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光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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矗立在光明神殿正中央的神像通体洁白如玉，无暇的大理石被精细雕刻出丝绸般柔滑细腻的质感。神像右手持握着能够斩断世间一切黑暗的利剑，代表着神明使者的白鸽在祂左臂上展翅欲飞。
一道光辉从神殿穹顶花窗映下，柔和地洒落在神像之上，为祂头上的桂冠镀上璀璨的金边。这道宛若圣光的光芒从未有过黯灭的时刻，因祂即是光明本身，是奥菲洛斯最伟大的守护神——光明神。
神的信徒们坚信，光是世间最洁净的造物，能够净化一切不洁与污秽。
光明神守护的土地，奥菲洛斯王国全域阳光普照。尤其，高悬于主城光明城上空的太阳，更是永不坠落。
光明城，中央修女院。
温暖的阳光从玻璃窗外投射进来。光照的方寸之间，星星点点的尘埃无序地飞舞着，像是夜空中闪烁的繁星。
只是，光明城没有黑夜，也看不见真正的星空。
一旁，空气中传来钢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那声音像是微风吹过沙丘，夹杂着细沙颗粒的细微声响。
塔莎自然而然地将这道声音当成尘埃们起舞的伴奏，打发着百无聊赖的漫长等待。
只是，风是一阵一阵的，捎来的声音也时断时续。随着一声如同音乐终止符的叹气声，伴奏也彻底停歇。
塔莎由此回过神来，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看向在书桌后伏案书写的金发修女。
此时，修女已经停下笔来，蹙着眉头，又一次从胸口呼出极轻的叹息。
又写错了。
阿什莉看着比起寻常，字迹显得格外潦草的抄录纸，心情如纸上扭曲的笔画一般杂乱。
作为光明神虔诚的信徒，这并不是她第一次抄写圣典《光明录》，甚至能够将整本书都背诵下来。
然而今日，誊录的过程格外卡顿。
就连手中这支已经用了数年的钢笔都好似在刻意与她作对，停笔时在纸上空白处滴下显眼的墨点。
缓慢地，墨水在纸上洇开一小片。
随着阿什莉盯着墨点的时间越久，那团污渍逐渐占据了她的整个视线，如一团扩大的乌云将她笼罩。
感到疲惫的阿什莉重重地闭上了眼，颇有种眼不见为净的自我安慰心理。她抬起左手用拇指揉了揉发酸的眼眶和眉骨，越按越疼。
事实上，阿什莉很清楚自己为什么静不下心来。
她只需要睁开眼，就能瞧见坐在不远处，引起她心烦意乱的“罪魁祸首”——那是一个黑发少女。
女孩有着一头泼墨般浓黑，发尾还微微卷曲的光泽长发。她的皮肤如牛乳般白皙，嘴唇像鲜艳的玫瑰花瓣，透出饱满的血色。
若不是她的眼睛不像恶魔一样鲜红，第一眼看上去，她简直和恶魔没什么两样。
阿什莉抬眸时，恰巧与女孩那双如黑珍珠般莹润的眼睛对上，不自知地轻轻皱了下眉。
在她的眼里，那对黑眼睛就跟无意滴落在纸上的墨点一样刺眼。
天，光明神在上，请原谅我产生如此不善的想法。这一切都源于刻在精灵族骨子里被恶魔族凌虐的恐惧……
忽然间，意识到自己心底流露出的嫌恶，阿什莉触电似的猛然清醒。她迅速调整好脸上的表情，习惯性地对女孩展露出一个温和慈爱的微笑。
见女孩仍旧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自己，有那么一瞬间，阿什莉觉得脸上的笑容快要僵硬得碎裂开。于是只能又笑了笑，才自然地收回视线，转而去看被摆放在桌面上的小型光明神像。
阿什莉对着神像，在心中默念着《光明录》中的训诲：
恶魔是生性邪恶的物种，而大陆上的其他种族皆受恶魔所害，都需要被保护和公平对待。善意是精灵族最美好的品质，请不要轻易丢弃这种美德，这会让精灵们丧失本真，从而失去神的庇护。
塔莎看阿什莉的眼神不带有丝毫的色彩，那是一种如局外人般，跟看待剧场上表演的演员一样的观看。她也不觉得这位修女有多“伪善”，只单纯地生出了一些疑惑。
为什么明明讨厌得要命，还要装得友善呢？
她顺着阿什莉的视线，也看向桌边的光明神像雕塑，更多的疑问从她的脑海里咕咚咕咚地冒泡出来。
神的信徒们真的见过神吗，他们知道神长什么模样吗。
如若他们没有见过神，又究竟是以什么标准刻画神的雕塑呢。可假设他们见过神，神真的需要依靠剑来作为武器吗，对付敌人分明一个神术就足够了……
这是多么的不合理。
想着想着，塔莎忍不住弯唇偷偷笑了。
她甚至能够想到，要是自己胆敢将这些问题问出口，阿什莉会露出怎样大惊失色的面容。阿什莉一定会训斥自己的悖逆，说不定还会将她扭送到光明教会接受审判。
光明教会，那可是奥菲洛斯王国最具权力的组织。
正因为光明神教是奥菲洛斯的国教，而这里绝大多数的国民都信仰光明神。所以，教会的声望要远远高于王室，也拥有管理这个国家的真正实权。
圣城光明城是尼奥猊托大陆公认的“日不落之城”，也被称作“恶魔无法踏足之城”。但实际上，不仅是惧光的恶魔不敢踏入这座城市，异教徒也一样无法在这座城市生存。
尽管奥菲洛斯王国中也有无信仰者和信仰其他神教的国民，但这些人都不会选择生活在处处受教会管控的光明城。
城内有关信仰的规矩繁多，且不说受其他居民的排挤就足够糟糕，但凡行为出现不妥，就会受到教会的审判。
光明城里还有一条约定俗成的规矩，光明教会有权处置城内任何对神表示不敬的人，包括外来人口。
哪怕是短期暂留光明城的旅人或商人，也必须遵守光明城的城规，不得在公共场合向其他神明进行祈祷，更不允许传教。
由此，出入光明城和在城中居留都有着严格的限制。
也得亏埃斯是光明教会的主教，还是光明神殿的总主教，塔莎这个异族人才能有机会留在这里，还进到这个只有奥菲洛斯人才能入内的中央修女院。
可不能让埃斯白费功夫，塔莎心想。
唉，一想到埃斯，她的心里就觉得有些空落落的。虽然才和埃斯分开没多久，但她已经开始想念他了。
咚咚咚。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塔莎的思绪。
她回过头去，瞧见敞开的门口站着一个同样穿着修女服饰的年轻修女。若是仔细瞧，她身上的修女服显然没有阿什莉的那件花纹繁复，扣子也不是金色的，而是银色的。
看来是院长和总修女长找来负责她的“倒霉鬼”来了。
“总修女长，您找我……”年轻修女的声音戛然而止。
余光扫见室内的一抹黑影，年轻修女不由地微微睁大双眼。她怔怔地站在原地，惊讶得叩门的手都忘了放下。
噢天，光明神在上，她长得可真像是个恶魔。
“莫妮卡，你来了。”阿什莉闻声抬起头，隐隐有松了口气的感觉。
根据塔莎的推测，这位名为莫妮卡的年轻修女应该是个半精灵族。
她的发色不像纯精灵族的头发金灿灿的，是蜜糖一般的金棕色。最重要的是，她虽是尖耳，但耳朵大小却更接近小巧的人族耳朵。
莫妮卡的目光仍然控制不住地被黑发少女吸引。在明知道恶魔进不了光明城的前提下，她还是下意识地打量女孩的眼睛和嘴巴。
不得不承认，女孩生得比中央大街精品商店里的昂贵洋娃娃还要好看。
在看清楚她的眼睛不是恶魔般的血红色后，莫妮卡一颗宛若用细丝吊着的心，终于往下落了半截。
怎么会有长得这么像恶魔的人族呢。
她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这时，女孩冲她扬起一个俏皮的笑，这笑容令莫妮卡不禁愣了下。这感觉不亚于在怀疑一个雕塑是否是真人伪装时，对方突然动弹带来的惊吓。
莫妮卡一边瞥目光，一边慢腾腾地往屋内挪步。
她莫名生出些不太好的预感……女孩的年纪看起来跟修女院的孩子们差不多大，难道她是新来的学生吗。
“总修女长。”莫妮卡在书桌前站定，双手交叠于身前，向阿什莉颔首浅浅屈膝表示问候。
“不必多礼，莫妮卡。”
阿什莉脸上带着清浅的笑，和先前对塔莎的笑容其实没什么太大区别，但眼底多了几分真切的笑意。隐隐约约的，还藏有一点不易察觉的同情。
她关切地询问莫妮卡：“你负责的那些孩子们还都听话吗。”
在这里，修女们习惯称呼学生们为“孩子”。
中央修女院虽名为修女院，但其实质更近似于神学院。它也是光明城内唯一一所魔法女校，仅面对奥菲洛斯未满十六岁的有魔法天赋的年轻女性招生。
这里的修女也不同于传统修道院中的普通修道者。她们既是教授学生们神学和贵族礼仪的老师，也是负责管理学生们秩序规范的管理者。
每个修女负责一个班的孩子，在修女之上是修女长，管理着一整个年级的事务。而总修女长是众修女之首，莫妮卡也就是在面试时曾与阿什莉面对面地交谈过。
“孩子们都很乖巧。”莫妮卡顺从地回答道。
莫妮卡是今年刚招进中央修女院的修女，也是学院里最年轻的修女。
但同时，年轻也意味着资历浅，其他修女都不愿意接的麻烦担子，自然而然地就落在了最没话语权的莫妮卡身上了。
阿什莉不动声色地无声轻叹，接着对她说：“莫妮卡，这是今天刚入学的新生。”
莫妮卡交叠在身前的手一瞬收紧了些，她心里那个可怕的预想成真了。
“她就交给你来负责了。”
阿什莉的语气温和，却也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光明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