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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给你十个数,留遗言 ...

  •   擎朗喜虫响了,是家人的问候。他没在屋里听,看常与同昏昏欲睡的趴着也没叫他,自己拿着喜虫出去了。大概一刻时,再回到寝室常与同真睡着了,睡得还挺酣,都打上呼噜了。

      伤口处的药已经彻底干了,擎朗替他盖好被子,没扳着他翻身怕把人吵醒。今天晚上就睡这儿吧,不折腾了。

      擎朗轻手轻脚收拾好用过的药瓶,打开箱子放回原处,他扫了一眼那些红色瓶子,闭眼睛摸出一瓶,拧开一点缝隙,瓶子里的气味钻出来,只需要一点点,擎朗就能准确辨识手里这瓶是什么。他鼻子特灵,根本用不着贴标签,那些在常人面前被判定无味的东西,到他这里都是有气味的。

      擎朗拿着刚刚拾起的红色瓶子,他一闻就知道里面装的什么,不是要人命的毒药,但用在人身上,能招来要人命的家伙。所谓,借刀杀人,这是擎朗一直在找的天衣无缝和人鬼不知。

      可是,要不要借这把刀,他在得知裳凛和潘仁驰的旧情后已经动摇了。为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动手去害一个无辜的人,真值得吗?他要是真做了,最后又失败了,一定会被所有人讥笑成傻逼,这是东陆语中挺脏的一个骂人词儿。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擎朗盖上箱子,心里乱着,可不像这些瓶子被码放得整齐。

      常与同一觉闷到后半夜,趴着睡不舒服,头埋在枕头里喘不过气,愣把自己憋醒了。咳咳几声,又把在外屋沙发上浅睡的擎教官也吵醒了。

      擎朗快步来到床前,“怎么了,哪儿不舒服?”他伸手去摸常与同脑门儿,这个动作大人习惯用在小孩儿身上。

      他都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一个比自己高出大半头,生龙活虎的小伙子,不过受了点伤,有什么好紧张的。可他脚步,言语,动作都是紧张的感觉,只不过自己不曾觉察。

      常与同顺势抓住他的手,把自己像颗果子一样放到擎朗掌心里,用这只最想抓住的手垫着自己的脸。这举动乖极了,擎朗的心不知不觉软下来,像泡进了蜜汁,说不清的滋味里冒着丝丝甜气儿。

      进来匆忙没开灯,黑暗能成为最好的掩饰。掩藏住人心里的一切,悸动,不安,惶恐,欺骗,罪恶,以及真心实意的喜欢。

      两人沉默了好一阵子,常与同轻声问擎朗,“手麻不麻?”
      “不麻。”擎朗竟然放弃了把手抽回来的机会。

      常与同捧着他手蹭了蹭,想把脸埋得更深,最好能跟擎美人的手合二为一,永不分开。

      他不说话,擎朗也不说话,就这样挨到天亮,屋子里能听到的只有心跳声,呼息声,两人各自想着什么听不见。

      没有营地的起床号,他会一直保持这个姿势,擎朗也会一直由着他保持。不知为何,这个无声的夜,如此美妙。

      就在这里,以这样的姿态,迎接死亡,也是心甘情愿的,无有恐惧的。

      不得不起来了,擎朗收回被压的手,还真麻,他甩了甩依然没缓过劲儿。常与同笑嘻嘻从床上爬起来,牵住擎朗那只手,同时握住他小臂,抻拉拍打三两下就让擎教官恢复如初了。

      “手法可以啊。”擎朗笑着说。
      “学过。”常与同挑了单侧眉,那神态恣意得很。

      擎朗笑两声问,“身上的伤还疼吗?”
      他这一问,才注意到常与同只穿个底裤,赤条条站自己面前,这一眼看过去,竟是脸红心跳的感觉。擎朗赶忙转过身,带着眼神绕开他。

      常与同抿嘴不出声的乐,“疼是不疼了,只不过,我穿什么出去呢?”

      擎朗看向丢在一旁的破烂衣服,真称得上破烂,真不能再穿了。擎朗咂了下嘴,自己的衣服就算合体,也不能借给特训兵穿,差着身份呢。去常与同寝舍取,一定会惹来闲言碎语。那些个兵,本事不大,可倒是个个惦记着这朵军中艳花,得不到,过嘴瘾,喊两声艳教,也能乐一整天。

      擎朗思前想后,没个出路,常与同却聪明,提议说,“擎教,你去找南樱,让他去我寝舍拿衣服,没人敢说闲话。”

      这主意真靠谱。南樱是总军夫人,没公开却也早不是秘密,特训兵有一个算一个谁不敬着巴结着。他又住单人寝舍,向来不与这些兵同流合污,别说拿件衣服,就算他说常与同昨天在他寝舍过夜,也没人敢在背后妄议。

      这样看,让南樱辛苦一趟去拿衣服再合适不过。可擎朗有些为难,这一个月他没少叼难这位总军夫人。虽说拿衣服是小事,可毕竟要张嘴求人,以擎教官这薄薄的脸皮,实在不好意思开口。

      常与同早看透他了,擎朗左右为难时,他已经写好了一张字条,“递给南樱就是,一个字儿都不用说。”

      常与同把字条塞擎朗手里,又拍拍他头,眼神像极了宠媳妇的大丈夫。擎朗抬头看他,瞬间又产生变矮的错觉。被人压制的感受,真不好。

      擎朗去送字条,不多时拿着一套衣服回来。常与同叉腰站着,像一直在等他。

      “你不怕着凉。”擎朗移开目光,尽量不去看眼前这个光了一大半的人。
      常与同凑过去说,“担心我?”

      声音送得近就显得充满情味,擎朗白他一眼,“担心你一病不起,赖我这里。”

      “不会,我是听到你脚步声才出来的。”常与同接过衣服自己穿。碰着胳膊了,才刚嘶叫两声又把擎教官疼着了。

      擎朗一边忍不住帮忙,一边暗暗抽自己嘴巴,用东陆话讲,这是中邪了?不就叫两声,怎么就非得贱兮兮过来。衣服穿好了,还不撒手,非扯着人胳膊问,“是不是这里疼?”

      “嗯。”常与同想都没想是哪里,随口就答应。

      擎朗牵着他坐下。

      常与同问“干嘛?”,擎朗拿起桌上的药瓶,是昨晚用过的第四瓶,倒些药油在掌心,搓着手站到常与同面前,“右臂露出来。”

      还故意发狠地说,“给你十个数,留遗言。”

      他可真喜欢这个玩笑,就像小孩子迷上了躲猫猫时刻想要藏起来。他在常与同面前,拿自己的药水逗趣,这一瓶还剩十分钟,那一瓶立刻要命,一个跟死亡有关的游戏,居然不让人害怕,反倒乐在其中。

      擎美人,在其他特训兵面前一板一眼张口就罚的教官,冷冽得跟冰棍儿一样,谁能想到他会在常与同面前幼稚得像个孩子。他自己也想不通,什么力量附在了身上,降智一般,邪性得很。

      常与同见了相似动作方才想起,昨天晚上睡得早,内伤药只用在了屁股上,胳膊还没用。自己全然忘了,擎教官却记着,想到这儿,常与同的心都乐开花儿了。这一刻,他多想找个小黑屋,拉着擎美人钻进去,摒除所有外在的人事物,就他们俩,在里面想做什么做什么,做一切跟爱有关的事。

      越想,心跳得越快,砰砰砰越来越响,再不说话掩饰一下就要暴露真心了。

      常与同赶忙想了句遗言,清了清嗓拿着正经腔调说,“我死后,归于尘土,请在我身上种一朵带刺儿的花。”

      这句遗言,好像真的遗言,好像写在墓碑上的那种话……归于尘土……带刺儿的花……擎朗的心莫名被它撞得四分五裂,若无心脉相连,当下就能散了。这只是一句玩笑话啊,这真的是一句玩笑话吗?

      细腻又敏感的擎美人陷进自己制造的玩笑里。他愣住好半天,手上的药油都快干了,还没用在常与同胳膊上。

      “想什么呢。”常与同自己把手臂放到擎朗手心里,嘴上还要指指点点,“这儿,就这儿疼。”

      擎朗木讷地揉起来,思绪还停留在遗言上。他何尝听不懂,尘土指谁,带刺儿的花又指谁。

      他不言语,常与同也乖乖闭嘴。一个在暗暗地想,一个在静静地享受。

      这次的沉默会比夜里的无声尴尬许多,天是亮的,眼神就要收敛。谁都不想被对方看穿心里的秘密,那就一起藏着,到藏不住为止。

      擎院长的药确是神药,正常需要七天愈合的皮外伤,三天就长好了,内伤的瘀肿两天也消了。

      常与同脱了两天裤子,第三天不用再脱倒有些不习惯。他喜欢偷偷看擎朗,看擎美人游移的眼神里夹着些许羞涩。擎朗误以为常与同喜欢女人,每次看向私密的地方,都会很不自在。脸皮薄的擎教官在心里骂自己是个老流氓,三十多岁的老男人占小孩子便宜,看年轻的肉/体就等于在直视自己的欲望,这对擎朗来说是极难启齿的,甚至被认为是肮脏的东西。

      他这点心思又被看穿了。短短一个月,擎朗的喜恶,强项,弱点,全都被常与同掌握了。

      擎教官,拳法厉害,体能过人,擅用嗅觉听觉,视力对他来说反倒是阻碍,尤其对抗搏击的时候。他嘴硬心却软,东陆语叫“刀子嘴豆腐心”。他能对一个人好,那是出于喜欢或者信任,否则,就是刺猬和螃蟹,横冲直撞,不讲情面。他喜欢干净,讨厌一切跟脏有关的,比如看得见的污水,听得见的流氓话。像那些特训兵送来的情书,把高潮挂嘴边,把欲望射出来,在擎朗看来就是脏的,恶心极了。

      他表面复杂,一身的本事像满身刺儿,让人无处下手,可实际上心性简单,喜怒都挂在脸上,这种人最好拿捏。

      想要讨他欢心,容易,装乖就好。想要惹怒他,更容易,耍无赖便是。

      而恰好,装乖和耍无赖,常与同都擅长。他可能就是为擎朗而生,是这朵刺花儿的克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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