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时光尽头等你》余拾酒

12、番外 他站在光里而我贪恋着光

　　江雯从小便在忽视中长大。

　　家中的二女儿，非长女，也非幺子，好的坏的好像各样都轮不上她。

　　不吵不闹，就那么安静地呼吸着。

　　——

　　遇见尚千遇的那天，是高一的开学典礼。

　　穿着校服的小人们，列着队伍，面向讲堂，整齐划一地排成排。

　　江雯排在一竖列的中间，不突兀也不回避。

　　“尊敬的老师们，亲爱的同学们——”讲堂上的老校长开启了语重心长的演讲模式，像绿皮火车整装出发时的准备工作，好半天才突突突地前进，硬是生生地将同学们的思绪载向远方。

　　“老师们，同学们，大家好。我是高一年级新生代表，三班的尚千遇。”

　　不久，一道温柔又沉稳的嗓音响起，将大家的视线和思绪拉回，聚焦在讲堂上，一抹干净又清隽的身影。

　　江雯也不例外。

　　那是她第一次看见，有人竟会把白衬衫穿得那般好看。

　　台上的少年缓缓讲述着高中三年的规划以及对未来的憧憬，听众不禁相信未来一切也都是那么的美好。

　　“谢谢大家。”语毕，掌声响起。

　　台上的人利落地鞠了一躬，右手垂下拿着演讲稿，目视前方，不偏不倚，踏着雷鸣般的掌声走下来，停在了江雯左手边的队伍，掌声还在持续，吵得人脑袋嗡嗡地，鬼使神差一般，她侧过头瞥向了左边。

　　迎面——对上了尚千遇的视线。

　　慌乱移开视线，也是第一次，她因自己冗杂的刘海略感不堪。

　　人们说，年少时最好不要遇见太过惊艳的人。

　　不然，经久难忘。

　　第二次那人闯入江雯视线的时候，她正蹲在地上捡书，长长的刘海遮住了大半张脸，看不出任何情绪。

　　课桌倒在一旁，各种教科书混着试卷和笔记本七零八落，昭示着这里几分钟前曾发生过一场“战争”。

　　只不过是单方面的。

　　“同学，需要帮忙吗？”熟悉的声音响起，她隐约听出了一丝关切。

　　江雯视线中出现了一双黑白交错的帆布鞋，目光上移，看清了来人——微微躬身，手里正拿着她的语文课本。

　　“不用了。”语毕，迅速垂眸。余光瞥见那人没走，撩起衬衫袖子，正打算蹲下。

　　江雯心中一阵慌乱，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把书和卷子一通塞进不知何时摆得方方正正的课桌里，打算去厕所清理下校服上的灰尘——刚刚拉拽推搡之间落下的痕迹。

　　“咔——”她拧开锈迹斑驳的水龙头，清水汩汩，透着凉意。她猛地捧起两大捧，迅速地拍了拍脸颊。

　　一滴，两滴。

　　眼泪是个狡黠的家伙，从眼角处混着水珠一道滑下——不留痕迹。

　　江雯心里呲笑一声，回想起那些个人的拙劣“旗号”，不过是她从不分享自己的作业和笔记。

　　“孤僻”、“高傲”、“做作”、“不敢正眼看人的怪物”——是他们给她下的定义，贴的标签。

　　也是，被欺凌者的理由都是欺凌者擅自决定的，哪有什么道理可言。

　　江雯关上水龙头，拧紧，整了整校服衣角。

　　走到门口时，男厕那头传来一阵稀稀疏疏的声音：“你们一群男的，别去找人家女生的麻烦。”

　　是他。

　　“哟，新生代表大人都出面了，小的们怎敢不从啊。”一阵口哨声夹着些许个挑衅，吊儿郎当地应着，也没其他动作，便勾肩搭背地走了。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不过，自那以后，江雯再也没有碰到过那样的麻烦。

　　——

　　后来，他的身边多了两个人。一个叫卢舟客，另外一个叫况野。

　　再后来，他们四个竟也成了——朋友。

　　高中毕业以后，他们彼此断了联系——因为他和况野分手了，她这个中间人也再也找不到什么借口。

　　直到江雯大学快要毕业的时候，偶然得知尚千遇失忆的消息。

　　心底涌出一个声音不断地告诉她一切都从头开始了，或许这是一个机会。

　　她四处打听，最后去做了编辑，她以编辑的身份重新认识他，靠近他。

　　一步一步，忐忑又欢喜。

　　终于，一年后的11月15日——他的生日，江雯准备在这天表明心意。

　　直到，那日上午，江雯隔着咖啡馆的玻璃窗看见了况野和卢舟客的身影。

　　不安。

　　她打给卢舟客询问。

　　果然，她要去找他，

　　像自己看中已久的躺在橱窗里精致的高跟鞋要被人一脚穿走，慌乱，不甘，嫉妒的情绪打败了理智，占领了一切。

　　嫉妒的种子一旦发芽，便发疯式地猛长，结出恶果，伤人害己。

　　--

　　饭后。

　　返回出租房里的江雯脱下浑身是火锅味儿的风衣，转身走进洗漱间。

　　镜子里的人，自信从容，再不复当年那个少女的身影。

　　他站在光里，而我寻着光的方向生长，越来越好。

　　即使，他的身边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