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欢俞》天天福星

17、风烟俱净，天山共色

　　公主府内，沈晚棠正与人对弈，而与她对弈之人虽身穿宦官服饰，却能与沈晚棠平座在榻上。
　　“上元节，公主想要什么”虽是宦官，可他声音依旧纯净，甚至有些低沉。
　　“想要…想要一个纸鸢”沈晚棠轻声道。
　　“好”
　　屋内的烛光明明灭灭，屋内的两人安静的下着棋。
　　直至有人来通传，称北荛世子来访，沈晚棠睨了一眼来人，本想称病不见，对面的人却劝道：“见一见吧”
　　只一句话，沈晚棠点了点头，二人起身去了正殿。
　　苏御和盛千俞已经等候在那里，盛千俞此行没有暴露身份，只充当一个侍女，站在苏御身后。随着沈晚棠而来的，她一眼便认出了画像上的那个人，大家口中的禄子。
　　有宫人来为几人看茶，行过禄子身边时不小心将茶水倒在了他的手腕上，茶水滚烫，他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反而是沈晚棠，这位尊贵的长公主，见状竟上前将自己的手帕覆上，小心翼翼的擦干净，然后命人准备凉水冲洗。
　　“公主如此体贴下人，此等良善倒是让我等望尘莫及”苏御开口道。
　　沈晚棠闻言看过去，恢复了刚开始的冷若冰霜，道“殿下今日来访，可有要事？”
　　苏御微微一笑，道“听闻公主这里有幅传世名画山河图，在下慕名已久”
　　堂堂一国世子来求见一幅画，断没有不应的理由，沈晚棠眼神示意身旁的侍女，侍女刚想去拿，禄子便道“还是奴才去吧”
　　沈晚棠看着他，却没有阻拦。
　　不消片刻，禄子拿着一幅被存的完好的画轴出来，盛千俞上前接过，二人小心翼翼的将画卷铺开，画上的世间万象跃然纸上，叫人挪不开眼。
　　半晌，苏御道：“不愧是传世之作，多谢公主”
　　沈晚棠微微垂眸颔首，待画卷重新被收起，二人便不多做停留，起身告辞。
　　回去后便叫来了萧初尧，因为萧家和长公主不和，所以萧初尧并没有跟随一同过去。
　　“可有什么发现？”萧初尧问道。
　　“公主在边陲丧夫之际，可曾请求回宫？”盛千俞不答反问。
　　“即便有求也不会允的，南荣律法，和亲公主，若非亡国，永不回宫。她的两任丈夫死后不久后南荣派兵收复了边陲，所以她才能回宫”
　　“那她和亲之前可有婚配？”
　　萧初尧闻言面色变了变，似是想起了什么大事，道“我竟然都差点记不得了，她先前有个未婚夫婿，是前朝将军之子，二人情投意合，佳偶天成，不过和亲旨意下达之后，便被人弹劾那位将军卧薪尝胆，实则心系前朝，被满门抄斩了”
　　萧初尧说这话时轻声细语，多的是无可奈何。
　　“是萧世荣做的？”盛千俞察觉到他的语气变化“所以她才与萧家结下了如此仇恨”
　　萧初尧目光不自觉的闪烁，随后叹了口气，道“所以我才说，有些仇恨，是无论无何都忘不掉的，萧氏于她而言，便是如此”
　　“青龙寺……青龙寺离这里多远？”盛千俞又问道。
　　“快马加鞭，怎么也得一天”
　　“那明日我们一早出发，应该能在上元节那天赶回来”盛千俞转头对苏御道。
　　苏御也只得点点头。
　　果不其然，第二日一早，两人便出发，萧初尧留在宫中掩人耳目，毕竟若是让王上知道了，难免会派一堆人随行。
　　临近过节的气氛很热闹，即便离开王城很远，也依旧随处可见花团锦簇。
　　二人天黑前到了青龙寺，刚下了马便听见了钟鼓声，悠远空灵，让人心生敬畏。
　　踏入寺内，有小和尚来引着二人往里走，最后停在大殿外，小和尚双手合十，示意二人进去。
　　两人一左一右一齐推开门，门内点着无数蜡烛，最中央的佛像似能洞察一切，将无数人的心思尽收眼底，让人收起一切杂念。
　　“来都来了，不如求个签”苏御说着便拿起一旁的古签筒递给盛千俞。
　　“我不信这个”盛千俞刚想拒绝，门外便又推门进来一位老和尚，道“信与不信全在自己，不若姑娘试一试又何妨”
　　盛千俞看向苏御，后者又对她笑了笑，她接过古签筒，跪在软垫上，一下一下的摇着手里的签，只听清脆的“吧嗒”一声，便有一支签掉出，盛千俞捡起而后站起身将摇出的签递给老和尚，老和尚接过签示意她出门来，带着她走到菩提树下，缓缓道：“姑娘想求什么？”
　　盛千俞想了想，开口道“前路未知，迷惘己身”
　　老和尚笑了笑，道“姑娘的前路若是未知，那这世间便无路可通了”
　　“何意？”
　　“静守己心，世间安得两全法”老和尚顿了顿，接着道“姑娘只顾往前走，自会有人为你青灯古佛”
　　盛千俞只觉得荒谬，转身便想走，又听见身后传来那老和尚的声音“姑娘，停下时，可回头看看”
　　盛千俞离开后站在寺门口倚着树，脑中总是想起那老和尚的话，无端令她心烦。
　　连苏御出门来站在她身边她都没发觉。
　　“怎么现在不担心我会突然捅你一刀了？”苏御见她难得的发呆便打趣道。
　　盛千俞闻言抬眸，便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睛，不知为何心里的烦闷消散了大半。
　　“你怎么这么久”盛千俞问道。
　　“我去找了禄子求的平安符，没什么特别的，只是那和尚说得佩戴九九八十一天”苏御一边说一边给她看他手心上的平安囊“多一天少一天都不行”
　　“不离身？”
　　“嗯”
　　“天色有些晚了，我们去山下找个客栈，等天亮了再回去吧”
　　苏御点点头，随即二人翻身上马扬长而去，他们走后，刚刚那老和尚却出门来，看着他们的背影，摇了摇头，小和尚见状问道“住持，为何摇头？”
　　“可惜了两个天纵英才，为何偏偏要遇见呢”老和尚转过身，怅然道“罢了，因缘合和，缘起时起，缘尽还无，不外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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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在山下随便寻了个酒肆，又在二楼开了两个相邻的房间，但这种山脚下的房间隔音极差，但没关系，因为今夜的两人一墙之隔，谁也没有闭眼。大抵这心事，只有那墙知道。
　　第二天一早，两人启程回庆安城，今日便是上元节，回去的时候刚好能赶上看花灯。
　　可在半路上，盛千俞的马被两侧突然横起的树干绊了腿，眼看要摔倒之际她立刻纵身而起轻飘飘的落在前方。马儿重重的摔在地上，两侧的树林里突然涌出大量刺客。
　　盛千俞看向苏御，后者吹响了一个哨子，便又有一队人马赶来，将先前的那批刺客围在中间，苏御慢悠悠架着马走到盛千俞身边，向她伸出手，盛千俞也不扭捏，搭上他的手便借力上马，苏御将她还在身前，又回头对着后来的那批人道：“一个不留”
　　语气平淡的竟让人听不出任何杀意。
　　苏御驾马离开，身后的杀伐声此起彼伏。
　　只是出了这个意外，又损失了一匹马，城门早已关闭，二人终究没有见到上元节的花灯会。
　　苏御牵着马，盛千俞在马上坐着，二人在城外慢慢悠悠的闲逛，净有点岁月静好的意思。
　　只是今夜要露宿街头了。
　　他们找了个空旷的地方，随手拢了一把木枝，苏御掏出火折子引燃，随后吹灭，二人坐在火堆旁静默无声。
　　坐了不知有多久，盛千俞靠着树干马上便要睡着了，天空中突然绽放了无数的烟花，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天下的有情人在今天是否还圆满。
　　盛千俞被晃的睁开了眼睛，不得不说，在这里看烟花，竟然格外好看。
　　“给你”苏御来到她身旁，递给她一个东西。
　　盛千俞虽疑惑，却还是接过，她借着天上的烟花璀璨，看清了手中的东西，竟是一个用柳枝编成的鱼，小小的一个比手掌还小。
　　“上元节礼物”苏御补充到。
　　“为什么是鱼？”
　　“因为…阿俞”
　　又是一阵烟花腾空，盛千俞耳边满是烟花的轰隆声。
　　幸好有这么一场烟花，照亮了他的眼，遮掩了她的心跳。
　　“我以后可以叫你阿俞吗？”
　　大概，是可以的吧
　　盛千俞点点头，苏御明显的笑了下，比天上的烟花还好看。
　　盛千俞拿着他的'阿鱼'，心里却想着，要不要回他个什么。
　　“不用了”苏御冷不防开口道。
　　盛千俞抬眸看着他，他接着道“不用给我回礼，阿鱼是你的上元节礼物，阿俞是我的上元节礼物，我们已经扯平了”话落，苏御坐在盛千俞身侧，和她靠着同一颗大树，看着同一片星星。
　　盛千俞闻言愣了愣，随后无声的笑了笑，也将头靠在大树上。
　　和你一起，等待风烟俱净，天山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