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Ep34 阴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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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北市龙山区派出所的审讯室内，空空如也。监控器内空无一人。
男厕内，却时不时地传出阵阵撞击声以及偶尔呻吟流出的闷哼声，那粗重的喘息声中，既有克制不住的生理疼痛，又带着深深的无助和绝望，还有纵使再微弱，也要抵死反抗的坚韧。
凌晨四点钟，声音彻底消失，厕所内恢复死一般地沉寂和安静。两道身影一前一后消失在卫生间门口，透过地面与木门的间隙可以看到，地面上倒着一个人。
眼睁睁看着陶世然被带走，王姨急得都快要哭了，齐昭昭边安抚她不要急，边问她陶世然家人的联系方式。其实，她希望陶世谦能知道他弟弟出事了，毕竟他们看起来关系还不错。
但王姨的第一通电话却是打给陶伯正的，可对方手机一直处于忙线状态，无人接听。
齐昭昭提议说，“王姨，你有其他人的联系方式吗？比如他哥哥的？”
王姨这才慌张地点点头，开始拿着手机翻找，找到一个大少爷的备注拨过去，不过很遗憾，陶世谦的手机处于关机状态。
这下王姨更着急了！
齐昭昭眉心轻蹙，怎么关键时刻都无人接听电话呢…她视线向下，告诉自己要冷静，脑子里飞快地运转着，突然，她想到了什么！“王姨，你不是有李医生的电话吗？打给他试一下！”
也不知道是太心急了，还是怎么着，王姨居然愣在原地，表情很是焦灼地看着齐昭昭，齐昭昭再次重复道：“李经，李医生，我看世然一直喊他哥，他们关系应该很好的。”
王姨闭眼拿手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表情很是懊恼，似乎在说：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电话很快接通了，对面传来李经懒洋洋的调侃声，“喂，陶世然你小子又想扎针了是不是？不是跟你说了以后少跟我联系吗？”
王姨迅速将电话递给齐昭昭，“李医生，我是齐昭昭，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那天雨夜把陶世然送去医院的人。”
李经迟缓地“哦”了声，说记得，随即反问道：“你怎么在世然那儿，他怎么了？”
齐昭昭将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地转告给对方，直听得李经面色凝重，他没想到自己值个夜班，居然碰到了这么大的事，偏偏陶世谦这老妈子又去上海出差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看来，只能由他来出面照顾他那宝贝弟弟了。
“行，我知道了，明天一上班我就去问下什么情况，天也不早了，你们早点儿休息。”
“那就谢谢李医生了。” 齐昭昭说。
李经笑着说，“要说谢，我还得谢谢你呢。”
早上，警局办公室里的人开始陆陆续续地聚集起来。
当陶世然再次意识清醒时，他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审讯室的椅子上，审讯室内却空无一人。
他茫然地掀了掀眼皮，眼睛酸涩得厉害，身体上的疼痛，阵阵袭来的寒冷，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深深的不安和恐惧感，让他的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上下牙齿开始不停地高速磕碰起来。
十年前，那个盛夏的雨夜，年仅九岁的他，曾经就坐在这把椅子上过，当时的他懵懂无知，对对面坐着的人，更多的是憧憬和希望，而现在则是绝望和愤恨！
很快，审讯室的门开了，陶世然撑起脑袋木然地往门外的方向看了眼，两位民警的身后缓缓闪过一道人影，正对着他露出诡异且狰狞的坏笑…
是他！
十年前他来报案的时候，接待他的那位民警！
陶世然到死都会记得那张面孔！
他的上嘴唇靠近人中的右方，有一颗巨大的褐色瘊子，笑起来的时候，那颗如绿豆大小的污褐色肉球，就会恶心地被拉伸平展起来，现在看起来依然十分恶心！陶世然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就要往外面冲，却被前面的两位民警给呵道：“干什么？坐下！”
陶世然浑然听不进去，死命般地往外冲，奈何他一晚上没怎么睡，身体处于极度虚弱状态，很快被两位民警给反制住，一左一右压着他，将他重新给摁到椅子上。
“冷静下，再不配合，就给你上手铐了啊。”
身体仿佛散架了般，四肢百骸除了疼痛还是疼痛，他纤细的手腕无力地垂落于身体两侧，陶世然顶着大脑中的混沌，努力思考着他该怎么办？
两位民警走到他对面的桌前坐下，“来吧，我们来聊一聊你在网上发布的内容吧。”
“首先我得提醒你，网络不是法外之地，造谣和肆意污蔑他人，也是要负刑事责任的，希望你能老实交待。”
“姓名？”
陶世然：“……”
“网上的内容是你发布的吗？”
陶世然：“……”
“昭雪的小也是不是你的ID？”
陶世然：“……”
李经的车一大早就出现在了派出所。
昨天晚上他给陶世谦发了信息：老妈子，你弟出事了，不知道什么原因被龙山区派出所的民警给带走了，我联系不上陶叔叔，你电话也关机了，看到后给我回复。
早上六点多，陶世谦将电话打了进来，声音听起来很是着急：“怎么回事？世然被抓？这怎么可能呢？警局那边有没有说是为了什么？”
“你先别紧张，听说只是问询，当时我不在现场，只有王姨和那天在医院救他的那位姓齐的女士在，是她说……”
陶世谦愣了愣，微微偏了偏头，有些惊讶地说：“齐昭昭？”
“对。”李经说。
陶世谦疑惑，“她怎么会在世然家？”
“这我就不清楚了，”李经顿了顿，“她只是说，好像是因为世然举报了什么，所以才被带走问询的。”不过，那位齐小姐遇事冷静果断，不像一般女生，慌乱下只会无措地哭泣，对她的举动，他倒是颇为欣赏。
陶世谦冷静了下，快速道：“李经，我刚到酒店，一时半会儿走不开，这事还得麻烦你先跑一趟了。”
“老妈子，跟我说这些可就见外了啊！”
“龙山区派出所的陈叔叔是我爸爸的朋友，我把他的联系方式发给你，你看看能不能问出来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会争取以最近的航班返回。”
“成，放心吧。”
8点多的时候，李经在接待室终于见到了陶世谦口中的熟人——陈叔叔。他看起来四十多岁，身形略微有些发福，靠近人中那里有一颗挺大的瘊子。
李经起身握手同对方问好，“陈叔叔你好，我也就跟着世谦喊您一声陈叔叔了，您不会介意吧？”
“世侄这是哪里话，你原本就该喊我叔叔的，”陈警官笑着握住李经的手，寒暄笑道，“果然虎父无犬子啊！之前就听说李董事长家的公子人中翘楚，今日见了，果然传言非虚呐。”
“陈叔叔，您谬赞了！”
陈警官伸手示意李经坐，两人落坐后，李经说：“说起来这事儿不应该我来，但知道世然被带走后，家里的阿姨六神无主，陶叔叔一直联系不上，世谦呢，人在上海，又不能马上赶过来，我这个冒失的晚辈，只好过来打扰您，来看看是什么情况，陈叔叔可莫要见怪呀！”
陈警官笑笑说，“怎么会，叔叔喜欢你和世谦这样懂事又优秀的好孩子，以后还盼着你们能常来看望叔叔呢。”
“那是自然，”李经笑了笑，顿了下问，“陈叔，世然是因为什么事情进来了呀，他一向乖巧，这突然被带进来，挺让大家意外的。”
陈警官点点头笑说，“是，我能理解你们，觉得他不像是做那种事的人。但孩子大了，有些小心思难免是大人们不知道的，那孩子在网上发了些具有攻击性和诽谤性质的信息，就被带过来例行问个话，哦，应该很快就问完了。”
李经眉间轻轻拧了下，不过很快便恢复如初，笑着问：“那他什么时候可以出去呢？”
“这个不好说，如果查到确实是他做的话，是要行政拘留的。”
“陈叔，应该是哪里弄错了。”李经断然道，“我了解世然，他虽然性格内向，有些沉默寡言，可是是个内心很柔软的孩子，不会是那种在网络上泄愤的无脑喷子。”
陈警官意味深长地掀眸，看了李经一眼，很快便笑起来，说：“这俗话说的好，知人知面不知心呐！有时候你眼前纯良温和的人，在虚无飘渺的网络世界里，可能是个戾气极重，极富煽动言论的挑事者，他们把网络当成法外之地，肆意捏造信息，试图颠倒黑白，发泄不忿，想着敲几下键盘就可以毁掉一个人，一段关系，甚至妄图置人于死地。”
李经知道网上确实有这样的人存在，陈叔叔也所言非虚，但他不相信世然是这样的人。
他问：“如果不是他做的呢？”
陈警官突然笑了，“也不排除这种可能，所以我们还在调查，如果真的不是他，那他就可以回家了，问询也是有时间限制的，２４小时之内会放他回去的。”
陶世然被放出来的时候，已经30多个小时没有睡过觉了。
他拖着颤颤巍巍的身体，出现在派出所门口时，眼前的王姨、齐昭昭、陶世谦和李经，四个人整齐地站成一排正在齐刷刷地注视着他。
陶世然脸色灰白，硬是勉强抬了抬嘴角，不想让世上仅有的、关心在意他的人担心，可短暂的笑意只持续两秒钟后，他的脑袋便无力地向一侧歪去，身子仿佛被人抽筋去骨般，软绵绵地滑落至地上。
“世然！”
“陶世然……”
两道急切地声音几乎同时响起，朦胧中，很多张被放大的脸孔聚焦在自已眼前，虽然看不真切，但陶世然知道，那是他心底里最重要、最在乎的人了…他闭着眼睛都能清晰地说出他们的眼睛鼻子长什么样。饶是这样，他还是想将他们脸上的忧色和关心看得更真切一切，这样，他才能确定自己是为了什么而存活在这个世界上。
可眼皮实在不听话，沉重到无论他怎么拼了命的努力想要保持张大的状态，最后还是不争气地闭上了。
世界一片漆黑。
残留的意识里，只有低呜的哭泣声和一遍遍呼喊自己名字的声音，“世然，世然…”
世然…这个名字也不好…
如果可以，他可不可以拥有第三个名字啊……
如果真的可以，他想自己为自己取个名字，那样，命运是不是就会完全掌握在自己手里呢？会不会就没有那么多磨难和历练了呢？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Ep34 阴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