧。”谢星回礼貌婉拒道，“我刚刚已经点好菜了。”
　　这种场合，她参与不太进去吧。
　　刚刚为谢星回点菜的服务员还没有离开，见状道：“没关系的小姐，您刚刚点的菜都是我们的招牌菜，可以直接给您转单到包厢。”
　　谢星回：“……”
　　“喜欢吃淮扬菜？”顾令深和周祈年并排站着，前者突然开口问她。
　　谢星回：“还好，我都可以吃。”
　　谢星回偷偷看了一眼周祈年，多眨了一下眼睛，希望他可以帮她解一下围。
　　周大律师视若无睹，长腿一迈，把他们三个留在身后：“既然喜欢吃，那就一起。”
　　谢星回：“……”
　　她刚刚眼神里是这个意思吗？
　　包厢内，四人落座。
　　谢星回刚刚坐下，电话铃声响起，来电显示“谢清言”。
　　她起身，抱歉道：“我出去接个电话。”
　　谢星回离开后，包厢内的三个人轮流点餐。
　　服务员站在顾令深身边，微微欠身问：“您还需要什么菜品吗？”
　　“再加一道牛肉。”顾令深没有看菜单，随口道，“菜里都不要放葱。”
　　“好的，先生。”服务员又确认了一边菜品的名称，开口道，“菜品大概五分钟后开始上桌。”
　　坐在顾令深身边的苏瑞雨擦手的动作微微一停，用余光瞥了他一眼。
　　顾总什么时候开始也不吃葱了。
　　周祈年开口道：“顾总倒是挺迁就员工的口味。”
　　“吃什么不重要。”顾令深勾起一个笑弧，“顾氏对员工的关心向来到位。”
　　“对一个实习生，顾总的关心也这么到位，”周祈年眸底似有探究的神色，但面上完全不露声色，“看来我没有选错合作对象。”
　　-
　　另一边，包厢门外几米远。
　　“哥。”
　　谢清言：“李奶奶的影像学和脑脊液检查结果我看过了，我给出的答案和她的主治医师的结论是一致的。”
　　阿尔兹海默症。
　　“那你……”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只能说，遵从医嘱。”
　　谢星回蹙眉问：“真的不能根治吗？”
　　哥哥这么厉害，她以为会有办法。
　　“傻瓜，任何一种疾病都没有办法做到根治。”谢清言无奈地笑道。
　　即使他是m国最顶尖的脑科学医生，面对无数因为阿尔兹海默症最终死去的病人都束手无策。
　　病人的脑细胞变性、坏死，出现神经功能障碍，并且损伤不可逆转。
　　“这种病的自然病程是十年，它像个记忆的橡皮擦，会把人的记忆全部抹去。”谢清言的声音又从电话传出，“所以……有空就多陪陪她。”
　　“我知道了，谢谢哥。”
　　……
　　谢星回再次回到包厢的时候，菜品基本上已经上齐。
　　但是。
　　气氛有些诡异。
　　谢星回打开自己面前的那盅清汤狮子头，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喝汤。
　　“吃点蔬菜，别挑食。”周祈年冷不丁给谢星回夹了一块胡萝卜。
　　谢星回：“……”
　　小叔，这种场合我们是不是应该装作不熟一点啊。
　　谢星回挤出一抹微笑，回道：“谢谢周律师。”
　　她有意强调“律师”两个字。
　　他似乎反应过来，旁若无人道：“我忘了，这不是在家里。”
　　谢星回勉强自己吃胡萝卜的手彻底僵在半空中。
　　“周律师看来很也照顾小辈。”顾令深转动透明的转盘，把金蒜黑椒牛肉粒停到某个点，抬手随便夹了一筷子菜，放进自己的碗里。
　　苏瑞雨喝了一口橙汁，看热闹的嘴角弧度几乎放不下来。
　　一个关心员工，一个照顾小辈。
　　她没有记错的话，自己是谢星回的顶头上司吧。
　　苏瑞雨说：“是啊，看来周律师不像外界说的那么冷面无情，是个有温度的人。”
　　他们的对话在不紧不慢地一来一往。
　　谢星回低头吃饭，完全不打算再参与任何话题。
　　没多久，视线被一道黑椒牛肉吸引去，装点精致，看起来就很有食欲。
　　谢星回吃了一口，味道确实还不错，而且把口腔里讨厌的胡萝卜味道盖了过去。
　　-
　　41楼，CEO办公室。
　　周祈年签完合同，没有在顾氏多作停留。
　　苏瑞雨坐在沙发里翻看刚刚签到手的天驰，感叹道：“我觉得你也当律师的话，和周祈年绝对是旗鼓相当的对手。”
　　“我不会和能为我所用的人树敌。”顾令深说。
　　苏瑞雨一副了然的样子，回道:“那你刚刚你也半句话没让他。”
　　“为什么要让？”实话而已。
　　再说，他顾令深想要的东西，他不会让，别人也抢不走。
　　“是吗？”苏瑞雨走到他的办公桌前，双手撑着桌子，戏谑道，“你不是把谢星回让给我了。”
　　顾令深处理邮件的动作依旧流畅，连眸都未曾抬起：“看来你最近的项目还不够忙。”
　　威胁。
　　并且再次转移话题。
　　苏瑞雨哑然一笑，举起双手，一副“你当我什么都没有说”的表情。
　　“很忙，走了。”
　　苏瑞雨走到门口，在出门前头也不回地扔下一句：“你什么时候想要，我随时把人给你还回来。”
　　-
　　又是周末。
　　谢星回和姜瑾一约好去看李奶奶。
　　“奶奶，我和姜姜一起来看你了。”谢星回拎着水果和营养品走进店里。
　　奶奶目前的症状其实很轻，甚至绝大多数时间里和正常人无异。
　　比如上次触发情绪的原因，是那个特殊的日子。
　　但谢星回还是不太放心她一个人生活。
　　所以她今天来是打算和奶奶商量一下，给她找个护工，随便能帮奶奶一起照看店里的生意。
　　“啊呀，孩子们，快来。”李奶奶穿着花花绿绿的布衫，坐在藤编的小凳子上，手里摇着一把蒲扇，目不转睛地盯着超大的监控显示屏，连和她们打招呼都只是摆摆手。
　　姜瑾一有些惊讶：“这么大一个监控屏，你搞来的？”
　　谢星回摇摇头，有些茫然。
　　“奶奶，今天生意好不好啊？”谢星回把东西放下，又搬来两个小板凳，和姜瑾一一起左右陪着老人聊天。
　　“好得很。”李奶奶笑得像个小孩子，眉眼弯弯，“星回啊，你怎么和你男朋友两天来啊。”
　　今天周日。
　　按照李奶奶的话，顾令深昨天来过这里？谢星回想。
　　姜瑾一听到“男朋友”这三个字，仿佛一团被浇了油的火苗，她又惊讶又意外地怒道：“谢星回！居然背着我交男朋友。”
　　谢星回被她的“怒火中烧”拉回现实，连忙开口灭火：“不是奶奶说的这样。”
　　她把姜瑾一拉到一边，低声解释：“是Evan，我之前带他来看过奶奶一次，结果奶奶就坚持说他是我男朋友。”
　　姜瑾一狐疑道：“真的？”
　　“我保证。”谢星回竖起三个手指的时候有那么一丝心虚。
　　她确实没有男朋友不假。
　　但奶奶口中的“男朋友”其实是顾令深这件事，谢星回没敢让姜瑾一知道。
　　“信你一次。”姜瑾一抱着手臂，开口道，“你和Evan看起来是挺般配的，那看来奶奶还挺fashion的嘛，跨国恋也支持。”
　　“都说了是奶奶误会了。”谢星回无奈道。
　　“懒得理你，我去问奶奶。”
　　姜瑾一重新坐回小板凳上，问道：“奶奶啊，这个显示屏是谁给你装的呀？”
　　“是星回的男朋友昨天让人来弄的，他人长得好，又高又帅。”李奶奶对顾令深总是赞不绝口，“他说装这个就没有人敢偷东西了。”
　　“哦……还真是这样啊。”姜瑾一眯了眯猫一般的眼睛，“他叫什么名字啊？”
　　“名字……名字，奶奶好像没记住。”
　　姜瑾一暗忖，老人记不住英文名字也正常。
　　看来真的是Evan啊。
　　弟弟可真心细。
　　谢星回听到“没记住”这三个字，才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