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中的他》粥拌鲜

27、幸福和痛苦

　　董浩宁是赶在晚自习铃声响起的点进的教室，别问周易为什么知道，因为虽然是新的学期，虽然班上的人换了大半，但她的同桌依旧是杨得志这个大喇叭。

　　周易好奇，难道他爸真的替他考试去了？而且还成绩优异？

　　她不由得顿感紧迫，毕竟现在的中年人都这么厉害，她要再不努力一点，就永远没有出头之日了。

　　“大仙，董浩宁回来了。”趁着老秦还没走进教室，杨得志悄悄对她讲：“而且没有挂彩，看来两人应该没动手。”

　　“他俩动什么手啊，都是老同学，应该只是有事。”周易翻开了一本语文的文言文资料书，她虽然没什么多余的钱，但一个月省几顿早饭晚饭什么的，资料书还是能买上几本。

　　“有事他也该是找你啊，你忘了，他最开始叫的可是你的名字，只不过被学神半路截糊了而已。”

　　“是吗？”周易其实清楚这点，但不知为何，隐约的她不太想弄明白这其中缘由，于是装作不清不楚：“你听错了吧。”

　　“瞎说！”杨得志突然严肃道：“我杨得志号称江湖第一喇叭，听啥也不会把八卦听错！你这么说，很明显是在怀疑我的能力！”

　　周易：……

　　“那应该是我听错了吧。”周易赶紧认怂。

　　杨得志这才罢休：“不过，你什么时候又跟那董浩宁这么熟了？”

　　“我们也是老同学啊。”周易回想起刚刚过去不久的暑假，又琢磨起这几天董浩宁对她的态度，心里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得罪他了。

　　董浩宁同学之前烦是烦了点，却每天热情似火，但开学后，每次两人碰见，他便同陌生人一般，甚至比陌生人更加冷漠。

　　他在生气。

　　可是，他在气什么呢？她没惹他啊。

　　想不明白，周易索性就把暑假发生的事情同杨得志讲了，可话刚刚讲完，她才意识到糟糕了！

　　果然，下一秒她抬起头，杨得志的脸色就变了。

　　“那个我……”

　　周易想要说点什么，这时秦越却进了教室，让大家安静下来。

　　于是，之后的一整节课，杨得志再也没有理过她。甚至到晚自习结束也没有同她说过一句话。

　　晚自习结束时，眼看杨得志的长腿就要从她身后跨过去了，周易赶紧一把拽住他的校服：“听我解释！”

　　“听什么？我算什么？连朋友都不是，哪还有资格听你的解释？”

　　杨得志从她手里扯过衣角走了，周易没办法，胡乱拿了本书就追了上去。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好不容再一次鼓起勇气交个朋友，可不能就这样轻易断送了。

　　“我骗了你，我郑重向你道歉！”追到一条小路上，周易将他拦住：“但是，我们真的连朋友都不是吗？”

　　周易有些气喘吁吁，抱着本书，在月光下将将能看清她澄澈又有些委屈的眼。

　　“朋友之间没有欺骗！”

　　“我那是善意的谎言。”

　　“对谁善意了？对我还是对你自己？”杨得志问。

　　“对……”周易竟被他问住。

　　仔细想来，这谎言并没有什么善意可言，不过是裹住她尴尬和难堪的一层外衣，是她没有勇气掀开的一层薄纱。“对不起。”周易垂下头。

　　“你没有对不起我。”杨得志讥讽道：“相反你特别对得起我，为了不花我的钱，你的谎话编得比童话还好听。”

　　“所以我从小就觉得，世界上的童话其实都是谎话。”周易微微笑着，文不对题地说着。

　　夜风习习，吹动了她耳畔的一丝发，她的声音清冷也悠远：“如果你想听童话，那我讲给你听吧。”

　　彼时夜还未深，天空星罗棋布，是个如童话一般的夜晚。

　　周易好像变成了王尔德笔下的那只夜莺，缓缓唱起了她的曲调。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小孩儿名叫一周，有一天她在一片森林里迷了路，走着走着突然被地上的两块石头绊倒。她忍痛爬起来，看见一个漂亮的精灵出现在眼前。

　　漂亮精灵动了动长长的耳朵，笑着问她：“小朋友，是什么绊倒了你？”

　　“是石头。”一周说。

　　“原来是「幸福」和「痛苦」这两块绊脚石”。精灵捡起两块石头，在她散发出的光辉下，一周看清楚了「幸福」和「痛苦」的模样，很普通，与其他石头无异。“顾名思义，这两块石头，一块象征着幸福，一块象征着痛苦，今天你遇到它们，可以选择一块带走。”

　　“那当然是幸福啦。”一周直接从漂亮精灵的手里拿过「幸福」，甚至连考都没有考虑过「痛苦」。

　　“好，那「幸福」就归你。”说完，漂亮精灵捧着「痛苦」消失在了森林中。

　　一周很高兴，她捧着「幸福」开开心心地回了家，家里有爱她的妈妈，疼她的爸爸，还有和蔼慈祥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

　　她沉浸在幸福中，渐渐就将捡到「幸福」这件事给忘了。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犹如白驹过隙，很快，7年的时间到了，她还不知道，这是「幸福」的截止日期。

　　于是突然有一天，一周的爸妈开始吵架，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也开始吵架，从前爱她的人突然都开始憎恶她，对她横眉冷对，恶语相向。

　　一切都土崩瓦解，幸福仿佛大梦一场。一周突然惊醒，才想起来要去找那块名为「幸福」的石头。

　　可「幸福」却不见了。

　　她急得满头大汗，哭着又一次跑进了森林里。这一次，她依旧被绊倒，爬起来一看，地上却只有一块石头。

　　漂亮精灵又出现了，满是同情地问她：“小朋友你怎么了？”

　　“我的「幸福」不见了！”一周满怀希望地看着漂亮精灵，祈求道：“能请您帮我找找吗？”

　　漂亮精灵却只是温柔地摸摸她的头，道：“孩子，没有「幸福」了。”

　　“为什么？”一周不可置信，捡起地上的石头道：“可「痛苦」都还在啊！”

　　“是啊，只剩「痛苦」了。”

　　“可我不要「痛苦」！”一周满脸都写着拒绝。

　　“但「幸福」和「痛苦」从来都不是选择题，你选择了「幸福」，只是意味着「痛苦」会晚点到而已。”

　　“不！我不要「痛苦」！”一周看着那块平平无奇的石头，犹如躲避毒蛇。

　　「痛苦」却还是跟着她回了家。

　　从那以后，一周失去了所有的爱，家人不爱她，小伙伴不善待她，好似人人都厌恶她。她没有朋友，很快连也家也没有了。

　　在她10岁那年，爸爸妈妈又生了一个孩子，是个男孩儿。这个男孩儿得到了所有人的爱，妈妈爱他，爸爸疼他，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喜欢他。

　　一周看到了那个男孩儿，觉得他仿佛就是「幸福」之石的化身。而自己，她回头看了看自己的「痛苦」之石，发现它的形态愈渐稠密，颜色愈渐深邃，就像沼泽，她一头扎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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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事讲完，沉默了很久的杨得志问：“后来呢？”

　　“后来我也不知道，很多故事都是没有后来的。”

　　“我的意思是，一周她还好吗？毕竟童话故事的结局，都是好的。”杨得志道。

　　“什么是好呢？”周易转头看向他：“童话故事其实是没有结局的，它们只是将叙述停在了最完美的部分，后来谁也不知道。”

　　皓月当空，皎洁无暇，周易说：“而一周的故事，只是被我停在了最糟糕的部分。她的结局，谁都无法定论。”

　　那一刻，杨得志看见她温润柔和的脸庞，表现出来的却是异常强大的决心，他的心有一些抽痛，同时也倍受鼓舞。

　　英雄不问过往，那个名叫一周的主角，请你一定一定要加油！

　　“所以你夏令营为什么没去？”伤感一番，杨得志还是想知道原因。她故事里说的只是过往，他真正想知道的，是她现在的处境。

　　“没用的，漆老师和秦老师都出面了，她还是不允许。”周易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所以根本原因其实不是因为钱？”

　　“应该不是。”周易呢喃：“大概是因为恨吧。”

　　“他们生下你，又为什么要恨你？”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养了7年之后，发现当初在医院抱错了娃，悔恨不已……”

　　这时周易已经起身往碎石小路上走了，杨得志紧跟在她身后，一直追问个不停。

　　第二天早上，周易在食堂苦等杨得志，却又没等到他。就在她独自喝着粥郁闷的时候，董浩宁突然坐到了她对面。

　　“神婆早啊！”

　　周易看着她，嘴里刚咬下的一块馒头还没吞进去，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眼神里明显写着一句话：你脑袋被门夹啦？

　　“干嘛这样看我？”董浩宁说着，“啪唧”一个鸡蛋拍在了桌子上，吓得周易一哆嗦。

　　“不敢不敢。”周易道：“我只是在思考。”

　　“思考什么？”

　　“思考男生是不是也会来大姨妈。”

　　“………………”

　　回教室的路上，董浩宁非要和周易一起，周易想到路毕竟不是她修的，也没有理由拒绝，她还顺便打听了一下杨得志的消息。

　　“你早上有看到杨得志吗？”

　　“喇叭啊…”董浩宁顿了顿，说：“不知道诶，没看到。”

　　“哦。我每天都跟他约好在食堂吃早饭的，他今天又没来。”

　　这时，董浩宁看了看她手上拎着的小袋子，里面装了一个鸡蛋、一个包子一个馒头。

　　“这是你带给杨得志的？”董浩宁问。

　　“嗯嗯。不吃早饭的话，他上午又有借口不听课趴着睡觉。”

　　董浩宁眉头一皱，嫉妒油然而生：“你干嘛对他这么好？”

　　“他对我也很好啊。”周易道：“他是我的朋友。”

　　“可他是……”董浩宁突然止住了话茬。

　　“是什么？”周易奇怪地看着他：“干嘛说话只说一半？”

　　“额…是…是个超级大喇叭！我的意思是他太聒噪了，你跟他做朋友，不会觉得烦吗？”

　　“董浩宁同学。”两人并肩，刚刚上三楼，周易停下来对他说：“说真的，暑假我给你补课的时候，真的觉得我们学校的喇叭，不止他一个。”

　　说完，她转身进了教室。独留董浩宁一人在风中凌乱。

　　“周神婆！！！ ”

　　这时神婆已然埋入书海，两耳不闻窗外事了。

　　高二分班后，班级位置也出现了调动，文科班全部集中在三楼，而理科班则集中在四楼。

　　早读都已经开始10分钟了，周易仍旧不见杨得志踪影，她有些担心，本想请个假出去找找，这时英语老师漆莉莉走进教室，叫了班上几个同学，一起去办公室，这其中也包括周易。

　　她叫的都是班上比较拔尖的学生，尤其是英语拔尖的，周易也就猜到漆老师叫他们所为何事了。

　　9月的天气还有些热，英语组的办公室头顶吊着一个大风扇，因为陈年老旧，转起来的时候总有嘎滋嘎滋的声音。

　　“相信你们也都猜到了，今天叫你们来，主要是为了全国中学生英语能力竞赛的事情。现在报名通道已经打开，你们几个呢，我觉得是一定要参加的，想问问看大家，有没有谁不想参加的？”漆莉莉问大家。

　　“我参加。”

　　“我参加。”

　　“我参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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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个只能以学校为单位报名，相对全国中学生来说比较普及难度也相对较低，费用和精力都花费相对较少的竞赛。所以在场的人全都确认报名。

　　确认并且填好报名表格之后，漆莉莉将周易单独留了下来。

　　“怎么样？文科的学习难度大吗？”漆莉莉温柔的问，和刚才的魔女形象判若两人。

　　“不算难。”周易道：“只要不是数理化那种需要脑子720度大转弯的东西，我都还行。”

　　漆莉莉被她逗笑了：“你这孩子。之前夏令营你……”

　　“没事的漆老师。”周易露出恬静又坚定的笑容：“我暑假也有在认真学习的，放心，就算没能参加夏令营，我也不会比别人差的！”

　　“行！果然和你们秦老师说的一样，是个坚韧又优秀的女孩。加油！”漆莉莉用力握了握她的手，道：“有什么困难只管跟我和秦老师讲就可以了，你是祖国的花朵，要尽一切可能让自己茁壮成长！”

　　“嗯嗯！”周易眼眶微热，向漆莉莉道谢后回了教室。

　　她总觉得「幸福」之石并没有完全消失，因为在这个世界有人极力想要摧毁她的时候，也有人在极力保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