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被当成替身后》玥邑

20、初遇

　　他抓了一把头发，烦躁地从床上坐起。

　　这栋历史悠久的宿舍楼显然并没有如它的外表那样精致的隔音条件，而他的房间正不幸紧邻公共休息室，此时，激烈的钢琴声过墙而来，毫无保留地冲击着他的耳膜。

　　厚重的窗帘外，湛蓝而纯净的天空中，金日已然居高俯瞰着世界，钟楼上的时针指向了Ⅸ。此时无论如何也算不得早了，因此不能怪对方偏偏在这时候练琴，可对一个熬夜赶ddl的人来说，刚沉入疲惫的梦境又被激昂的悼亡曲给刨出来也是极为残忍的。反复在睡眠不足的困意和噪音间挣扎的大脑一抽一抽的，所剩无几的理智再制不住本就不算好的脾气。

　　他披上外套，大踏步走出房门，在公共休息室厚重的房门前深呼了口气，用力推开厚重的大门：

　　“抱歉——”

　　钢琴前的青年被他惊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侧过头来，两人目光相接。

　　古老而光滑的橡木墙面和红棕地板使得室内显得典雅而昏暗，高大的尖角玻璃窗成了室内主要的光源，柔和清透的阳光正披在青年的身上 如同被他吸引一般，他俊挺的五官被光细细勾勒，而那墨色晕染般的眼眸正望向他。那如水般明澈平静的目光将他的烦躁的怒焰尽数熄灭，到嘴边的话又说不出口了，他走近一步，刚好在不至于让人感到反感的距离处停下。

　　即使是面对他这样气势汹汹地冲进来的打扰者，青年的态度也依然不见波澜，声音清冷，“有事吗？”

　　青年用的是祖国的语言，他微愣，也换上了国语，“你知道我？”

　　亚裔的面孔在这里也不少见，但如此确定他就是国人，定是认识他，可这样好看的人他如果见过肯定难以忘记。

　　“来报道时，我和你同一趟航班。”青年简单地说，似乎也没有什么深入认识的意向，“有什么事？”

　　“原来是这样。”他也没有深究，目光一转，黑白分明的琴键上，青年那白皙而修长的手指就如艺术品一般，这样的手仿佛天生就该在琴键上跃动，“没什么，我的宿舍在隔壁，被你的琴声吵得无法入睡。”

　　“我很抱歉，不过现在是九点四十三。”青年瞥了一眼腕表。

　　这个时间不在宿规要求的保持安静时间段内，可以自由使用钢琴。

　　“所以我也不能要求你不弹了……”他斜靠着琴身挑起嘴角，“这样美好的早晨不适合拉威尔的《库普兰之墓》，不如换成《小夜曲》？”

　　“莫扎特的？”青年故意问道，莫扎特的小夜曲轻快而热烈，显然也不适合做入睡背景音。

　　“舒伯特的。”

　　两人对视一眼，都微微露出了点笑意。

　　“好吧，做为我打扰了你的美梦的歉礼……”青年略一沉思，抬手重新按上了琴键。

　　细腻优美的乐声如水般流畅地从他指尖淌出，本就是用来求爱的乐曲，在他的演奏之下显得含蓄而深情。

　　似是与乐曲相融，青年那双桃花眼中也荡漾着温柔与缱绻的柔光，就如同在与恋慕之人倾诉爱语一般。

　　直至乐声减缓，如一声哀婉的叹息，于静谧中消散，青年垂眸静坐。

　　鼓掌声清脆，打破了那种柔软而哀伤的氛围，他给青年献上毫不掩饰地夸赞，“太棒了，这是我听过的最喜欢的版本。”

　　青年的嘴角微微翘起，“谢谢。”他的目光挪了过来，带着点笑意，“不过你怎么还在这？很可惜，你又错失了入睡的机会。”

　　“睡着了听不见这样好的乐曲才可惜。”他反驳道，顿了顿又道，“严峭。”

　　见青年似是疑惑地看过来，他有些不自在，“我是说我的名字，严峭。”

　　他很久没有这样正经地对别人做过自我介绍了，毕竟严家大少爷从来都只用等着别人贴上来。

　　“严峭，我记住了。”青年微笑道，笑容如春日拂过原野的清风般明朗清新。

　　“那你呢？别人自我介绍后得自报姓名的吧？”他有些不满。

　　“季濯明，我叫季濯明。”

　　……

　　手机在枕边作响，严峭微微睁开眼，按停了闹钟。

　　他揉了揉眉心坐起身，只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美好的梦，却如飞鸿踏雪般难以寻觅，只留下一些模糊印记。

　　他心不在焉地洗漱，梦里那种明快而愉悦的感觉还未散去，梦醒之后一切散去，让他满腹怅然，直到出门的时候，依然还在想着那个模糊的梦。

　　季濯明的房门紧闭，他估摸着对方此时应该还未睡醒，便没有打扰，他也无心准备早餐，独自开车前往华严。

　　秘书还在工位上叼着油条刷手机，被来得格外早的他吓得一哆嗦 ，忙站起来，他点了点头，“早上好，没事，你继续。”

　　在办公桌前坐下，他收到一条短信，是严召希发来的 ，他和张鸢的订婚仪式时间已定，就在十五天后的，让他提前空出时间别忘了来。他简单回复了好，心道这下老爷子该放心了。

　　时针渐移，忙碌的办公时间让他顾不上再多想，他皱着眉头看向面前的人，“为什么这个还没谈下来？”

　　“那边对于方经理似乎有些不满，认为您这边不够重视，希望您能亲自过去。”

　　严峭放在桌下的手按在作痛的胃部，面上神色又森冷了几分，看得人更加紧张。

　　“好了，我知道了，把方经理那边谈判的进展整理好了发给我。”

　　华严看中了A国一家小公司的一项技术，目前还在派人谈技术转让，如果拿不下只能麻烦点尝试收购了，这项技术对于华严接下来的研发方向十分重要，他不得不去一趟。

　　空空的胃一阵绞痛，他喝了口热水，房门被推开，他以为是秘书，头也不抬，“帮我订一张去A国的机票——”

　　“您要去A国？”熟悉的声音响起，他抬头看见季濯明站在他面前。

　　他一抬起头，季濯明本来带笑的神情瞬间变得严肃，“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温热的手覆盖上了他的额头，“头上都是冷汗。”

　　季濯明快步走到严峭身边，看见他按着肚子的手，面色瞬间也难看起来，“你胃疼？是不是又没吃早餐？”

　　“忘了……”严峭莫名觉得自己像犯错了被老师抓包的小孩，有些底气不足。

　　“药呢？办公室有吗？”

　　“没有。”

　　只见季濯明转身就出了办公室，隐约听见他和秘书说了什么，又快步离开了。

　　不一会，他又折返回来，头上带汗，似乎是一路奔跑过来的，顾不上平复呼吸便从袋子里倒出药放在他桌上，秘书端来了热水，他盯着他把药喝下，从另一个袋子里拿出一碗粥，放到他面前。

　　“您还说我熬夜伤身体，我还以为您很注意健康呢，结果怎么还不吃早餐？”季濯明嘲讽道。

　　他心里有些生气，严峭的胃向来很娇气，偏偏自己又不重视饮食，大学时就曾因为胃痉挛疼得爬不起来，被自己送到医院，他以前的背包里甚至会放几片胃药和一点填肚子的小零食，都是为严峭准备的。

　　严峭自知理亏，乖顺地喝着粥，垂眼听他训话。

　　“我以后每天给你做早餐。”他这几天没顾上，以为这家伙会去外面买点，或者自己做，没想到他干脆就不吃早餐了，看来年岁增长让严峭看起来更成熟了，冷着脸也更能唬人了，内里有些还是和当年那个麻烦的大少爷没什么两样，比如不吃早餐这个习惯就丝毫没变。

　　等严峭从胃疼中缓过来，季濯明这才缓和了面色，让前者心里一松。

　　“对了，您要去A国，怎么回事？”

　　“有一项技术对华严很重要，对方不肯松口，只能我过去谈。”严峭解释说，“不会很久。”他也舍不得很久看不到季濯明。

　　季濯明靠在他椅背边，瞥了一眼他放在桌上的资料，“华严也想踏足无人驾驶领域？”

　　严峭有些惊讶，那是全英文的资料，没想到他一眼就看明白了。

　　“嗯，华严虽然是老牌的企业，但是汽车市场变化太快，如果不接触新事物，恐怕会在转型和变革中被抛下。”他丝毫不介意季濯明看见资料，反而还翻开指给他看，“这家公司有我们需要的东西，如果能拿下这项技术，开发进程可以缩短很多。”

　　季濯明在看见那家公司名之时目光微动，不动声色地细看了几眼。

　　“先生，我可以和您一起去吗？”他突然开口。

　　“啊……会很无聊，而且我大概会很忙，没有什么时间陪你。”严峭有些惊讶，濯明这么黏他的吗？

　　虽然高兴，但他还是不太希望他一起去，毕竟Jon就在A国，他下意识想要完全避开这两个人的任何接触——虽然A国很大，但万一Jon知道了他来A国过来找他呢？他们长得太像了，只要看上一眼就明白是怎么回事，而他现在还不希望季濯明知道真相。

　　“我很想陪您一起去，我不会给您添麻烦的。”季濯明恳切道，心里已经决定就算严峭不带他，他也自己过去。他记得那家公司有些不太干净的背景，他担心严峭和对方交易的时候出什么差错。

　　见严峭犹豫，他又道，“您不是希望我出去走走吗？以前您出差的时候也会带着我的，我的签证您也不用操心，您只用答应带上我就行。”

　　严峭确实有些意动，他想着现在Jon应该还在忙得焦头烂额，他们遇见的可能性很低，于是松口答应，“好。”

　　“谢谢。”季濯明亲昵地揽着他亲了一口，看上去很是松了一口气。

　　“你很担心我不带你？”

　　“没有，我只是觉得自己偷偷跟过去找您下榻的酒店太麻烦了，还好您没有让我这么麻烦。”季濯明笑眯眯地说。

　　这家伙！严峭摇了摇头，庆幸自己答应了，不然他偷偷跟过去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您记得让秘书小姐帮我也订一张机票，我回家帮您收拾行李。”他站起，又在他的额头上啄了一口，这才步伐轻快地离开了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