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你看繁星似火》温时雨宁

8、第8章

　　在瓜地里消遣了一下午，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黑透了，空气中开始弥漫起草地潮湿的味道。白天热的紧，村里很少装了空调，加上一群人刚刚过来，还没有完全熟悉这边的环境，习惯了城市夜生活规律的他们，到了晚上，情绪反倒高涨了起来。
　　“这丫本命年穿着他妈给买的大红色内裤跟我们去踢球，他偏偏闲着没事做要去爬那个足球架，结果下来的时候裤子被挂在网勾上了，直接裤子被扯下来了，大红色内裤暴露无遗，差点没把我笑死。”
　　“罗轶！”陆旭东一听自己的糗事就这么被揭露，瞬间暴走：“何曦，能不能管管你家这位！”
　　“我之前咋没听过这事。”何曦也跟着笑。
　　“啊，什么东西。”走在前面，突然尖叫着跳起来。
　　夏夜里乡村小路上时不时会有癞蛤蟆跳出来，让人猝不及防。
　　“罗轶，背我。”何曦张牙舞爪地指挥着。
　　“这东西遍地都是，有什么好怕的。”
　　“女孩子都很怕的好不好，长的那么恶心。”
　　“这里又不止你一个女孩子，人家怎么不像你一样。”
　　这里除了何曦以外，也就只有赵星一一个女孩了。
　　“怕不怕？”易昶炎问她。
　　“什么？”
　　“癞蛤蟆。”
　　“我……还没有见过真正的癞蛤蟆。”她一个从小生活在城里的人，真的还没见过乡下的癞蛤蟆，只见过超市水产区里被关在玻璃箱里的牛蛙。
　　易昶炎笑了，旁边的人都乐了，所谓不知者无畏，原来如此。
　　“我不管，你到底背不背？”何曦眼看着要爬到罗轶的身上去。
　　“诶，真是服了你了，上来上来。”
　　罗轶因为背着何曦，慢慢地落在了几个人后面。
　　“罗轶啊罗轶，上一秒矫情说不背，这倒好，都跟背上那位姑奶奶说上悄悄话了。”陆旭东笑。
　　途经一处水沟边，正在放水。
　　“上来，我背你过去。”易昶炎看着她开口。赵星一来乡下的时候穿的是一双洁白的帆布鞋，自然是走不了泥路。
　　赵星一也不矫情，就着易昶炎蹲下来的身子，扶上了那坚实滚烫的背。
　　易昶炎确认她在自己的背上趴好，双臂绕过她的腿弯下，站起身。
　　“不要怕。”话音刚落，易昶炎便已经纵深一跃到了河沟的对面，河沟对面的泥路积了很多泥水，易昶炎并不打算把她放下来，赵星一也就任由他背着自己。
　　不知道是不是应了何曦的要求，罗轶忽然间唱起了情歌来。
　　谁料罗轶唱完之后，何曦并不打算放过另外两个男生。
　　“易昶炎，我怎么从来没听过你唱歌，快点来一首。”
　　“炎哥哪里会唱歌，认识他这么久我都没见识过。”陆旭东反驳。
　　“想不想听？”赵星一本有丝丝期待，在听完陆旭东的话之后，明显泄气了不少，谁料，背着她的人突然侧过头来轻声问她。
　　“想的。”赵星一心底有些期待，他这样的嗓音如果唱歌的话该是怎样的迷人。
　　易昶炎唱了一首歌，所有人难得的安静了下来。
　　两个人落在后面，易昶炎声音不算大，却也传到了前面人的耳朵里。
　　何曦趴在罗轶的肩头，悄悄的问：“这歌当时我们不是还一起看过录像带来着，结尾那个男生喊得啥来着？”
　　“我已经无法自拔？”罗轶一转脑袋。
　　“啥呀，人家说的根本就是英语好不好，你个文盲。”何曦用手揪起了罗轶的一只耳朵。
　　“啊！松开”罗轶吃痛。
　　何曦松了手上的劲。
　　“老子英语什么水平你又不是不知道，那玩意我能记住吗？能记住中文算不错了。”
　　旁边的三个人不知道这两人怎么悄悄话说着说着又开始吵吵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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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城已经进入四月，距离那次不欢而散的同窗会已经过去了许久，天气已经回暖，天气预报说今天会有大到暴雨。
　　果然早上气温还将近三十度，万里无云，室内不得不拉上窗帘，不然阳光照进来太过刺眼。到了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突然间乌云密布，狂风席卷，楼下的树都像是倾向一边，随时会被大风连根拔起，窗外一片混沌无光。
　　很快，豆大的雨点往外墙玻璃上砸，噼里啪啦，顷刻间，从落地窗里望去，不远处写字楼里的大大小小的灯光像是浸在水里的幻影，遥远又朦胧。
　　工作室里放着常放的一首粤语老歌，赵星一虽然听不太懂粤语，要在平时还能跟着哼上两声，只是现在她不得不忙着赶图。
　　电脑屏幕上的女模特的皮肤很好，只需要调一下背景。只是原本现场置景全都用的浅蓝色系，临要交图，那边设计部负责人突然发来消息说想要尽快出一套海蓝背景的，她不得不给全套图重新调色。
　　所以并未在意天气变化，只在打雷的时候，心略微跟着震了震，朝窗外看了眼，一秒后又继续匐在电脑前了。
　　今天虽然是周五，她却没办法像平常一样早早地打卡下班，加班到夜里九点多。等到收工的时候，工作室里已经一个人也没有了。
　　谁叫今天是周五，一个个早都出去玩嗨了。
　　她下楼之前叫了车，关门离开，工作室老规矩最后一个走的锁门，钥匙拿到楼下保安室。
　　外头仍是大雨滂沱。
　　果不其然，上了车没多久，就遇上了堵车。雨天路滑，雨夜的视线更不如平常的好，开车的人急着回家或赶去目的地，占道，变线……堵作一团。
　　窗外，大雨倾盆，喇叭声此起彼伏，宣泄着烦躁与不耐烦。不论红灯绿灯，水泄不通，这种天气最容易出事故。
　　赵星一歪在出租车后座上，打了个哈欠。明天下午还得跟叶老师去一个电影节现场，想来，她已经有连着几个周末没睡过懒觉了。
　　出租车一步一挪，好不容易快到了一条岔路口。
　　“姑娘，你赶时间吗？走这条路没那么堵。”司机问她。
　　“行。”已经下班，她不赶时间，早一点晚一点的确无所谓。
　　车拐到桥下，上了沿江道，才算是畅通。
　　一路开到了小区地库门口，司机按了几次喇叭，保安却迟迟不开闸，撑着伞跑出来解释说今天地库的门坏了，正在维修。
　　司机只好掉转车头，把车停到了马路边上。
　　“师傅，不好意思，能先在这里等我几分钟吗？”赵星一先把车费付给了司机。
　　她给年嘉佳打电话：“嘉佳，我没带伞，你下来接我吧。”
　　车窗外雨幕浑浊，看不清外头景象。坐在车上又等了五分钟，远看着年嘉佳打着一把大伞跑过来。
　　“师傅，谢谢你啊。”赵星一硬着头皮推开车门冲下车。雨水铺天盖地浇下来，她一脚便踩进脚踝深的浑水里。天，她新买的白色帆布鞋啊！
　　雨水像是打开了的淋浴，她眼睛被冲得睁不开。
　　“一一！”年嘉佳一声吼，打着把伞朝她冲来，把手里的雨伞递给她：“先撑着伞。”
　　赵星一把伞撑开，身上已湿了大半：“今天雨真是太大了。”
　　“快过来。”年嘉佳替她关了的士的车门，“北城每到这时候都得来这么一场，今年倒是还提早了，跟常新市夏天的暴雨有一比。”
　　“等下回去用热水泡泡脚，不然容易着凉。”
　　赵星一眼看着自己双脚已经被水流淹没，哀呼：“我新买的白鞋！”
　　年嘉佳幸灾乐祸：“洗洗晒干了还能穿。”
　　“早知道今天不穿它出门了，我还想明天也穿它出活呢。”赵星一多少还是有点心疼。
　　小区门口巷子里，两旁的店铺倒是都因为暴雨提前关上了门，要在平时还是灯火通明。
　　两个人进了小区就没了积水，暗红色的砖铺满地面，水流不断从小路两边的排水网流走。
　　回到家洗了个澡，才算是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窗外的雨依旧是下个不停。
　　年嘉佳看着窗外，突然想起点什么来，“星一，你还记得我们在常新市经历的最后一场大暴雨吗？你说赶得巧不巧，正好就是我们高考完那天。”
　　“记得……”
　　高考完那天的暴雨她怎么会不记得，那不仅仅是一场暴雨，更是她这些年来唯一一次内心防线的决堤，何其汹涌，无人拯救，独自生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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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记得具体是哪一天，她的高中后半个阶段才终于步入了正轨，她才能不再时常想起那个人，偶尔出现在别人口中的名字也渐渐消失，仿佛他从不存在。
　　就这样整整过了一年多才算捱到高三毕业季，直到每年的六月七号如期而至。
　　高考前一周，南方省市都陆续在下暴雨，前两天听说有临海省份的乡镇在接连暴雨之后道路被雨水淹没，机动车和行人都难以上路，当地高考考生不得不推迟两天高考，再启动二卷。
　　常新市像是提前和天公打好了招呼，偏生六号七号这两天没再下雨，天气突然从暴雨转变成多云，偶尔飘点绵绵细雨。六月本是常新市转向炎热的时候，微风细雨倒是让气温降下了几度，校园里添了几分阴凉。
　　外中环境着实不错，历年都被用作高考考点。
　　连着两天早上，奶奶都来给她送考。
　　私家车都被交警拦在山下，外校来送考生的大巴车径直的开进了学校停车场，上山的两侧人行道都是送考的学生家长，学校前后门都被堵得水泄不通。
　　两天时间过得飞快，最后一门考试准时在时针跳到五的时候结束，所有人像是听到一声解放的号角，争先恐后的收拾东西出了教室。
　　考试前多数人都像是个吃了个定心丸，时刻按捺着自己躁动不安的内心，就算有紧张也不会轻易说出来，生怕影响到了周边的人。
　　可当结束的这一刻，学校的四处，免不了掩面哭泣的人、红了眼眶的人，反而没有什么高声呼喊的人。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长达半年甚至更久的心理和身体的煎熬，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不管发挥得好与不好，答案都交付给未来。
　　年嘉佳和她的考场隔了一栋教学楼，下考没多久，就飞奔着来找她。
　　“怎么样？”年嘉佳悄咪咪地问她。
　　“正常发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