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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雀之灵 ...


  •   风景如画,绿树成荫,古老的银杏树下,年轻的父亲轻摇罗扇,与一旁的小女儿院中纳凉。

      “爹,您瞧!这里好像有个字!”

      小女孩惊讶的发现银杏树干上刻有一个工工整整的大字——“正”。

      不偏不倚,不歪不斜。

      “真是个好字,一定是个有心人刻的。”年轻的父亲抚摸着女儿的小脑袋,指着那个字道:

      “小舒,记住做人要行得端,做得正。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人永远不能忘记这个字。”

      “小舒知道了。”小女孩拼命地点头。“对了,爹,那娘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她耶!”

      年轻的父亲支着下巴想了想,笑道:“是个好女人,人人都说她是个好女人。”

      小女孩拍着手笑道:“小舒长大之后也要做个好女人,做个人人都喜欢的好女人。”

      “傻丫头,哪能做到人人都说好啊,那都是虚的。别人说什么无所谓,记住你的心里要有一个明镜,只要对得起这里就行了!”

      他的手指指向小女孩的心口,朝她微笑地点头。

      “嗯?”小女孩眨眨眼,撅起嘴巴。天真地问道:“这里怎么会有镜子呢?”

      “傻丫头……”

      好甜好美的梦呀,那是一个多么遥远的地方,她家的院子里有一棵老银杏树,树上有好多花喜鹊。

      回不去了,永远也回不去了。

      那里明明是她的家,她为什么被这样赶走?

      她是个死不瞑目的人,估计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人相信她,也再不会有人她可以相信。

      月小舒感到冰凉的东西像雪一样,落在她的眼睫上。

      阳春白雪,最美的桃花雪。

      整个山庄都白皑皑一片,青芽缀玉,晶莹剔透,美如梦境。老银杏树下,两个少年一起堆着雪人,嬉笑声不绝于耳。

      “师兄,雪人还是会化的呀!”

      “不对,不对。”少年摇着头笑道:“小师妹,雪人不是化了而是去了另一个世界,等到来年它还会回来找我们的。”

      红鼻头,大眼睛,只可惜阳光太过耀眼,雪人化了,再也不会存在了……

      或许它去了另一个世界,可它不会再回来了。

      正如一个人的心,失去了便再也找不回来了……

      “唉……”月小舒莫名叹了口气。

      她微微晃动一下自己的睫毛,睁开双眼。侧过头来,只见不远处有一张木桌,一条板幌,一
      个农家女子趴在桌上睡着觉,耳边还传来一起一伏的鼾声。

      月小舒笑了笑,她这是在天国吗,爹爹在哪呢?

      “都三天了,她也该醒了吧。”

      远处隐约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深沉而浑厚,像是冰下的泉水,幽幽咽咽。

      “放心,那孩子命硬的很,老子最喜欢的就是她那股倔脾气。”

      这个声音有些熟悉,好像是在哪里听过。

      “再怎么说她也是明潜山庄的,不管怎样,都不可原谅!”

      一掌拍在桌子上的声音随之传来,震得月小舒耳朵嗡嗡作响。

      “好吵啊——”

      月小舒眨眨眼睛,无奈地轻唤出声。

      “你醒了?”

      眼前的农家女子跟着醒了过来,瞪大了眼睛,一下子扑到她床边,只有一瞬间的惊喜,面孔便立刻扳了起来,双手叉腰,一副没好气的样子。

      “你不用谢我,我可没打算救你。”

      那农家女子转身走到桌边,她的背影很好看,高挑身材,外罩小棉袄,下面是碎花罗裙,足上却穿着一双帆布鞋,她的脚比一般人要大出好几圈,倒有七分男子气概。

      她倒了杯水,转过头来,那两只眼睛很大,水灵灵的,皮肤虽不白皙,却有几分天生的野性。

      “看什么看,喝水!”

      月小舒不好意思只得颤颤巍巍接过水来,可是手腕处绵软无力,刚一碰到杯子,还没拿稳,那杯子就从她的手心滑落。

      眼见水杯就要落地,月小舒却毫无力气,不免在心下连连叫苦。

      一只大脚从裙下伸出,水杯不偏不倚,刚好落在那脚面之上,杯中清水晃了两晃,溅出几滴。

      “幸好老娘我练过!”

      那农家女子弯下腰来,捡起顶在自己脚面上的那只杯子,眉眼一挑,冷笑道:“难不成还得叫我喂你?”

      “子竹!”

      门帘一挑,进来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浓黑的剑眉,高挑的鼻梁,清晰的轮廓,除了肤色黑了些,其他的地方都好像一个人。

      月小舒的心底微微发酸,五味杂陈,幸好不是他……

      如果这么快就见到那人,她又该怎么办呢?

      “哥!大冷的天,刚还在屋里呢,怎么又到外面去了?雪刚停,就急着出去。”

      那名唤子竹的女子拉着高大男子进屋,眼睛直往月小舒躺的床上瞟。

      “什么时候醒的?”他注意到床上的月小舒微蹙起眉头。

      这回的声音她听出来了,就是刚刚那个男子的,他的声音像冰下的泉水幽幽咽咽。

      “没多久,一句话没说,明潜山庄都养的是些什么人!病歪歪的美人?”

      子竹狠狠地从鼻子里发出一声闷哼,一双大眼睛瞪得月小舒全身发毛。

      美人?有人这么形容过她吗?

      月小舒心底正觉好笑,可嘴上却一句话也懒得说,也或许她根本没有力气再说一句话。

      “子竹,别这么说。”他立即止住那个泼辣女子。

      月小舒心底对这个男子忽然有了些好感,毕竟哪里都还是有仗义的人。

      可这个世上天不如人愿的时候毕竟更多,她想不到的事情也更多。

      “你出去吧,我有话问她。”那男子颇为复杂地瞅了一眼月小舒向子竹示意。

      子竹刚一出屋,月小舒便看见那男子坐在一条长板凳上,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她。

      月小舒被盯得难受,索性不看他,也不说话,她浑身无力,口干舌燥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来。

      突然一支白蜡杆长枪直挺挺地刺向她,像一道闪电,速度之快,完全防不胜防。那锋利的枪尖直抵下颚。月小舒身子不由一颤,随即以警惕的眼神望向那人。

      他只是单手握着长枪枪杆,另一只手则拿起水杯喝了口水,双眼微眯,眼神轻蔑。

      月小舒原以为自己已经够倒霉了,被逐出师门不说,没想到如今一睁眼,就又有人想至她于死地。她刚刚还以为这个人是替她说话的好汉,倒头来也不过是想杀了她。

      “你的武功是真的被废了,还是在这里给我装病。明潜山庄的命不是该很大吗?”

      月小舒抬眼看着他,她喉咙里说不出一句话,只做了个口型道:“杀了我吧!”

      “杀了你。”那男子摇头,“你以为我会让你死的那么痛快吗?”

      他冷哼一声,双眼之中充斥着仇恨与无人言说的悲凉。

      他收起长枪,双眼直视窗外的皑皑白雪,银白的世界,刺得人双目胀痛,他像是故意压住自己的愤怒,大口喝了碗水。随后站起身来,走到月小舒身边。

      “喝吧。”

      他将水杯杵到月小舒眼前,月小舒试着想勾起头,没想到她全身上下没有半点力气,伸了半天也没碰到杯口,她索性将头扭向墙壁不看那人。

      她果然成了个废人,连喝口水都困难成这样,她不过才十五岁,多么灿烂的年华,以后的大半辈子就只能在床上度过了吗?
      真的太可笑了,昨天的月小舒还是明潜山庄的得意弟子,今天就已经成了个废人,她还没有成为顶天立地的好汉,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就……
      不由得,有一滴泪自然而然流过脸颊。

      只听见一旁白蜡杆长枪倒地的声响传来,一只手臂伸来揽过月小舒的肩膀支起她的身子,另一只手握紧杯盏,送到月小舒嘴边。

      月小舒冷笑,刚想一手打翻杯盏,突然听到门口处传来动静。

      “周兄,听说那丫头醒了?”

      一双湖蓝色的眼睛瞪得老大,眨巴了两下。

      忽然一下子消失在门帘后面,门帘放下之前,月小舒只看见一个玩味的笑容,笑得很是嚣张,花枝乱颤的像一只傲慢的孔雀。

      “不好意思,打扰二位了!”

      那个声音懒洋洋的带着些许戏谑的意味,随着渐渐远去的脚步声一同传进月小舒耳朵里。

      月小舒侧过头,正对上那个男子冷冰冰的眼神,她低头看看自己竟然被环在他的怀里,这样暧昧的姿势,加上她脸颊上的泪痕,难怪会被刚刚闯进来的那人误会。
      月小舒愤怒地瞪向那男子。

      莫名的眼前好像晃出另一张脸,同样浓密的剑眉喜欢蹙在一起,同样高耸的鼻梁,清晰的轮廓。那是她曾经的风师兄,也是落井下石逼她到绝境的那个人。

      “滚开!”

      月小舒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那个男子。

      他竟然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手中的杯盏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月小舒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瘫在床上,动也动不了,只是不知道刚刚的那股力气是怎么来的。

      “可恶!你果然是装的!”白蜡杆长枪又一次直接抵住她的下颚。

      两人以同样愤怒的眼神瞪着对方。

      “怎么刚刚还浓情蜜意,这会儿就刀光剑影啊?”

      一个人影在门边晃了两晃,神色自若,好像一瞬间拨云见日,整个屋室都荡漾起柔和的光圈,泛起微微涟漪,绮丽的春光恣意倾泻在他的脸上,洋洋洒洒,万缕光丝织出一室旖旎。

      他笑着走到手持长枪的男子身后。

      “周兄,使不得,使不得!”

      他拉住那位“周兄”的胳膊肘,在他耳后小声嘀咕了几句。

      月小舒这才得以看清楚那人的脸,冰雕玉砌般的面孔,白净如玉,有着太阳般耀眼到直逼眼球的容貌,可是偏偏长了一双蓝绿色的眼睛,说不出来的怪异。

      倒是穿着打扮一看就是个游手好闲的富家公子,外罩着一件孔雀翎裹银丝裘袍,高贵的与这个小山村格格不入,气质也与一旁的“周兄”完全不同。

      俨然一只富贵安乐窝里跑出来的花孔雀。

      月小舒瞥了他一眼,极是不削,这样的人月小舒最为反感。

      在她眼里,大侠的气质绝对不是这个样子。

      那样轻蔑的一瞥,恰巧被那只孔雀捕捉到,他立刻笑得花枝乱颤,轻轻抬脚,不动声响地走到床边上。

      “周兄,要检验她究竟是不是装的,我倒有一个好方法。”

      “江兄请讲。”

      他笑得极为嚣张,两只眼睛眯成两条弯弯的缝,怎么看怎么像瞎子的“桃花眼”。

      “还请周兄在门外等候。”

      那位“周兄”愣了一下,点头转身出去。

      “丫头,对不住了。”

      说时迟那时快,月小舒还没来得反应过来,一只脚已经被紧紧握在他的手心里。

      他迅速取下月小舒脚上的罗袜,躺在那里的月小舒简直被吓傻了,从来没有哪个男子可以对她如此放肆过。

      “混蛋!放开我!”月小舒疯狂地从嗓子里嘶喊着,干涩的喉咙恨不得喊出血来。

      那只孔雀可完全没有放过她的意思,他从身上拔下根孔雀翎毛,光影凝固时,窗外明媚的流光泻到那五彩的翎毛上,更衬得他全身上下耀眼无比,他恶作剧般拈着翎毛轻柔地刷过她的小脚丫。

      “流氓!给我住手!”

      月小舒感到有一股莫名的感觉从脚底板传到全身,麻酥酥的让她奇痒难忍,连连喘息,脸颊憋得通红。

      “原来你果然是装的啊!”

      又是那种嚣张的笑,可月小舒却还是不小心留意到他的眉间微微蹙起,眼中闪过一瞬间的诧异。

      月小舒在心底狠狠咒骂,总有一天,如果还有那么一天,她绝对要报今天的仇。

      此仇不报非君子!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她腿一弯曲,猛然奋力向前蹬去。

      可是那只孔雀身手极为迅速,立即点住她脚底的“涌泉穴”,“涌泉穴”乃全身俞穴的最下端,也是肾经首穴。一股强大的真气顺着涌泉穴输送到她的体内。

      “啊——”月小舒突然感觉她的身体像是要炸掉一般。

      “怎么会这样?明明已经……”他收起了笑意,头上已渗出薄薄的汗渍。

      月小舒又痒又痛,像一条上岸后的活鲤鱼,在床上左摇右摆,身体里像是有两股强大的力量在相互交战。从未有过的她第一次觉得身体好像根本不属于自己,那样的陌生,一会儿觉得周身的经脉像是即将打通,全身无比畅快,一会儿又觉得自己快要死去一样,撕心裂肺的火辣,疼得她只想流眼泪。

      “给我滚开——”月小舒上身突然来了力气,一下子挺起腰身,一把抓住被褥,统统向他砸去。

      随着被褥砸出去的同时,还有另一样明晃晃的东西也跟着飞了出去。

      “江兄!出什么事了?”

      当那位“周兄”与刚刚的农家女子,以及一条大汉一同挤在门边,快要把整个门给挤垮的时候。

      几双眼睛纷纷瞪得出奇的大。

      “这丫头,过不了几天就能下地了。”

      那只孔雀的声音有些微弱,却带着不变的笑意。他“咳咳——”了两声,将孔雀翎裘袍温柔地盖在月小舒身上。

      慵懒的声音在她耳边低喃。

      “你这个小丫头,要知道还没人能让我伤成这样,此仇不报非君子!”

      然后他便笑的极为嚣张,花枝招展的样子,还带着一双美丽的“桃花眼”,像是全身上下都开满了鲜艳的桃花,明媚耀眼。

      窗外是一片桃花雪,白雪皑皑,正是春光灿烂。

      月小舒安静地躺在床上,呼吸平稳,好像又回到了梦境。

      他温柔地为她掖好被角。

      可在他转身的时候,双手紧捂住腹部,那里插着一支锋利的袖箭,伤口处绽出了一朵耀眼的桃花。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雀之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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