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却看青山

3、你装什么

　　邹枫微微偏了偏头。女人果真是最善变的生物，晃着红酒杯风情万种的叶沐比秋天的天变得还要快，上一秒给她发微信说：过来碰一杯。从隔壁卡座到这里最多半分钟的时间，她在她掌心画了个圈，让她滚出去。
　　“酒吧是你家开的吗？”邹枫抬脚，跨过叶沐的脚腕，身子一歪，便在沙发上浅浅砸出一个小窝来。不大不小的动作幅度，手中的酒只是晃了晃，连杯沿都没有碰到。
　　“不是，”见她坐在了自己旁边，叶沐表情仍没什么变化，语气依旧嘲讽着：“我只是没有想到，你会这么听话”
　　邹枫没回应，只是朝她挑了挑眉，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将空酒杯举得和头顶一样高，看杯壁上的泡沫乘着各种各样的光影。
　　光影被杯壁上面残余的酒渍分散，落到邹枫脸上的很淡很薄，映到她眼中几乎没有。
　　叶沐抿了一口红酒，看了看邹枫空空的酒杯，面不改色地说：“可是我不会喝酒”
　　邹枫笑容差点就僵在了脸上。但凡叶沐说她来之前吃了头孢，她都可以装眼瞎，把她和南安方才斗酒的画面忘掉。
　　“姐姐，”邹枫将右手沿着沙发靠背放到叶沐后背，“那你刚才和走过去的那位朋友，喝的是什么呢？”
　　“果汁，”叶沐说得十分不诚恳，她将方才喝过的酒杯拿起来，递给邹枫，“杯底还有一点，不信你尝尝”
　　邹枫轻轻将酒杯撇开，摆出一个很礼貌的微笑，“不好意思，我有洁癖”
　　“有些遗憾，”叶沐拨了拨微卷的大波浪，“还准备给你闻闻我杯子里的草莓汁”
　　指鹿为马的程度，荒谬到邹枫头皮发麻。
　　“没关系，”邹枫伸手盖住红酒杯杯口，轻轻往下压，从叶沐手中拿下来，给她换了一个新的玻璃杯。
　　开了一瓶白酒，一人倒了一指高，将酒杯递给叶沐，“我教姐姐喝”
　　“谢谢，”叶沐抬手拿了一瓶果酒，“我更喜欢喝这个”
　　“姐姐，你叫我过来，不可以有一点诚意吗？”邹枫摁着那瓶果酒，染着酒气的低音十分性感。
　　酒气喷薄在耳边，那一声故意拿着腔调的“姐姐”让叶沐后背发麻。
　　她放下果酒，道了一句“多谢”。
　　叶沐不大会喝白酒，太辣，味太冲。每喝一口，就在心里给南安记一笔，她要是追不上，就把她活剥了。
　　镜片上方的镜框反射着酒吧的灯红酒绿，南安左手插兜，右手端着酒杯，礼貌地弯着腰，像个绅士询问壹柒：“这位小姐，可以邀请你喝一杯酒吗？”
　　她的西装和真正的绅士剪裁得当的燕尾服比较，既不庄重，又不高贵，可最能将她与生俱来的书卷气撑起来。
　　说起来很奇怪，壹柒在酒吧里，从一个刚才还在和别人斗酒的人身上看到了书卷气。
　　儒雅端庄的气质大部分来源于，那副眼镜和发型。而想让壹柒答应南安的理由，大部分来源于她那双诚恳的眼睛。
　　南安看向壹柒的眼神实在算不上清明，她看向她的每一秒，都像站在玫瑰花海中对她告白，情深款款得让原野的风温柔了起来。
　　那是一湾春水，总有人愿意溺死在春风中。
　　壹柒端着酒杯和南安轻轻碰了一下。她修长的手指绕在酒杯上，像一朵致幻的花，寻找到猎物后疯狂汲取精元生长。
　　南安就是那个猎物，不需要那朵花释放出迷幻花粉，她甘愿沦为鱼肉，任壹柒宰割。
　　壹柒的左手放在身侧，食指轻轻点了点，南安看懂了她的暗示，但她往后退了半步，坐在了扶手上。
　　一条腿垂下去，一条腿曲着，顺着那条褶皱，似乎已经看见腿部有力的线条。
　　壹柒见过，所以很快就脑补出来了。
　　她觉得南安坐在那里，比坐在她旁边更容易令人心跳加快。她以为自己最先抵挡不住的，是南安脖颈处的香味。但她坐在那里，遐想让那股无名的味道在鼻尖萦绕，越闻不到，就越是蠢蠢欲动。
　　但壹柒惯会伪装，她拿起骰盅，仍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问她：“会玩这个吗？”
　　“不会”，南安回答得很干脆。
　　她看起来像一个品学兼优的三好学生，被墙头要去窥探院外春光的莺红柳绿哄骗过来，捧着以前从来没有逾矩尝过的玉露琼浆，那张脸还是稚嫩的，未经世事的。
　　愈是这样，就愈发想让人撕下她文质彬彬的那一面。
　　骰子在骰盅里摇晃的声音，比酒吧里震耳欲聋的动感节奏还要富有节奏感，慢慢地，一下一下和南安的心跳重合。
　　她看着壹柒放下了酒杯，手腕处突起的青筋随着动作明隐，她薄唇轻启，却比口红更加诱人，“那姐姐教你”
　　她脑后松散的丸子头垂了许多碎发下来，像水帘洞内垂下的水柱，奇形怪状，光怪陆离。她后肩露出的线条实在太过好看，就连松松垮垮的丸子头，都多了一股支离破碎的感觉。
　　南安看着她的侧颈出了神。
　　直到壹柒将骰盅放在桌子上，问她：“猜几点？”
　　南安回神，还怔怔地，“大”
　　壹柒的手摁在骰盅上，食指指尖点了点，说：“喝”
　　于是南安就真的捧着杯子，一滴不剩地将杯中的酒喝了干净。
　　她嘴唇上还残留着酒渍，泛着光泽，像很多次她们接吻后，南安犹豫着要不要擦。
　　壹柒抽了一张抽纸递给她，却看见通红的舌尖探出来，在上面游离了一圈。
　　幸好她背对着灯光，不然壹柒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脸红了，她将抽纸揉在手里成了一团，伸手，用指腹抹去她嘴角残留的余渍。
　　南安的半张脸匿在阴影里，另外半张暴露在灯光下。
　　壹柒看见灯光下的半张脸从脖颈红到耳根。她指腹从匿在阴影里的嘴角轻轻磨挲过去，有些痒，南安崩了崩唇线，想要抿嘴唇，大致觉得这个动作太过暧昧，抓着裤缝的手指又用力了些。
　　“我都没开，你怎么知道是小呢？”，壹柒问她。
　　“不是姐姐让我喝的吗？”南安故作不懂，不答反问。
　　“那我刚才讲规则的时候你在听吗？”
　　“如果我说姐姐说话的样子太好看了，声音十分迷人，姐姐会不会觉得我这样的恭维太过俗气？”
　　“你想知道吗？”壹柒昂头看她，朝她勾了勾手指，“过来，我告诉你”
　　南安俯身，壹柒湿热的气息喷在她耳边，“下次不许戴着眼镜和别人这样讲话”
　　方才拂过她嘴唇的手指摘下眼镜，挂在外套的口袋上，壹柒坐直身子，“小朋友，该回去了，现在太晚了，外面不安全”
　　话语温柔，一浪一浪的热意喷在耳边，“欲”和“御”，南安斟酌了许久，也不知道该用哪一个。
　　裤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南安看着壹柒，说：“姐姐，我觉得你应该比我先回去”
　　壹柒看她，示意下文。
　　“你的朋友，好像醉了”，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像只刚做了惊天大事回来乖巧趴着的猫，人畜无害地瞪着清澈的大眼睛，但从那两支时不时动一动的耳朵上，能看见扑腾翅膀的小恶魔。
　　壹柒预感不妙，她偏头，邹枫趴在叶沐光洁的大腿上，大有要借着酒劲“骚扰”的迹象。
　　“抱歉”，壹柒朝她笑了笑。终于敛了敛掌握全场的气场。
　　卡座当了许久背景板的透明人开始收拾东西，南安隐约听到一句，“枫子居然会喝醉”。
　　人走了好几分钟了。南安才一手插兜回去，她跨坐在扶手上接过叶沐递过来的醒酒茶，却听见叶沐嘲了一句。
　　“你装什么？”
　　南安勾唇一笑，转头挑眉扫了一眼她的红礼服，用同样的语气嘲讽回去，“彼此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