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星》一时清醒

2、第二节

　　在余浩瀚把门锁卡入锁槽，对面的门打开了，宋珂的妈妈凶狠地盯着男人，强压下怒火，颤抖着声音说道：“快滚。”
　　余浩瀚就站在门后面，猫眼太高了，他看不到外面的情况，但听到这句话了，然后面前的门被踹了一脚，余浩瀚后退了一步。
　　听到脚步声下楼，他才慢慢打开门，轻轻地叫了声“宋阿姨”，宋珂妈妈光着脚站在门口，头发和衣服都是乱糟糟的，看向他的眼神是温柔的。
　　余浩瀚小心翼翼地走近，牵起宋珂妈妈的手：“宋阿姨。”
　　大开的屋门让他很容易就看到里面的样子，正对门的餐厅，饭菜洒了一地，一地的碎瓷片，沙发的垫子也被扔到了地上，没看到宋珂在哪。
　　“阿姨，妈妈做的早饭凉了，你可以帮我热一热吗？。”
　　宋珂妈妈抬头吸了吸鼻子，笑着对余浩瀚说：“好啊。”
　　“太好了，谢谢阿姨，我去叫宋珂哥哥，我们一起吃饭。”宋珂妈妈还没来得及制止，余浩瀚就跑进了屋里，她只能说了声：“小心地上。”
　　余浩瀚到处逛了一圈儿，在卫生间门后找到了抱着头缩成一团的宋珂，“宋珂……”哥哥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宋珂猛地抬起头来看他，通红的眼睛很吓人。他的额头应该是磕到了，现在已经鼓起了一个大包，右侧小臂满是血。余浩瀚赶紧把人扶起来，带着他回到了自己的家。
　　把人扶进自己的卧室，余浩瀚又费劲地从自己的床底翻出一个急救箱，看到宋珂妈妈站在卧室门口，他拎着急救箱走过去拍了拍她的手，“阿姨别担心，我先给他包扎一下，然后我们去医院。”又转过身来安慰宋珂“没什么大问题的，我也经常受伤，相信我。”
　　宋珂看着矮他半头的小孩，熟练地清理血污，检查伤口，时不时抬头问他疼不疼。他都是摇头。
　　其实很疼，他的亲生爸爸把他推到地上的时候，他拼命阻拦在妈妈面前却被推开的时候，他的爸爸用拳头一遍又一遍地打他们的时候，手里紧握着锋利瓷片想要冲出去杀人的时候，他要疼死了。
　　余浩瀚说伤口都在肉上，没有伤到筋骨，不知道伤口里还有没有碎瓷片。
　　“只是划了一下。”
　　“真的吗？”余浩瀚睁大着眼睛认真地问他。
　　“真的。”余浩瀚又拿出小手电筒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小心地包上纱布之后才放下他的手。手上温度的突然消失，让宋珂小小地不适应了一下。
　　余浩瀚又在急救箱里翻了翻，转去宋珂妈妈那边，给她介绍哪个是消毒的，哪些是消肿化瘀的，介绍完牵着她的手走向卫生间，郑重其事地说：“宋阿姨，你是女生，你按我说地处理一下，卫生间里有镜子，我就在这里，你可以随时问我。”
　　余浩瀚想，我现在肯定很像一个超级正经的大人。
　　余浩瀚看着呆呆站在自己房间的宋珂，心里很不舒服，自己成长的环境和宋珂哥哥好像完全不一样，他暗暗下决心，以后一定要保护好他们。
　　三人简单吃了早饭，余浩瀚帮着宋阿姨收拾好屋子就去朋友家玩了。
　　余妈妈中午回来的时候余浩瀚还没有回家，余妈妈问宋珂的妈妈为什么不报警。
　　“报警有什么用呢，把他惹急了只会让他变本加厉。”
　　“那你和宋珂就这么受着？他还那么小。”
　　“我还以为这次搬家之后他就找不到我们了呢。”
　　余妈妈看着宋珂紧闭的房门，低声说道：“你没想过再找一个？”
　　“不了，我一个人带着宋珂也挺好的。”余妈妈还想再说什么，听见余浩瀚在楼道里叫她开门，她叹了口气，安慰了一下这个温柔的女人，就回家了。
　　“你的钥匙呢？”
　　“妈妈你不是收走了吗？”余浩瀚奇怪地看着她。
　　余妈妈也奇怪：“没有呀，你说今天去找你朋友玩，我就没有收。”
　　“可是电视柜上没有钥匙啊。”
　　关门声隔断了余浩瀚和妈妈说话的声音，宋珂看着缠着绷带的手里的钥匙，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拿走余浩瀚家的钥匙，等他回过神的时候钥匙已经被他装进自己的口袋里了。
　　或许，下次爸爸再来的时候可以去余浩瀚家里躲一躲。
　　宋珂把钥匙给妈妈的时候，被她眼里的失望扎到了。他有点手足无措，“妈妈，如果下次爸爸再来找我们，我们起码可以躲一躲。”
　　“你这是偷东西你知不知道，妈妈知道我不能给你更好的生活，但是我希望你最起码是一个品行端正的孩子。”
　　“可是我真的不想再见到那个人了，我不想妈妈再被他打了。”
　　宋珂很难过，他也不想做一个小偷，他也不想让妈妈失望，可是他真的不想再过这样的生活了，他很羡慕余浩瀚，羡慕他有一对好的爸妈。他放下他的懂事和假装的成熟，在妈妈怀里放声大哭，宋妈妈轻轻打开儿子缠着纱布的手，拿出他紧攥着的钥匙，把宋珂抱在怀里，一下一下地拍打着他的背。
　　“妈妈会想办法的，妈妈知道小珂过得很委屈，但是我们不能连累别人，余浩瀚和他的妈妈对我们这么好，我们不能让他们也陷入麻烦，给妈妈一点时间，再忍一忍好不好。”宋珂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是点了点头，努力地说了声好。
　　傍晚宋珂被妈妈带着去余浩瀚家归还钥匙并道歉。只有余浩瀚的妈妈一个人在家，听他们说完，心里很复杂。
　　虽然对方家里的情况摆在那，但是拿自己家的钥匙确实是一件让人很不愉快而且很不放心的一件事，她知道宋珂妈妈是一个很温柔的人，但是对于孩子宋珂却有点不放心。
　　宋珂在这样的家庭环境里成长，不知道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万一带坏了余浩瀚，那今天的宽容就得不偿失了。
　　余浩瀚被妈妈使唤买馒头去了，不知道家里发生的事。
　　今天妈妈下班回来的有点晚，附近的几家超市的馒头都卖完了，余浩瀚看着还没完全黑下来的天，打算去离家有几个路口的大超市买。
　　提着馒头出来的时候，超市门口停着一辆车，有人弯着腰和驾驶室里的人说话，一开始余浩瀚没有在意，从他们旁边走过去偶然转头看了一眼车里的人。
　　“爸爸！”
　　余浩瀚几步跑到那人跟前：“爸爸你什么时候回家啊？”
　　站着的冯兴看着余浩瀚挤在自己的身前，扒着车窗跟老余说话，愣了一下，反应极快地把他抱走，说着：“谁家的小孩儿啊，家长看好啊。”
　　余浩瀚好不容易见到爸爸，当然不会任由冯兴把他们分开，他双手死死抓着车窗，惊喜地看着车里的人。余爸爸看着自己的孩子，心里想着虽然他在盯着别人，但是对方也在盯着自己，要是被那边发现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家人，那就麻烦了。
　　余爸爸掰开余浩瀚抓着车窗的手指，朗声说：“快回家去吧小朋友，你认错人了。”
　　余浩瀚被冯兴抱开，看着他的爸爸把车窗升上去，他有点想哭。
　　余城看镜子里的余浩瀚安全地过了马路，小小的身影慢慢地变小直到再也看不见。
　　余浩瀚回到家里抱着妈妈就开始哭，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妈妈……爸爸……爸爸是不是不要我了。”
　　余妈妈那纸巾给他擦了擦眼泪和鼻涕，安慰道：“怎么会呢，爸爸最喜欢浩瀚了。”
　　“可……可是，今天爸爸……爸爸说我是别人家的小孩儿。”余浩瀚一抽一抽地哭着给妈妈讲了刚刚的事情。
　　余妈妈刚送走了宋珂一家，余浩瀚就回来哭，她现在脑子有点转不过来，叹了一口气，把余浩瀚抱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
　　余浩瀚哭得更凶了，妈妈不说话了，肯定是爸爸真的不要他了。
　　余浩瀚终于哭累了，余妈妈的耳朵清净了许多，她把余浩瀚搂在怀里，问：“还记不记得妈妈跟你说过，爸爸干什么去了？”
　　“记得，爸爸打怪兽去了。”余浩瀚把脸埋在妈妈怀里不看她。
　　“那如果怪兽发现了你是爸爸的孩子，他就会来抓你，然后让爸爸投降。浩瀚想让爸爸被怪兽打败吗？”
　　余浩瀚没有说话，妈妈想要让他抬头看着自己，余浩瀚死死地抓住她的衣服不肯抬头。
　　“不想。”说罢，余浩瀚又开始哭。
　　余妈妈给他说明白了道理，也没精力去再安慰他了，就任由余浩瀚在怀里哭。
　　晚饭余浩瀚也没吃多少，早早回到自己床上睡觉了。
　　余妈妈收拾好东西，敲了敲余浩瀚卧室的门：“浩瀚，医院里还有事，妈妈现在要去一趟，明天让宋阿姨送你去学校，记得定好闹钟哦。”余浩瀚没有搭话，直到妈妈打开门，在被子里闷闷地回应了一声：“知道了。”
　　听到妈妈关门的声音，余浩瀚翻身下床，跑到阳台上向下看，看着妈妈的身影出现在路灯下，一步一步匆忙地走向停车的位置，余浩瀚突然大声喊道：“妈妈——！妈妈——！妈妈——！”
　　不知道是没有听到还是事情太急，余浩瀚看着妈妈头都没回一下，打开车门，开车走了。余浩瀚还在喊。
　　宋珂的卧室旁边就是余浩瀚家的阳台，宋珂的妈妈正在把洗好的衣服叠起来放到宋珂的柜子里，听到动静她大声问道：“浩瀚，怎么了？”
　　余浩瀚没理会，继续一声一声地叫着妈妈。
　　宋阿姨以为余浩瀚家里出了什么事，赶紧去敲对面家的门。等到余浩瀚嗓子喊哑了，才去给他们开门。
　　宋阿姨问清楚是怎么回事儿后，问余浩瀚要不要去她们家和宋珂一起睡。
　　余浩瀚摇了摇头，嗓子疼得厉害，他指了指宋珂还缠着纱布的手。
　　“没关系，已经不疼了。”宋珂说着拉起了余浩瀚的手臂，“过来吧。”
　　余浩瀚怕碰到他的伤口，想把手臂抽回来，宋珂抓得紧，余浩瀚也没怎么挣扎，抑制不住开心地抬头看着宋阿姨。
　　宋阿姨说：“走吧，哥哥也不想一个人睡觉，你陪着哥哥一起。”
　　宋珂看着他眼里突然有了光，慢慢地松开了手，余浩瀚跑回自己卧室拿了枕头，风风火火地跟宋阿姨他们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