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来风又急》一夜成零

6、我管师兄闲事差点殉情

　　第二日盛眠庭起了个早，他向韩武告了假便独自一人下山去。
　　他记得萧重雪生辰要到了。因着那时跟在萧重雪身边，但他却不记得自己生辰，那人便提议不如二人生辰同日，为表尊师，盛眠庭刻意将自己的推迟了一日。但每年自己生辰将近时，他不免也想起了萧重雪。
　　寻常器物过于平凡，金银饰品又略显庸俗，且神君又是世间第一等风雅之人，想必爱的也不是那显贵物品。盛眠庭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亲自雕琢饰物赠与他，普通金银用不上，那便去寻更好的玉料。听说那凤鸟仍旧无人捕获，他也生出几分碰运气的心思来。
　　转过街角在客栈歇息用饭，那伙计倒是热情，上了几道镇子里比较特色的菜。小二见盛眠庭衣着气度皆异于常人，心下便知他是仙门弟子，不免就更殷勤了些。
　　饭毕，他有一搭没一搭听着隔壁桌闲聊。
　　“今日的茶馆可要热闹了，我听说泽兰先生一大早就过去了。”
　　“他总有半个月不曾登台了，难得今日有雅兴，想必慕名前来的人要踏破门槛了。”男子豪爽大笑。
　　“不如咱哥俩也去凑个热闹？那泽兰虽是男子，身段风姿可是一等一的出挑。”
　　二人对视微笑，心照不宣。
　　看盛眠庭饶有兴致的模样，店小二道：“您要是不急着赶路，去前面忘忧茶馆坐坐，路也不远。那茶馆里有位极负盛名的泽兰先生，戏唱的那叫一个妙，身段更是婉若游龙。”
　　盛眠庭谢过热心的小二，顺便向他打听了玉峰山的方向。
　　忘忧茶馆内果然是人声鼎沸，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围观的群众。
　　他倒是没想到在此处居然遇见了步云晞。那同游的女仙修，正是他青梅竹马的恋人苏曼菁。苏曼菁从步云晞那里听过不少门派中事物，也识得这个曾有一面之缘的俊俏公子，她温婉笑着问好，面上带着小女儿姿态的娇羞。
　　“师兄也是慕名而见泽兰先生的吗？”盛眠庭踮脚望向茶馆里侧，人头攒动，他什么也没看到。
　　“好巧，不过我们应是来早了，先生还在里面收拾行装。”步云晞微笑。

　　自那日盛眠庭跟原礼初闹出那档子事情后，自己再见他未免还有些讪讪的，但这个小师弟仍是往日的神态，他倒也不好表现出过于疏离。
　　不过多时听到街头传来阵阵马蹄声，接着便是大声呵斥，口气极尽嚣张。
　　茶馆里的人都伸头往外面看，一辆豪奢的华盖马车撞翻了街边的包子摊，那摊主身边的小丫头才四五岁模样，险些让马蹄踏伤。正在女人怀中呜呜咽咽哭着，两个小厮形容的男子则大声咒骂着她们。
　　“怕是那西临侯府的公子又来闹事了，他当真是欺人太甚！”
　　“仗着自己的身份，白日里还在闹市里纵马行凶……”
　　人群中传来阵阵窃窃私语声，一个锦衣玉带的公子晃着折扇翩然而至。护卫将茶馆分清出道路，众人目送着那瑰丽的身影进了内室，皆是敢怒不敢言的神情。
　　西临侯是老牌权贵，但自从老侯爷病逝以后，纵得家中小辈愈发骄横。当今陛下身边宠爱的宁贵妃便出自侯府，现下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
　　听着几声喧哗，老者脸色不虞地从雅间走出来，他清了清喉咙道：“今儿委实不巧了，泽兰怕是也唱不了，已经被人叫去里面了。”
　　“我们千里迢迢只为见他，如今却说不唱就不唱，是把人当猴耍吗？”下面有人涨红了脸。
　　“侯府的人在里面，谁敢去把泽兰请出来？”老者冷哼了一声，那人立刻住了嘴。
　　“老先生，今天既是泽兰先生的场面，为何他却不唱了？”步云晞月白衣袍气质颇为清俊，他和盛眠庭在同处在人群中，二人格外引人注目。
　　“唉——”老者长叹一声：“仙长有所不知，里面的那位侯府公子一路从戏班子追到这儿，点名要泽兰先生作陪，刚才还差点打伤了我的孙儿，现在的世道生意可真难做。”
　　“桃源镇在天子脚下，竟也有这般的纨绔子弟？”盛眠庭眉头微皱。
　　“二位仙长，老朽多言几句，刚才那位小侯爷一向跋扈，连县令老爷都不放在眼里。我瞧着你们仙风道骨，怕是哪派的仙修吧？还是不要招惹是非为妙。”
　　“我倒要见识一番这位公子的威风。”步云晞对着身边的苏曼菁低声嘱咐了几句，她立刻露出了担忧的神情。
　　“师兄，门中有令，不可对凡人施展术咒。”盛眠庭赶忙拉住了他：“何况他是皇家的人。”
　　盛眠庭知道这位师兄的秉性，因着这嫉恶如仇的性格，经常下山游历时惹出麻烦事。
　　“无妨，我自有分寸，你们在这里等着我。”步云晞摇头，大步流星走向楼上。看见苏曼菁惶惶不安的样子，盛眠庭也叹了口气，她主修医药，身手剑法自然远不及他们二人，也无法上前襄助。
　　“苏姑娘，我去看师兄，你就在这里等着我们回来。”盛眠庭立刻落后半步跟了上去。
　　其实他倒不担心步云晞，那些侍卫大多是花架子，中看不中用。步云晞当年在拜师大典上剑术可拿了魁首之名，只怕他做善事做过了头，不小心杀了那个纨绔给桃蹊山惹麻烦。

　　刚踏入几步，远远就瞧见小侯爷坐在圆桌旁，而一抹红色的影身背对着自己。
　　说着说着，男人身后的小厮突然护在他主人身前，却重重挨了小侯爷的耳瓜子。男人起身要搀扶，却被拽住手腕推搡起来，一时之间桌上的杯盏全落地摔了个粉碎。
　　眼见里面几个护卫都拔了刀，大战一触即发。
　　“你是何人？”门口的护卫头领大声呵斥着步云晞。
　　“侯府公子原是这样的人物，真是颇具威风。”步云晞冷笑，听见里面有人大声叫嚷：“杀人了！侯府的公子白日就要杀人！我家主人与他无怨无仇……哎呦，杀人了！”
　　盛眠庭立刻从窗外望去，发现大批官兵已经围住了忘忧茶馆，马上将此处围得水泄不通。他暗叫不好，看来那位泽兰先生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步云晞此举过于鲁莽了。
　　护卫头领眼见情况不妙，立刻拔刀指向步云晞：“有刺客，他要刺杀公子！”
　　护卫们立刻上前与步云晞缠斗，盛眠庭从走廊暗处腾空而起踩在某个护卫肩头，步云晞的佩剑“凌云”已出鞘，剑气凛冽杀意逼人。
　　“我去里间，不要伤及人命！”盛眠庭咬牙，看来他们是打算栽赃在步云晞头上，先将他诬陷为刺客，再把伤人的事情一股脑全赖给他。
　　那小厮此刻已让几个护卫按着打破了头，几个人拖着他，就要把他扔下窗外灭口。
　　泽兰公子的朱红戏服还穿在身上，他死拽着那几个护卫，却被小侯爷拉住头发撞在墙边。
　　又是两个巴掌落在面颊，他立刻口角流血。
　　“你个小贱人拿什么乔？不过是个下三滥的戏子，给爷装什么贞洁烈货！”说着又要伸手打，盛眠庭反身便捏住了他的手腕。
　　几个护卫眼见此状，立刻撇下了那小厮，瞬间便提刀向他攻来。
　　盛眠庭招出佩剑，只用剑背将一人打晕，忽闻外面凌乱的脚步声逼近。
　　小侯爷大喝：“丢下去！”
　　红色的身影从四楼坠落，衣袂飘飘。
　　那几人手忙脚乱间竟然把泽兰给推了下去。
　　盛眠庭心惊，从四楼一跃而下。

　　坠落的那刻，他终于顾得泽兰的面容。
　　因还未得完全上妆，只有眼尾几处点染着些许艳色。那人长眉如柳面若桃花，眉眼略清冷了些，单薄了些，却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妩媚风流。
　　“恕弟子悖规。”盛眠庭喃喃细语，指尖漾出细微银光。
　　此刻天地寂静无声，所有的喧哗好像被隔绝在外。街上吆喝的小贩叫卖声戛然而止，孩童手中的风车停在了原处不动……
　　意料中的疼痛没有传来，好像陷入了某个人的怀抱中。
　　红衣戏子缓缓睁眼，好像日光略刺目了些……层层叠叠的树影隔绝了视线，今秋桂花的甜香弥漫在潮湿的空气中，只见黑色滚金边的衣角同他的缠在一起，紧密相依。

作者有话说

　　希望以后的作者有话说我能有话说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