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到最后我咸鱼翻身》云苗

55、判决

　　半个月后。法庭。

　　“本案审理到此。现在休庭5分钟,待合议庭评议后当庭宣判。宣判。”

　　鸦雀无声。

　　五分钟后，法槌敲响。

　　“现在继续开庭。本案经合议庭合议，本院认为被告人祝胜违反国家金融管理规定，未经有关部门依法批准，通过招商和无效承诺等方式，向社会公开宣传，承诺给其利息，向社会不特定公众上百人非法吸收存款高达到三亿,数额巨大，情节严重，其行为已构成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注1）

　　“经审判委员会讨论决定，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六十七条第一款、《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非法集资刑事案件若干问题的解释》第一条第一款。判决：被告人祝胜犯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判处有期徒刑五年三个月，并处罚金五十万元；对被告人祝胜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的违法所得三亿元继续予以追缴，返还集资参与人。”（注2）

　　“本判决为一审判决。休庭！”

　　话音一出，无数闪光灯在眼前亮起，记者蜂拥而至。

　　“请问犯罪嫌疑人对此案有何看法？”
　　“据知情者称，田律师是接受死者委托，请问您当初为何会接受此委托？”

　　“请问冯律师对此案如何看待？”
　　“冯律师素来有业界起死回生的称号，对这次判决结果，是否意外？”

　　保安和警察冲出来，稳定现场秩序。

　　祝胜穿着黄马甲，背过去的手带着手铐，被身边的两个警察带走。

　　他的面容看不清楚，记者对他的背影大拍特拍，预备用作这几日的新闻标题插图——

　　“L市第一烂尾楼老总祝胜被逮捕判刑。”

　　没什么吸引人的爆点元素，但这简单的一行字，已足够L市每个人点进来，浏览。

　　世间纷扰，乱花遮眼，而这一处，尘埃落定。

　　重点采访对象——原告和被告的两位律师，见状，则纷纷溜进后台。

　　冯律师到角落无人处，摘下眼镜，在衬衫上擦拭。
　　刚喘口气，还没来得及揩把汗，便见对面的田律师，款步朝自己走过来。

　　他心中暗骂一句，表面却端正地戴上眼镜，朝他温和地笑着。

　　“跟冯律师同台一场，真是受益良多。”
　　田律师率先伸出手，“您不愧是L市最好的律师。”

　　“过奖过奖。”
　　冯律师说，“田律师真是太谦虚了。刚才台上，您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说得我是哑口无言哪。”

　　田律师一本正经：“不敢不敢，倘若冯律师站在我的位置上，不知赢得多么轻松。”

　　‘赢’字，和‘输’相对。
　　他们平日只说胜诉和败诉，姓田的，故意混淆视听。
　　赢了，便很光荣吗？反正他一分钱没少赚。

　　钱律师的笑仍是那般一丝不苟，假得过头，反倒成了真。
　　要不是穿着笔挺的西装，还颇有得道高僧的潜质。

　　“田律师谬赞！听说田律师专为此案，便耗去一年半的时间。这份心志和毅力，冯某人如何比得！赢得再轻松，都是值得的。”

　　“不敢不敢。田某人愚笨，比不得冯律师聪慧过人。之所以耗去这么长时间，实是证据太过纷繁复杂，唯恐遗漏，辜负委托人心意。”

　　“须知我这种身价，尚需受害人共同筹资。若是请冯律师，只怕再多上一倍的人，钱也不够。在其位谋其政罢了。”

　　笑他价钱高。好笑，人不图钱图什么。

　　“田律师说笑了。真出那么多钱，冯某哪有您这种勇气和正义感，未必敢接。各为其主，何须多言！”

　　冯律师大笑几声。

　　他实在不想站在这，看姓田的这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听他的阴阳怪气。

　　便以祝总为借口，找祝胜背锅，整理衣领，径自打开门。

　　对判决结果意外？笑话，怎么可能意外？

　　他只是个律师，再厉害，也不可能把黑的硬说成白的。

　　祝胜卷钱跑了这事，这里三岁小孩都知道，小小年纪骂人以祝胜开头。

　　这次虽是以故意杀人罪入狱，却不过是障眼法，目的只是拖住祝胜脚步。
　　几百名群众联名上诉，祝胜还往哪跑？

　　何况祝胜一被抓，公司趁机内斗打乱，大势已去，民众又同仇敌忾，连个敢出来帮忙的都没有。
　　这么一来，只能去兵败如山倒。一审就是五年有期，祝胜完了。

　　冯律师没什么特殊感觉。他官司打得多了，还真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各为其主”。
　　谁给钱，他给谁办事。

　　再穷凶极恶的匪徒，人人认为要被判死刑的，也得有辩护律师，这就是人的正当权利。

　　同样，谁给的钱多，他就给谁当辩护律师。这也是他的正当权利。

　　冯律师低头扯了扯嘴角，再抬头，又是一副知识分子的平和面容。

　　没想到刚走几步，便被一名警察拦住去路。
　　冯律师厚厚镜片下的眼睛，不动声色地打量片刻。

　　过人的记忆力，让他迅速辨认出，这就是在警局，看起来就对他非常不满的，嗯，警察。

　　冯律师对他微笑：“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没啥，就是想问问冯律师有空吗？想跟你一块走走。”

　　饶是冯律师再见多识广，也让眼前人不同寻常的举动，整得一头雾水。

　　他跟自己，有什么可谈的吗。

　　难道他有个记者朋友，想让他发表一下获败感言。
　　大可不必。

　　冯律师冷眼旁观，这人初见时，得知他是祝胜律师时，不屑隐藏的轻视和不满，悄然不见。

　　很奇怪，但想来，对自己大概没什么敌意。
　　也许只是单纯想就这种金融案子的细节，请教行家。

　　何况对方身份特殊，他不好拒绝。

　　冯律师脚步一顿，镜片折射出正午的光芒，笑得一脸受宠若惊：“当然。”

　　“您这边请。”

　　“请问这位警官怎么称呼？”冯律师文质彬彬。

　　“我姓王，冯律师怎么叫都行。”

　　“那么王警官，您是去哪儿？”

　　“我，我去哪儿？”王大保有点懵，“去哪都行。冯律师还有安排吗？”

　　“两点要回事务所开会。”

　　两人正说话，刚踏出门，便被记者团团围住。

　　冯律师被刺得睁不开眼，好在王大保对这种场景见怪不怪，挥手挡开。
　　又亮出警察证件，众多记者才放两人一条生路。

　　“哦，我知道你们律师都忙。我不会耽误多少时间。”
　　两人突出重围后，王大保急切地说，像要证明自己。

　　“好的，王警官。”

　　冯律师看在刚才这愣头警察给自己清路的份上，对王大保的态度，真心实意了些。

　　“那王警官准备怎么走？”

　　“冯律师的事务所好像是在新城区，那我们，坐42路公交？”

　　“……”

　　冯律师像是被噎了一下，很快又笑得像个假人。

　　“我开车回去。王警官要是不介意，可以跟我一起回去。”

　　“那敢情好。”

　　两人坐上车，王大保系上安全带，看冯律师倒车出库后，便问：“冯律师，我想知道，你到底为什么给祝胜打官司？”

　　冯律师明显又被噎住，这是个正常成年人，应该有的社交距离？

　　他装作开车，没法分心，晾了王大保一会儿，才反客为主：“啊，王警官刚才问什么来着？我一时给忘了。”

　　王大保很有耐心地重复一遍。

　　“嗯。”冯律师握紧方向盘，看向前方，皮笑肉不笑地说，“说出来也不怕王警官笑话，我当然是为钱。”

　　他心想，这就是我开一百万的车，而你坐公交的原因。

　　“不会难受吗？”

　　王大保看一眼他，又强自找补，“我的意思是，不会觉得很别扭吗？”

　　直接说我良心上过意不去得了呗。

　　冯律师心道，这王警官，看着木，却吃准了我是个没辙的。

　　“不会。”
　　但他也不打算多说。说这种东西，才会让他别扭。

　　这种心照不宣、登不得台面却早已成为社会准则的东西，谁会拿出来说。

　　大家来找他，或为命，或为利，或为名利。
　　只有眼前这个呆呆的警察，还真是来请教问题！

　　冯律师又气又想笑，这人真是他一帆风顺的人生道路上，一朵盛开的巨大奇葩。

　　“王警官，是这样，我为谁打官司，这是我的正当权利，这不犯法。”

　　冯律师说，“至于我的当事人犯不犯法，抱歉，这不在我能涉及的权责范围内。”

　　“我要做的，就是为我的当事人尽力打赢官司。”

　　说好不说几句话，怎么说着说着就说这么多。冯律师暗自懊恼。

　　王大保问：“要是原告和被告给你的钱一样多，你选谁？”

　　冯律师踩离合的脚一顿。
　　为什么会有这种问题，既然钱都一样，给谁打官司也都一样。

　　冯律师没正面回答，只是别有深意地长篇大论：“王警官，你学的专业，应该没涉及到很多刑法知识吧。我们法学界，倒是流传着一个喜闻乐见的故事。”

　　“刚开学时，老师会问法学生们你们为什么要学法？第一年，很多同学都回答，为理想为正义。第二年，这么回答的，不到一半。第三年，没人这么说。第四年，谁再这么说，就会被大家嘲笑。”

　　“这样吗？”王大保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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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宝过来~
注1&注2：来自网络，因为渣作非专业，这一段网上找的，求轻拍。
抱歉宝们今天看新闻不知道写了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