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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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冽的池中擎着几朵莲花，溅到骨朵上的水珠顺着花瓣的边缘滚落，惊得叶下的鱼群四处逃窜。
盛夏。
庭棠单手托着腮，执笔眺望着窗外的槐树，微风乍起，树上的槐花翩然落下，坠在池塘水面上悠悠地打着转儿。
近来几天府里的事务骤然少了下来，一时里庭棠竟然不知道该干些什么了，摊开笔来作画，却总也不知道从哪里下笔，只好看着外面下神。
“庭少爷？夫人让我叫您去找她，夫人在书房。”门外响起了笃笃几声敲门声。
庭棠愣了愣，随即应了一声：“嗯，我知道了。”
听着门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庭棠把桌子上的凌乱的物品收拾了一下。
正准备起身走，但想到一会要练剑，就先把摆在桌上的剑从剑鞘里抽出来拿细绸子擦了擦，跨在腰间，准备一会见完就去练会儿剑。
剑身玄铁而铸极薄，透着淡淡的寒光，剑身上反射出少年凌厉的眼神。
从小时候母亲抱着一个顶着包子脸的庭棠在树下看父亲习武，庭棠就眨着亮晶晶的眼睛眼巴巴地瞧着。
有时候看入迷了甚至都忘记自己是在母亲怀里，好几次差点掉下去。
那个时候母亲就笑着逗庭棠，说他长大以后肯定是一个执剑走天涯的英雄。庭棠用手抓着母亲肩上的衣料，头低着埋在母亲肩上红着脸小声嘟囔着。
等练好了剑就只身一人闯荡江湖，走到哪就在哪留下一串令人赞叹的英勇事迹。
庭棠如是想。
庭棠的母亲是朝廷威望很高的李氏家长女李歆，庭氏算不上有威望，但也是近来皇上深受青睐的新贵。李歆与庭棠父亲庭黎结为连理后相敬如宾、恩爱有加。
母亲李夫人世家书香门第，父亲也是朝廷里的文官，自幼庭棠就受着良好家风的熏陶，向着父母期待的温文雅尔的君子方向成长，况且庭棠生得极为俊俏。长着一双细长温和的双眸，白皙的皮肤因常外出练剑而变成了小麦色，高挑的身段着一身藏青色衣裳，腰间束一条白绫长穗绦，乌发高高束齐，一双黑色长筒靴紧紧地裹在小腿上，干练松爽。
庭棠本是可以在家继承家业，但是李夫人最近几个月不知是从哪里听来的闲语，突然想去让庭棠修仙去了，庭棠倒是没意见，他也是比较向往自由的修仙生活，只是庭黎听后极力反对，说什么也不让庭棠离开庭府，一时间李夫人和庭黎的关系有点僵，庭棠一会劝劝这边，一会哄哄那边，几天下来修仙这个事情就暂时搁置了。
“母亲。”庭棠来到长廊尽头的一间房间，轻轻敲了一下房门。
吱---呀----
“少爷，夫人在里面。”里面走出来一位侍女，冲着庭棠行了个礼说道。
“棠儿来了？来里面吧。”书房北边的一间小隔间里传来了李夫人的声音，“小莘出去的时候把门关上。”
被叫小莘的侍女应了一声，把门掩实了。
庭棠抬脚走了进去，发现庭黎也在里面，便分别行了礼坐了下来。
“母亲今日瞧起来心情甚好，是有什么好事吗？”庭棠发现母亲眉间上萦绕着挥之不去的喜色，便笑着问道。
“那自然是，今日我找你来就是因为这件事。”李夫人掩着嘴笑了一下，侧脸看了看旁边一脸凝重的庭黎，“我和你父亲商量了商量，就你那个修仙的事情啊，今日定下了！”
庭棠抬眼看了看依旧一脸沉重的父亲端起身边的茶抿了一口，又叹了口气，就知道这个事情并不是双方达成了共识而形成的结果。
肯定是母亲又跟父亲说了一些其他的事情，父亲才动摇的。庭棠不禁有些好笑。
“棠儿啊，我和你父亲也交不了你些什么了，你从小又稳重踏实，很多人都说你是个修仙的料呢！而且你也不小了，该出去闯荡闯荡了长长见识，不要向你父亲一样像个书呆子！”
李夫人压低了些声音，对庭棠说道，“还有，听说修仙的总能碰到些寻常人碰不到的东西，也能遇上普通人遇见不到的事情，等到逢年过节的时候，你给我讲......”
果真，庭棠听到这心里就有底了。
李夫人虽然在他人口中是大家闺秀，但是私底下却奇迹般地有颗猎奇的心。“咳咳，当然还是前面一点比较重要。”李夫人把手攥成拳头在嘴前祥装淡定地咳了一下。
“棠儿有什么别的想法吗？”李夫人眼里闪着细碎的光看向庭棠。
“没有，棠儿觉得母亲的安排很周密。”
“那我就叫人去给你收拾行李了。”李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出去了。
父子俩脸凝重得对坐了一会，庭棠打破了沉重的氛围道：“父亲，母亲没有跟您说些什么吗，您不是一直反对吗？”
庭黎捻起一朵从窗外飘来的花瓣，转身搁在了书架上：“也没说什么，一吵一闹就拿你母亲没辙了。”庭黎一手撑着书架边，另一只手在一排排书脊上来回游走，而后抽出一张夹在两书之间的地图，回身铺在了书桌上，执笔蘸墨在一处画了个圈，赫然写着“玄武岭”三个字。
“这就是你要去的那个地方了。”
庭黎越看玄武岭三个字越熟悉，好像是在哪见过似的，思索了一阵的后猛然醒悟，自己前几日闲来无事从集市上随便淘的几本“修仙秘籍”里面好像就曾经提过玄武岭，集市上的书半真半假，但是好几本秘籍里都提到过玄武岭这个地方有个门派，就叫玄武派。
玄武派本是众多门派中偏中上规模的一个，悠悠哉哉悄无声息地过了几百年，直到突然出现了一位年少成名的宗师——楚淮。
以往每十年各大门派就会联手举办一次盛大的比赛，每个门派都会派出最近几年招收的弟子中实力比较强的前来比赛，说是用来测试门派对新收弟子的培养程度，其实就是对各个门派实力的排序，这场比赛声势浩大，与未来十年这个门派的名声有直接的关系。
楚淮就是在这种比赛中摘得桂冠的弟子。后来经过不断地进修最终年纪轻轻就成为了玄武派的宗师。
庭棠看着地图若有所思地垂下了眼睑。
敲定日子以后的庭府就忙碌着安排庭棠的行程了，庭棠倒是无事可做，每天还是该练剑练剑，该读书读书。
只是偶尔会在玉兔东悬的夜晚，抱剑倚着门框眺望远方，偶尔一只晚睡的鸟雀被摇曳的树枝惊醒，不满地扑棱着翅膀换了一棵树。
贴地而起的风吹过，卷起庭棠披散的青丝长发，无限的绻缱后匆匆告别，皎洁的银光倒映在少年澄澈的眼眸中，似有无尽的希望在闪烁。
倦意袭上，庭棠闔上门收拾了一下便睡下了。
不知多久。
庭棠忽然感觉有人在叫他，侧耳细听，竟感觉像是从身下传来。庭棠一惊，睁开眼一看，发现已是天光大亮，自己却倚在一棵不高不矮的树的树干上睡着了。
“嗨！别睡了！快下来跟我去搬东西！”
庭棠再次听到了树下传来的声音，低头一看，发现一个和自己一般大的少年，用手拢成一个喇叭状，冲自己喊着。庭棠虽有些纳罕，但也依言从树下跳下跟着他走了，沿路穿过一条长廊，长廊下是一条清河，骄阳炙烤着大地，水面粼粼的波光闪烁在荷叶间的空隙。
庭棠感到有些奇怪，因为着偌大的地方，竟然没有除了他们两个以外的人。
庭棠礼貌地问着前面疾步走着的少年：“敢问，为何这里没有其他人呢？”
前面走着的少年闻言突然停了下来，嘟囔着说了些什么，庭棠没有听清，随着前面少年慢慢转身，庭棠听见了。
“为什么…为什么！”
庭棠被吓得后退了几步，那个少年早就面部全非，眼眶空洞不停地流出鲜血，随着他说话，身边的景物也骤然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池塘里的水开始变得污浊不堪，莲花以惊人的速度开始凋谢腐烂。
身前的少年掏出一把剑刺来，手无寸铁的庭棠只能空手接刃，很快衣服就变得破破烂烂的。眼看一道侧踢就要踢中那个少年，却什么都消失了。
庭棠试探着继续向前走着，试图找到出路，却看到一个男人躺在地上，本来这个时候遇到一个躺着的人应该害怕才是。但不知从何而来的急迫，庭棠的内心驱使着他去救那个男人。
庭棠托起男人的头，想看看他伤到哪里了，却发现男人根本就是体无完肤，正当庭棠踌躇着怎么办时，那个男人咳了一口血，艰难地睁开眼，看到庭棠却没有一点奇怪，似乎早就认识他一般。
“庭棠…快去找…”
庭棠惊慌地看着自己面前瘫倒在地上的男人。
找谁？
庭棠只能看到男人挣扎着最后的力气说出了一个名字，但是那个名字像是被空气吞掉了一般，无论庭棠怎么使劲听都听不到。
猩红的鲜血模糊得他看不清男人的脸，庭棠跪在地上匍匐着试图想先救起男人，庭棠慌忙从衣服上撕下一片片布料，捂在还在汩汩流血的地方上，鲜血很快晕染开，粘稠的液体渗出指缝顺着手背流下。
男人只是颤抖着手拍了拍庭棠的手背，摇头示意他不必了，血丝纵横的眼睛里滚出一行热泪，不舍，遗憾，怜惜，痛恨…无数复杂的感情汹涌着，翻腾着，但只是化作了一行泪水，泥泞了脸颊。终于手一垂，闔上了眼。
庭棠抱着尸体不知所措，空洞的眸子里倒影出了许许多多从四周爬来的人，他们都像自己身前的男人那样鲜血横流。
他们呻/吟着，摸索着从四周爬过来。
“庭棠哥哥…你不是说不会让别人欺负我吗…”
“小棠啊…我好疼啊…”
“庭棠…”
“…”
庭棠耳旁嗡嗡地响起无数的低哀声，而他却像是被抽调了魂魄一样任由他们撤拽着自己。
不知跪了多久，庭棠身边所有的景色都消失了。
无声的黑色世界无边无际，却忽然吹来一朵桃花。
……
“哈…哈..”庭棠猛地从塌上坐起来，看到熟悉的环境，察觉自己还是在家中，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是梦。
庭棠把额前被冷汗打湿的碎发捋到了耳后，平复了一下心情，侧耳听到有轻微的雨点打在窗纸的啪嗒声，于是披上了一个银纹藏蓝色的披风起身推开窗棂。
天光破晓却又不甚清晰，细雨如同一根根绣花针密密地斜织着，像是一城雾霭流岚蒙在了半空中。
下雨了。
庭棠伸出来接住在空中飘落的丝丝细雨，凉凉的触觉感受使刚刚不安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最近怎么总是做这样的梦。
庭棠蹙眉凝望着雨幕中摇曳的竹叶，偶尔一片掉下的叶片在地上的积水潭中，伴着风打着旋。
庭棠总觉得有什么让他不舒服的地方，看似宁静安好的庭府却有什么东西暗潮汹涌。
或许是梦扰乱了思绪吧。庭棠重新掩上窗子想着。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