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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四十一章 ...


  •   第四十一章

      封兰越的确是要去武学的,但没想到行至一半,瞥见了三皇子的马车。

      三皇子似乎与他同道,他思索了片刻,吩咐车夫调头回相府。

      其实他并不确定对方是否一定是去见他,但比起私下交谈的可能,他更喜欢回去哄家中那位姑娘睡觉。

      夜深沉,他瞥见屋中的烛火晦暗,以为对方已经熟睡,便没有敲门,放缓脚步径直迈了进去,未料门内窸窸窣窣,竟是在讨论当今大理寺正与昔日户部员外郎。

      封兰越皱眉,沉吟片刻,上前示意春芙噤声。

      丫鬟没来得及反应,坐在床上埋首书间的小姐更是措手不及,以至于抬头看见他时,吓得连手中最重要的“证据”也掉在地上,然后信口胡说,“在看话本呢”。

      封兰越没有立即戳破他,只是将书捡起来,让她猜自己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对方没有回答,抓着被褥紧张不安,于是只一眼,封兰越就知道,对方的确又在调查与他相关的事情。

      谢云颐不想让其余人知道自己在调查这件事情的原因有两个:一是其他事情,用梦境的形式说出来,他们尚且不能全信,遑论这种关涉具体细节与人物的猜测;二是自她重生后,已发生太多变化,她不想在什么都不明的情况下,将他们提前牵扯进来。

      为此,她一直认真地隐瞒这件事,决心一个人去了解、一个人去拼凑,以得到一个接近死亡真相的事实,然而没想到,会在今日,一个寻常普通的夜晚被大将军捉个正着。

      唔……她当然不会觉得对方单纯到看见卷宗后,还听信她看话本的说辞,然而事发突然,她实在没想到怎么解释,于是在对方开口后,她只能下意识地选择沉默。

      沉默并不是解决问题最好的方式,她自然知道。然而在这一刻,说是侥幸也好,冒险也好,她觉得沉默能够对大将军奏效,毕竟这个人,从前因为她的一句“难言之隐”,都会温柔地保持缄默,而非逼迫。

      这样想着,她揪起来的心似乎降下去了一些,然而当掀起双眸,瞥见对方站在原地,认真翻阅有关宋庆生平的书册时,她又着急起来。

      “大将军。” 她出声,其实根本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只是试图用这样一句话来阻止对方。

      可是声音太轻、防御的姿态也太弱,大将军只是淡淡地看她一眼,又低下头来。

      “……”谢云颐心中一滞,别过脸去,心如擂鼓,咬紧的下唇犹豫着是否该将真话宣之于口。

      封兰越看书很快,因他不像对方那般在找寻蛛丝马迹,所以他只是翻完每篇的书题后,就停了下来,然后合上书,盯着谢云颐,展开蹙起的眉,沉声道:“春芙姑娘,劳烦你去门外守着。”

      春芙一惊,低垂的脑袋不敢抬起,只用余光偷偷瞥了眼自家小姐,见对方没说话,才行礼出去 。

      吱嘎一声,打开又合拢的朱门夹带起一阵风,屋内烛火跳动,稍稍暗下来。

      谢云颐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隔着淡青色床帘隐在一片半明半暗的烛光中,等待对方开口,掌心洇出一团汗。

      她想,最糟糕的也不过是再次借用梦境,将这些猜测说出来,反正上次在柿子林里,已经说了那么多。

      然而没想到,对方于床畔坐下,只是将她的被褥往上提了提,盖住小腹,然后问她:“谢姑娘,今日房内药浴施针,感觉如何?”

      浴堂翻修,眼下还未建好。

      谢云颐微怔,似是没料到对方会问这个,于是张口,缄默片刻,才慢吞吞回答:“还不错,也,也不冷的,沈娘子也很好。”

      “那吃药呢,有没有吐?”

      “唔,就……吐了一口,没有太多,很乖在喝。”

      …………

      两个人你来我去地交谈着,温情地好似从前每个夜晚,刚刚什么事也没有什么。

      但也仅局限于交谈的时候,当一切停下来,当屋内只剩下两人的呼吸,谢云颐就有些不敢看封兰越的眼睛。

      其实她也不懂自己在紧张和害怕什么,明明自己所做的并不是一件坏事,甚至可以说得上在替对方思虑,然而莫名的,她就是如此不安。

      对方会信她吗?还是觉得她臆想过头了?

      谢云颐耷下眼角,开始懊悔自己怎么就不能早点把这件事查出来,如果查出来,猜到当初陷害大将军的人是谁,那到时候,她只要提醒大将军提防那个人就行了,何须像眼下一般,还要做一番痛苦的解释。

      她最讨厌解释了,就像当初解释为什么要大将军入赘,又为什么喜欢对方。

      明明一直以来,她想的都很简单,就是帮助对方避开死亡一劫,再帮助对方查出幕后陷害的人是谁,只要这样就好。然后等时间到了,她就干干净净地离开,不让对方体会到太多前世的痛苦,也不让对方因为她的喜欢而感到愧疚。

      然而偏偏天不遂人愿,她深藏在心的爱意在金泉山庄中悉数表露,她不想让对方得知的完整的、痛苦的过往,也将一一呈现在对方面前。

      封兰越瞥着对方的神色变化,他见过这样的表情,在山庄里的柿子林中,那人要说出自己对他的喜欢时,也是这般纠结。

      为什么纠结呢?

      他不由叹气,之前充斥胸膛的惊诧与好奇全部散去,变成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他想,对方明明在为他步步为营,为什么到头来却因纠结别人会不会相信,而自我怀疑。

      他不喜欢这样的谢云颐,于是对方不安的眉眼,落到他心里,就变成了一根又尖又细的刺,刺得他忽然伸出手,将对方抱在怀里,紧了又紧,好似要将对方揉进失落的胸膛。

      谢云颐正出神,突然被这么一抱,先是心一抖,瞪大双眼,然后才慢慢回过神,在对方箍紧的怀抱内,浑身僵硬地颤声问道:“将军,怎,怎么了?”

      她想不出对方在这个时候抱她的理由,也不觉得封兰越会告诉她。

      但是对方说了。

      封兰越说:“你知不知道自己在查什么人,背后又有什么人,我都无意追究的事,你怎么会这么傻,来为我冒这个险?”

      一瞬间,好像有什么东西打开了。

      谢云颐呆呆靠在封兰越怀里,她问:“大将军,你说什么?”

      什么叫他都无意追究的事,她还什么都没解释,大将军就已经知道她在查什么了吗?

      又是什么叫犯傻冒险?大将军在担心她?心疼她?还是这二者都有?

      谢云颐屏住呼吸,忽然觉得心脏剧烈跳动,而这种跳动,甚至超过了那日马背之上,两人双唇相碰时。

      对方在向她袒露真心。

      而封兰越在说出那句话后,终于明白了那种“难以名状”的情绪是什么,不是什么复杂的东西,而是最简单的——心疼。

      他心疼对方。

      于是在对方问他在说什么的时候,他直白而坦率地开口道:“谢姑娘,我刚刚说,别为我做这么多,我会心疼。”

      他的尾音又沉又重,于是喀嚓一声,好似地面的湖泊望了夜空一眼,月亮便为其碎成粼粼波光落了下来。

      谢云颐发懵、发热、发软,嗓音从鼻腔里出来,像被什么击中,完全失了支撑,她喃喃重复:“心疼我?”

      “心疼谢云颐?”

      不是感激,不是愧疚,是心疼。是数不清的爱最开始、最纯粹的形状。

      就像她当初心疼那个意气风发、打马而过的少年。

      虽然时间短暂,可在刚刚脱口而出的瞬间,封兰越还是预想过对方听到“心疼”说辞时的反应,比如震惊、比如羞赧,总之见过,但是他没想到,对方竟然是揪着他的衣服,趴在他的肩头,低声啜泣。

      封兰越有一瞬间的慌神。

      他觉得自己似乎低估了某些感情的分量。

      他抬起手,预备轻轻安抚对方,可是话到嘴边,还没有说出来,便听对方呜咽道:“我不能,不能不为你做这些啊。我在乎你。我还有一年,就要走了,你这么信任天家,我不能再让你,被他们害了。”

      真心在一句话中彻底道尽,郑重得令人如有雷轰,头皮发麻。

      封兰越猛然觉得喉间发涩,他下意识想说“我不会让你死”,可这似乎不是对方想听的重点,于是他沉吟片刻,眸光变得认真又严肃,他说:“那查出来了吗?谢姑娘?”

      “啊?”谢云颐抬头,红肿的眼睛对上对方深沉的眸,终于想起对方刚才话语中的不对劲。

      “将军知道我在查什么?”她问,委屈地吸了吸鼻子。

      封兰越起初并非完全肯定,可听见对方说“不能让天家害他”,他就肯定了。

      这个孱弱的姑娘,竟然真的为了他,在从最根源调查这件事的参与者与参与原因。

      “我知道。”封兰越答她,低眉拿起对方放在枕畔的手绢,轻轻擦拭在对方脸上,“看看,眼睛红成这样,像一只迷路的笨蛋小兔子了。”

      谢云颐其实被逗笑了,尤其是在瞥见对方微弯的唇时,她听懂了对方在暗指什么,可是她不能笑,因为前面有更重要的事不能掠过,她蹙着眉尖,眼眶发酸地问对方:“将军可别诓我,你怎么知道我在查什么?”

      封兰越原本是想将这件事一直隐藏,可是如果说出来,对方会像找到同伴似的,自由倾诉,那说出来,好像也不是大不了的事。

      他说:“当然知道,因为我和谢姑娘一样,是从某个已故之地回来的。”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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