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荏苒》棠畦

2、第 2 章

　　目的地有点儿远，俩人开了四十多分钟才到，刚走到院子中间就看到两个人靠着门口的廊柱吻得难分难舍如同两棵纠缠在一起的藤蔓，要不是还在外面恐怕衣服都脱了。

　　“哟，我们这才刚到，华少已经先吃上了？”谢子安吹了声口哨儿，高声调侃道。

　　被叫作“华少”的男人转过头来，手还在他怀里的人的屁股上流连徘徊，神态轻佻又坦然地道：“这不是还没吃到嘴里嘛，餐前酒而已。”

　　华少怀里的人也抬起头来看向两人，年轻到稚嫩的脸上不加掩饰的带着羞恼和被打扰的烦躁。

　　谢子安跟这个华少很熟，当然不熟的话也不会单凭背影就能看出来是谁，一点儿也没不扰人好事儿的自觉，还走过去倚着人肩膀熟络道：“这回这个弟弟看着有点儿小啊，成年了吗？别回头人告你□□未成年，到时候可没人去号子里看你。”

　　疑似未成年瞪了谢子安一眼，嚣张道：“号子就是我家开的，谁想告就去呀，我先让他进去呆几天。”他生了一张娃娃脸，虽作出凶恶的样子看起来却有点儿像撒娇。

　　谢子安本就看着他，这会儿又凑近了一些，皱着眉头道：“这个弟弟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华少哈哈大笑，他怀里搂着娃娃脸肩上倚着谢子安带得俩人跟着他一起颤，三个人抖得跟集体得了帕金森似的。

　　等他笑够了，依旧弯着眉眼笑眯眯道：“宝哥哥，你带来的这个弟弟看着也不大呀，大学毕业了吗？不会是你手下的实习生吧？那你这可是职场潜规则了。”话是对谢子安说的，眼睛却跟X光机一样在谢思齐身上来来回回扫了好几遍。

　　谢思齐二十七岁生日刚过，因为跳级升学博士都毕业一年了，但他本来就显小又穿了白衬衫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文质彬彬的样子看起来还真像个大学生。

　　谢子安“啪”地拍了华少一巴掌，“操！别胡说，这是我弟，亲弟弟。”见华少怀疑地看着他，不得不郑重道：“这真的是我弟，谢思齐，博士都毕业了。但你不是他的菜，警告你啊，别乱打主意，不然兄弟没得做。”

　　华少听人真姓谢，信了“亲弟弟”这个说法，早些年是听说过谢生还有一个儿子，后来也没在圈子里见过还以为是谣传呢。

　　他有点儿失望的“哦”了一声，又安抚地摸了摸娃娃脸的头，对谢思齐伸出手道：“弟弟好，我叫陈铭华，谢少的弟弟就是我弟弟，以后有事儿找华哥包你满意。”

　　谢子安讪笑道：“还‘包你满意’，说得跟找鸭子似的。”

　　谢思齐从看清陈铭华怀里的人就被定住了，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他，还是这种场景，难过、嫉妒、失望、愤恨搅作一团堵得他胸口疼得要炸开一般。

　　他愣愣地看着伸到面前的手，闭了闭眼睛，“啪”一下狠狠地打在了那只手背上。

　　刚刚就是这只手狎亵地在那人身上游走，恨不得剁掉它。

　　陈铭华“嗷”一声缩回手，涨红着脸骂道：“你傻逼吗”抬起左手就给了谢思齐一拳头。

　　跟一般用钱砸人的富二代不同陈铭华为了保持好身材招蜂引蝶每周定期健身，这一拳头“砰”一下砸在谢思齐胸口上把他推得踉跄了两步直接摔下了台阶。

　　谢思齐被摔蒙了，另外三个人也愣在了原地。

　　终于，谢子安先反应过来，赶紧跑过去扶谢思齐。

　　谢思齐挣扎着站了起来，胸口疼，屁股和背部也疼，好在台阶只有两级才没摔个头破血流。

　　陈铭华也跟了下来，一言不发的站谢思齐边儿上，本是冲动之下下意识的反击，伤人之后就有些后悔，想道歉又拉不下面子，只能无措地看着他。

　　谢思齐阴沉着脸，仿佛陈铭华是什么排泄物一般眼尾余光都不扫他一下，直盯着呆站在台阶上的娃娃脸，声音冷得掉冰渣，“沈逸！滚回你家去！”

　　谢子安一听他姓沈就知道为什么会看着眼熟了，因为长得跟谢思齐像啊。

　　他有心打个圆场，跟姓沈的生气不值得，谁知道沈逸不知死活地大声叫嚷道：“你谁啊？怎么跟爷爷说话呢？”

　　完了，谢子安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谢思齐轻易不发火儿，发起火儿来谁的面子都不给。

　　果然，谢思齐黑着的脸又黑了几度，咬牙切齿道：“你自己滚回去，还是我叫沈择正来抓你？”

　　沈逸刚刚看谢思齐拍陈铭华的手背就生气了，这会儿彻底忍耐不住指着谢思齐鼻子大骂：“你他妈有毛病吧？我爱咋咋，关你屁事儿！还有你他妈算哪根葱，沈择正是你叫的吗？别给你脸不要，逼急了爷爷弄死你！”

　　谢思齐刚摔了一跤这会儿都要谢子安扶着才能站稳，气狠了也没法真的动手打沈逸，所以也不再废话，只紧紧抿着唇从兜里掏出了手机。

　　谢子安担心之余还恍恍惚惚地想着：“他知道沈择正的电话？难道他们私下竟然还有联系？”然后他就看到谢思齐拨了110。

　　谢思齐的手机隔音做得很好，电话通了没听到那边说了啥，然后谢思齐就跟上门讨债的□□大哥似的缓缓道：“给沈择正打电话，就说谢思齐找他，让他回电话……”

　　开始几人声音并不算太大，屋里的人听到沈逸的骂声赶出来查探情况，正听到谢思齐不耐又勉强压抑着讲电话：“你告诉他他要觉得是骚扰电话至多让你领导训你两句，你要是不说耽误了他的事儿明着不找你茬儿保不齐暗里怎么样……我不是威胁你，我这是在跟你讲分析利弊……”

　　他好像终于失去耐性了，气愤道：“你爱打不打吧。”然后就挂了电话。

　　别墅的主人兼此次party的组织者张明睿出来看到谢思齐心脏就猛地颤了一下，再看看另外三个人，陈铭华一脸心虚，沈逸满脸狐疑，谢子安为了给他打眼色眼皮都要翻到天上了。

　　唉！这是什么人间修罗场！

　　等到谢思齐挂了电话，张明睿满面笑容道：“思齐，好久不见。我就说刚刚感觉客厅里的灯光都突然变亮了，原来这就叫蓬荜生辉。没想到你能来，真是万分荣幸。这怎么还没进屋就受伤了，快进去吧，我叫医生来给你看看。”

　　张明睿这话既表达了对谢思齐的欢迎，又隐晦地说明并非故意安排让他遇见沈逸，最后又表达了对谢思齐的关心，可谓是面面俱到了。

　　他以为谢思齐是因为看见沈逸才生这么大气，毕竟沈逸占了属于谢思齐的一切，至于为何受伤让谢子安扶着，那肯定是因为跟沈逸起冲突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谢思齐只得应付了几句，跟着众人进了别墅里面。

　　至于继续教训沈逸，人太多不方便。

　　张明睿给熟悉的家庭医生打了一个电话对方说不在澜城，他只能跟谢思齐商量要不要送他去医院。

　　谢思齐没觉得太严重，屁股肉厚缓过那股劲儿已经没那么疼了，倒是背上火辣辣的疼应该是挫伤了，他问有没有常备的药箱，叫谢子安帮他简单的处理一下就好。

　　客厅很大，沙发乱七八糟的摆放着，因为人多不知道从哪又搬了两套旧的，暗沉的颜色跟白色系的装修风格明显不搭。谢思齐面前的茶几上还散着一大堆拼了一半的乐高积木，看不出是想拼个啥东西出来。

　　谢思齐等着张明睿去拿药箱，张明睿还没回来谢思齐的手机就响了，是个陌生号码，看来那个值班的警员最后还是选择了通知领导。

　　谢思齐握着手机起身进了旁边的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好像藏酒室，进门有一段过道，右手边的柜子上货架一般一排排的摆满了红酒。

　　谢思齐点开接听，那一瞬间他有些鼻酸，喉咙也哽住了，所以他没有说话。

　　半晌，电话线那边的人先开口了。

　　沈择正问他是不是遇到了麻烦需要他帮忙。

　　谢思齐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因为除了这个他自己也想不出和沈择正还有什么联系的理由，缓缓地深吸一口气，谢思齐冷冰冰道：“澜山路18号，过来把你儿子领回去。”

　　站在里侧的舒念本没想偷听，但谢思齐进来就接了电话而且正好堵在门口，想着这会儿出去俩人就要碰面，不如等他打完电话走了再出去。

　　谢思齐的言语突然变得尖刻起来：“不是沈逸还能是谁？他今天能出现在这里，明天就能有人举报你徇私舞弊贪污受贿……麻烦不到我，你们家的事儿跟我有个屁的关系，让他赶紧滚别在这里碍人眼！”

　　舒念耳力虽然很好但谢思齐的电话隔音更好，他听不清电话那端的人说了啥，只听见谢思齐突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骤然高了起来。

　　“用不着你管我，还是管好你儿子吧。管不好就别生，免得出来丢人现眼。”

　　最后一句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又过了很久，舒念再没听到声音，电话应该是挂断了，但谢思齐也没走，因为门没响动，安静地就像门口根本没有人。

　　舒念感觉进退两难。

　　刚刚沈逸在门口大声嚷嚷引得大部分人都跑出去围观了，他因为耳力好坐得又靠近门口在屋里就听完了全程，虽然还有诸多不解但也知道不好多问，就没出去凑热闹。

　　舒念觉得摆在客厅里的酒没他喜欢的，不看热闹就去挑一瓶好酒吧。

　　然后他就被迫在藏酒室里听了一个后续。

　　不过这也让他大概拼凑出了一个相对完整的故事。

　　陈铭华跟沈逸正在院子里做些伤风败俗的事儿（舒念此时觉得伤风败俗），然后谢子安跟谢思齐来了，说话间陈铭华和谢思齐起了冲突。

　　舒念本来就觉得这冲突起得莫名其妙，后来不知为何又变成了赶沈逸回家，等听完这通电话他就明白了。

　　谢思齐让沈择正来领他儿子，然后谢思齐又问“不是沈逸还有谁”，这就是说沈择正觉得这里还有一个他儿子，显而易见“这个儿子”就是谢思齐。

　　所以谢思齐是沈逸的哥哥。

　　谢子安在跟人介绍时特意强调谢思齐是他亲弟弟就是为了说明“谢思齐家人不承认他我承认，他就是我亲弟弟”。

　　所以谢思齐应该还是个不受待见的私生子，这就解释得通了。

　　舒念觉得自己发现了真相，换位思考自己肯定不想让人知道自己是私生子的事儿所以现在不能出去，但是不出去又不知道谢思齐什么时候走，他的酒早就选好了，也不能一直在这里站下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