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水暖》何暖暖

9、成婚

　　这老人家可真够厉害的，平平常常的语速，说出来竟有雷霆万钧的气势，绝不能违拗的威风气度。怪不得叶嘉这么如临大敌的样子。婚事在这儿还有一关呢。武林人，师如父母，果然。

　　“第一，你若娶了林儿，就得什么都听从林儿的，不许有所违背。”

　　我简直没敢相信自己耳朵。这些日子被王妃灌满了女子谦卑柔顺的道理，嫁夫从夫，到老人家这里怎么全给倒过来了？竟有这样为弟子撑腰、难为外孙的师长？林儿，你到底是怎样优秀的女孩子，得到这样的呵护关爱？

　　“是。”叶嘉答应道，没有一丝犹豫。我还是心一颤，为了这份情，叶嘉真是什么都肯付出了。

　　“第二，不许纳妾，不许去风月场所。”

　　“是。”叶嘉应声答应。

　　“第三，你们的孩子得有一个学狂人剑法的。”

　　“是。”叶嘉好像长出一口气的轻松，估计他也怕老人家说出什么为难的条件来。

　　楚狂人大笑：“楚羽，你可都听见了，替我监督他。”

　　“是。”楚羽恭敬的声音中未免不有笑意。

　　“好，林儿去休息吧，明日我们就出发。”老人家的声音里有爽朗的欢悦。

　　我感动莫名。林儿，竟拥有这么多这么深的爱。我，真的很幸福。我要怎样回报老人家？

　　叶嘉在楚羽面前还能不避讳，有了楚狂人同行，可是乖乖的，对我循规蹈矩，不敢有一丝小儿女的缠绵。那一种对长辈发自内心的恭敬孝顺、谦逊有礼，让人肃然起敬的爱怜。

　　我发现叶嘉有不同的侧面，又恰到好处的汇成一个整体。疏狂恣肆起来仿佛世间礼法皆不在眼中的样子；端正起来，却又是最有礼的一个人，堪称礼法的典范。他在父母面前不知又是怎样的呢？

　　一路上自是安排有序，每一宿处都尽了全力的迎接新郎新娘，食宿皆依当地特色，精美不凡，各具匠心，周到妥帖，令璎珞瑽瑢讶异惊喜得都不知赞什么好了，这样的经历，也算是对她们远途陪嫁的一点点补偿吧。

　　这日到了风云山庄，距婚礼还有三天。

　　我们被安置在山庄外一小小院落，楚狂人住外院，我住内院。每日叶嘉都会在楚狂人处盘桓很久，我在院中可以听见他说话的声音，知道他在那里，心中甜甜的就有一种安稳。倒是璎珞每日都会回他的话，回复饮食起居等等事宜。

　　我日常教璎珞瑽瑢写字读书，转眼，婚礼的日子到了。

　　等待中有着欢喜，欢喜中有着紧张。

　　从此，全新的生活就要开始了。

　　这一日，来了无数的人，整个风云山庄都沸腾了。

　　看着镜中盛妆的自己，结婚，是每个女子一生最重大的典礼了。

　　因我求了，所以有这样的姻缘么？

　　我要着，要许多的美好，许多的爱，所以便给我吗？

　　我被喜娘引着，被欢喜的人簇拥着，听到热烈的鞭炮声，听到新郎来临，听到他的脚步声，感觉到他的气息，一切都是不同的，都是无比的欣喜和快乐。

　　我被他引着，步入新的世界。

　　拜天地拜父母夫妻对拜，心激动紧张，我牢记着王妃的教导，从容，端庄，恭谨，一行一立都展示着大家闺秀的良好风范，我认真练了那么些日，知道，今日的表现足可以让王妃安慰了。

　　送入洞房，要这么久，我才再能好好地看他，端庄的新郎服映衬下，他竟别有一种俊美，明朗，夺人心魂。他这一刻的容颜模样，我想我一世也不会忘了。

　　他看我的眼神同样是欣喜异常，情怀激动，情致缠绵，我垂下了目光，周围是很多人的，但我觉得热闹纷繁中只有他，只有我，还有那满蕴的爱。

　　喝合酒，坐床，撒帐，结发，我们认真而隆重地在喜娘的指引下一样样做着，我知道他和我一样，都有一种虔敬，一种无法言说的幸福喜悦。

　　贾宝玉说：这是从古至今、天上人间第一件畅心满意的事。

　　然后他去外面招待酒筵去了，室内安静下来，璎珞瑽瑢帮我换了衣装，坐在床上，等他回来。

　　“嫂嫂。”推门进来的甜美娇柔的有些苏州口音的可爱清爽女子是阿黛，叶嘉的妹妹。她到床边拉住我的手说：“我方去前边看了。舅父说，今天这么多客人，便一人一口酒，哥哥也非喝醉了不可，因此谁也不许单独敬哥哥酒，哥哥只共敬三杯，下剩的谁愿意喝酒就找舅父好了，舅父说悉数奉陪呢。”

　　她笑靥朗朗。我见她第一眼就喜爱上她，我喜爱敬慕这个清爽不俗、心胸广远的女子，我喜爱她写的《游侠传奇》。我想起由于我的一句话，她辛苦为我抄录了整本的《游侠传奇》，心里全是感动。

　　我一向拙于辞对，握着她的手，只是感激的笑，不知说什么好。她极聪敏的，看出我的情意，微一愣，微笑着握着我的手：“饿了吧，先过来吃些，哥哥不知要多久才能回来呢。”

　　房中桌上满满一桌子的小吃：枣、栗子、花生、各色精美糕点、莲子百合汤……她用碟子为我取来，璎珞忙接了，服侍我吃下。“这一个很好吃的，我最爱吃，你尝尝。”她言语温软清和，笑意盈盈，好生叫人喜爱！

　　她是叶嘉家人给我的第一印象。清雅、愉悦、见之忘俗。是，叶嘉的妹妹，她当得起。他的家人，都是怎样不凡的人呢？

　　叶嘉终于回来了，同来的是无数闹洞房的人。那些江湖人开始略为拘谨，但不知是谁开了头，很快就热闹起来，要我给他们敬酒。我知道是要有求必应的，因此叶嘉擎壶，我端酒杯。有那淘气的，不接杯，非让我喂不可，叶嘉不知什么时候使的眼色，回手便从阿黛手里拿过碗大的杯来，笑道：“若要她喂，就得喝这一满杯！”

　　在众人的哄笑中，叶嘉帮我托着酒碗，那人被灌了满碗的酒，再也不敢有人淘气了。大家笑着闹着。我喜欢这热闹，虽然总是有尴尬，却也总是谈笑间便被叶嘉化解。我发现，在江湖人中间，他有一种不事张扬的威风，有着从容的敏锐，那些人闹归闹，但对他都有一种自然而然的敬服尊重。

　　楚羽舅父来了，“好了好了，要让新人安歇了。”三下两下就把那些人全劝走了。

　　门关上了，室内静下来，只剩我们两个人。

　　他看着我，安静中我听见自己的心在跳。从草原上听他的心跳开始到现在，好像已经很久很久了。

　　他笑着，微红着脸，一双眼睛莹莹闪亮，站在我的面前。我听见自己的心一下一下地跳着，越来越快。他抬起手，拔下我的发簪，黑发瀑布似落下。他俯身轻吻上我的面颊，温柔的，微颤的。

　　龙凤烛明亮的燃着，这一夜，全是心跳，全是美好，全是迷人醉人的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