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天意（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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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苍与朱武安置好赭杉军，回到定禅天的时候，净琉璃已经等候多时了。
“苍，你伤的不轻。”菩萨的眼中有着担忧。
苍点头道：“吾尚能应对，一页书与风之痕情况如何？”
净琉璃道：“他二人伤势非常危险，我已经先设法稳住了风之痕的伤势，并将他安顿在内。但佛门功法与魔身相克，恐怕还要劳烦朱武了。”
“交我吧。”银皇朱武点头应道，随即进到内室为风之痕疗伤。
“风之痕虽伤重，但只要调理得当，便没有大碍，但一页书……”净琉璃叹了一口气，继续道，“梵天以己身抗下弃天帝全力，□□遭到重创，又在危机时刻使出了八部神龙火与九梵圣印，其状况已达到了最糟糕的境地。”
“八部龙神火！”苍皱眉思索片刻，肃然道，“传说此招不是凡间所有，百年内唯能使用一次，因为其后果将会是自毁百年根基。”苍曾在玄宗典籍中看到多关于八部龙神火的记载，本以为只是上古传说，想不到一页书竟修成的传说中的招式。
“不错。”净琉璃点头道，“修得九梵圣印和八部龙神火，一页书堪称这世间最接近神的人，但却毕竟不是神。此招一出，梵天百年功体毁于一旦。”
此时，银皇朱武从内室走出，与他一同出来的还有剑子、龙宿与佛剑三人。他三人护送风之痕与一页书回来后，便帮菩萨一起为一页书疗复伤体。眼下，受伤的两人内元皆以稳住，但外伤沉重，仍需静养。
“菩萨，你刚刚说到一页书……”听见净琉璃所语，三人一魔顿时面露惊忧。苍遂将一页书的状况告知。
“怎会有如此功法……”朱武摇头叹息，在场众人皆是沉默。
片刻后，苍开口道：“修行者在达到每个不同境界的时候，都必须度过天劫。天劫没有固定的形态、规律，可以是一个人，一件事，一样物品，甚至更多无法想象、无法推测的情形。”
剑子：“此一役便是一页书的劫难吗？”
苍：“是一场劫难，亦或是一个开始。”
只是，一页书要度的是近神之劫，恐不是百年功就体能换得的。苍摇了摇头。一个灵识被魔神所掳，一个百年根基一朝毁尽，中原武林的两大支柱，如今竟是摇摇欲坠。
朱武：“观一页书二人情况，此役结果并不理想，不知具体情况如何？”
剑子道：“吾三人护送忙佛离开后，便回转万里狂沙，欲为一页书与风之痕策应。只是战端激烈，旁人根本无法插手，我等只在最后一刻，阻下弃天帝攻击，让重伤的二人顺利脱出。”
“嗯？难道此役未能功成？”朱武思索，“不对，弃天帝既然决意要取他二人性命，扛下他最后一击的你们三人，不可能安然无恙，难道说……”
“不错。”剑子点头，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朱武，吾曾与你一同正面接下过神之岚，两相比较之下，方才已弱下三分，否则我们恐怕也难全身而退。”
龙宿摇扇道：“如此，此战也算不枉了。”
“嗯……”苍点头沉思，弃天帝招式威力减弱，应是回气受阻，说明其中丹已破，圣魔元胎必然大损。只是不知道这样的影响可以维持多久……
“盲佛探查的结果如何？”安下心中忧思，苍明白，不管此役能对弃天帝造成多大的影响，他们与魔神最终仍有一场生死之战。
“盲佛在万里狂沙看见了二十八个字”剑子顿了顿，朗声将字逐一念出：“万、里、八、荒、石、江、湖、海、人、烟、君、事、莫、红、尘、有、茫、然、绝、凭、处、深、事、路、千、蜃、沙、问。”
朱武：“嗯……看你三人神色，应是已经解出其中的秘密了？”
“不错，多亏了华丽博学的儒门龙首。”剑子微微一笑。
龙宿闻言白了他一眼，只是他堂堂儒门龙首气度不凡，这一个白眼也硬生生多了几分华丽的味道。
“秘密是解开了，”龙宿紫扇微摇，“只是这结果却让人相当意外。”
素还真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弃天帝正背对着他站在一臂之遥的位置，静静的端详着银镜。镜中没有其它的景象，只有二十八个金色的字漫天浮动。
弃天帝知他醒来，却也不回头，道：“剑子等人护送甘露盲佛窥探万里狂沙的秘密，得到的便是这二十八个字。”
“陛下如何得知？”素还真有些不解，没有照遍寰宇之眼，即便是弃天帝也无法窥破万里狂沙的秘密。莫非是抓住了甘露盲佛，或者是其他的知情者？不，应该不是。素还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笃定，只是一种感觉。
“何须通过其他什么人呢？”弃天帝笑道，“天机，之所以称为天机，是在还未被人类窥探之前。既然已经落入凡尘，又如何逃的过吾之掌握？”言下之意，当甘露盲佛窥得万里狂沙的秘密时，弃天帝也获得了知晓秘密的能力。
“这二十八个字……”素还真到是也不纠结于之前的问题，而是开始思索这些字的含义。
“万、里、八、荒、石、江、湖、海、人、烟、君、事、莫、红、尘、有、茫、然、绝、凭、处、深、事、路、千、蜃、沙、问。”将这二十八个字一一读去，答案便开始在他的心底清晰起来。
“这是……唔！”素还真刚一出声，便被魔神用微凉的手按住了唇。
“嘘——” 只听魔神笑道，“天机若是说出口，就是向天地万物宣告：天时将至。”
“这二十八个字重新排列后便是一首诗：平沙万里烟尘绝，蜃海茫然路八千，凭君莫问江湖事，红尘深处石有天。”龙宿缓缓吟来。
天机破，天象变！
顿时，天际无端雷霆涌动，七彩云霄升腾聚散。万里狂沙，万里狂沙，呼号怒吼的风沙中突然昊光大作，令空间发生了扭曲。一座巍峨飘渺的宫殿，凭空出现，屹立在风沙中。
“嗯？这是……”苍掐指一算，叹道，“天机已破，万里狂沙神柱开启之时将至了！”
“这……”在场众人接有些惊愕。
朱武顾不得再说，立刻赶往万里狂沙一探究竟。
“能堪破天机，本就是因为天时将至啊！”净琉璃叹息，垂首轻轻念了一句佛号。
“磐隐神宫。”弃天帝看着镜中的巍峨宫殿，念出了一个名字。不知怎么，素还真觉得他的语气中有些怀念的味道。
“那是吾在神界曾经的居所。”魔神不经意地梳理着素还真的头发，“只不过在离开天界的时候就被吾毁去了，现在出现在这里的，不过是一个仿冒品罢了。”
天神啊，天神，你仿制一座磐隐神宫来安置最后一根神柱，意欲何为？难道是希望吾看在自己过去的身份上而放过人类吗？你可知道，越是回忆过去，就越让吾坚定毁灭的信念。
“唔……”素还真轻哼一声，他的头发被魔神撤的有些疼，微微的皱起了眉。
“呵呵呵呵……”弃天帝低声笑着，松开了撤住银发的手，环着怀中人的腰和肩膀，“你看明白了？”
素还真沉默了片刻，儒雅的声音金石般的坚定：“这座宫殿既是开始，也是结束。”回答他的，是弃天帝微眯的眼眸。
“好友，你果然是好华丽的手笔，一语道破天机，一言牵动神州命运啊！”剑子促狭的笑着，眯着眼睛去看龙宿。龙宿大大方方的将紫扇一背，道：“吾不过是耍耍嘴皮，怎比得上汝剑子仙迹，武功天下无双，这最终一战，吾和佛剑就等你大展身手了。”
“好说，”剑子笑的眼角弯弯，道，“到时候可一定要劳动好友华丽无双的嘴皮，为吾助阵了！”
“剑子，汝的脸皮真厚！”龙宿冷哼一声，脸上尽显不削的神色
剑子但笑不语。佛剑则默默的别过脸去，忍了忍，到底没能忍住上扬的嘴角。他的这两位好友啊，就算面对毁天灭地的灾劫，也依旧能面不改色的斗嘴嬉笑，这种感觉，没来由的让人心中一暖。
片刻后，银皇朱武回转定禅天。
苍：“如何了？”
朱武道：“万里狂沙中出现一座虚无缥缈的巍峨神殿，笼罩在一片昊光之中。”
“神殿？”剑子此时已然收起玩笑神色，“莫非神柱就在此中？”
“嗯……”苍凝神思索，脑中闪过一些片段，“恐怕不止如此。”
“嗯？”
“在数千年前，道境曾遭一次魔祸，至使整个道境满目疮痍，最后一战，道境仅保住方寸之地。玄宗的古籍中，曾对此役有过记载，却不详尽。”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娓娓道来。
“所以，当魔界出现异动，你是第一个察觉的人。”朱武若有所思。
“不错。”苍颔首道，“然而古籍中虽有记载，却只是蛛丝马迹，对于魔祸的来历，以及最后如何消弭并没有记叙，只有一幅画。”
“画的便是万里狂沙的这座神宫吗？”龙宿顺着苍所言推理，手中紫扇缓缓旋转。
“画上确实是一座巍峨的宫殿，只是没有昊光，也无飘渺之象，画上另有四个字，磐隐神宫。”
“磐隐神宫……”朱武念着这个名字，“但画上的宫殿与吾看到的并不相同，难道……”他忽然抬起头看向苍，同时，耳边传来龙宿的声音。
“画上的，是已经开启的神宫。”不再是疑问，而是全然的肯定。
苍看了看龙宿，点了点头，一字一句稳稳的念道：“平沙万里烟尘绝，蜃海茫然路八千，凭君莫问江湖事，红尘深处石有天。”
弃天帝笑着，眼底却越发深沉。他抬手捏住素还真的脸，道：“那你认为会是哪一种结局？”
“磐隐神宫开启之时会变得实体化，昊光不再，还有风沙……”剑子一点一点的分析着，“万里平沙，说明万里狂沙风停之时，便是神宫开启之时。”
“吾之前探查时，已察觉万里狂沙的风力减弱了。”朱武皱眉。
“蜃海茫然路八千，凭君莫问江湖事，说明杀弃天帝的方法并不存在于当今天下，不得其法千里路遥，最终徒劳无功。”龙宿紫扇轻击手掌，“既不在当今天下，那便是在天外之境，嗯……”
“石中之天。”佛剑眼神一亮，“神柱！”
众人推断出诗句中的含义，顿觉心头一振。
剑子：“这是一场豪赌。”
“磐隐神宫与弃天帝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诗句既被隐藏在此处，吾相信留言之人必对弃天帝有相当的了解。所以，”苍笑着，眼神锐利而明亮，“吾认为这场赌值得。”
众人相互看了一眼，龙宿笑道： “那便下注吧。”
来自异国的剑者静静的伫立在风沙中，任狂风怒吼，他却依然镇定自若。即便是突变的天象，凭空出现的神宫，也只是让他微微抬头看了一眼，便不再有反应。柳生剑影将全部的思绪敛在心底，似沉思似回忆，坚定挺拔的身影宛如一种明证。
忽然，风停沙止，天地寂静，不同寻常的静谧中隐隐翻滚着风雨欲来的不安。一直静默的柳生剑影抬头望向前方。
“柳生剑影？”来到磐隐神宫的苍等人乍见东瀛剑圣，皆感意外。
“柳生剑影，你一身剑意全失，与吾初见之时大不相同，嗯……”朱武有些不解，“你为何在此？”
柳生剑影却不答话，淡淡道：“你们进去吧。”
“你在等待弃天帝，你欲以他证道？！”
“吾之道已证，等待是天命的来临。”面对朱武的惊愕，柳生剑影依旧平静，但从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坚定和从容，却另在场众人动容。
剑子：“你是东瀛之人，为何要介入这场神州浩劫？”
“有吾所种之因，吾该当偿还。”
若不是当初柳生剑影来到中原，若不是他入了红楼剑阁，若不是他执意带走楼无痕……是他拉开了神柱崩毁的序幕，但这一切却又不能归咎于他。神柱、魔祸，神州大地合该由此一难，即便不是柳生剑影，也会有旁的什么人进入红楼剑阁，总会有人挥动岁月轮。是劫数，亦是天命，只是这一次，上天选择让名为柳生剑影的人来承接天命。现在，他即将把这份使命完结。
苍叹息：“让我留在此地助你。”
“不可，万神劫是吾也不能控制的败亡之势，周遭一切都会被卷入，让吾一人留守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柳生剑影平静地摇了摇头，“你们时间不多，进入吧。”
一个人的天命只能由他自己去完成。不是天命所归，即便是近在咫尺，也不过是行人看客。苍虽然不忍，却能顺应天命，他手搭拂尘微微一礼。众人不再多言，随即进入了磐隐神宫。
“苍的动做不慢。”弃天帝望着镜中的景象，笑道，“我倒是忘了玄宗的人都善于测算。嗯……”他缓缓闭上双眸，深浓的黑色如潮水褪去。
“对于你的答案，吾不介意。”再睁眼时，已然是纯白的圣神之姿，只是，这圣神的眼中却是冷的，“无论你期待的是什么，这唯一的结局也只能由吾亲手缔造。”
素还真不语，只注视着镜中的磐隐神宫。巍峨的宫殿前，一道不世身影夹带毁灭之姿缓缓降临，顿时，天地无光。
柳生剑影抬起波澜不兴的眼眸，道：“来了。”
“哼”一声轻笑，冷漠无感的眼神，毁灭之神举起了神之手。
“喝！”
“呀！”
一人一神同时出手。招至极限，招至无招，变至级限，变中不变，毫无章法，不留痕迹。
“神之涡！”
魔神倾力出手，强悍的力量无法压制，柳生剑影踏足飞身，心念一沉，赫然竟是——
“万神劫！”凝结的剑意在身后化为虚影，夹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量魔神袭去。
于此同时，在槃隐神宫之内，剑子、龙宿、佛剑三人为求灭天之法进入内宫，苍与朱武却留在外殿，成为阻挡弃天帝，为三人争取时间的最后一道屏障。
“万神劫？”异空间中的白衣魔神，轻笑，“人，岂可成就神之劫？若着世上真能有万神劫，吾真是要欣喜万分了！”
人，要如何成就神之劫呢？素还真只是专注的看着银镜。
黑衣的魔神扬手用护体罡气挡尽攻势，柳生剑影勉励一击，剑气刺破弃天帝额头，但他自己却被神力所震，口吐鲜血。
“无争、无求、无欲，这样的剑堪称道之极意，却挡不住毁灭。”白衣弃天的话印刚落，只见镜中，弃天帝的伤口顷刻间便已复原。
“放弃吧！”魔神负手而立。
柳生剑影却不动摇，凝指，提气。蓦然，空无的世界蔓延，剑之意志散于天地之间，被魔气阴霾的天空竟在瞬间放晴，连磐隐神宫也微微颤动。
“嗯……”一黑一白两尊魔神竟同时露出凝重之色。面对道之极，弃天帝运起真气，大地不安的震动着。
“天地万物为剑，神鬼妖邪为剑，劫波万度，宇宙苍穹尽为剑，是谓，万神劫！”柳生剑影每说一字，天地间的剑气就浓一分。到最后，天地宇宙竟仿佛全部化作剑，来的无端，来的无迹，袭向弃天帝。魔神护体真气爆发，随后，极招已出。
“神之涡！”
极招逼来，自发的剑气层层叠叠，欲挡神力，无奈神力坚不可摧，连破险关，终使柳生剑影再吐鲜血。然而奇的是，这滴落的鲜血却也化成剑气，袭向魔神。
“无差别的自发攻击，难怪没人能与你配合，可惜了。”弃天帝扬手，护体真气尽挡剑气，随后便是毁灭之招。
“神之涡！”神之涡狂扫奔驰而去，欲取剑者性命，不料，这却是剑者赌注的最后机会。
“喝！”之间柳生剑影再提一口真气，自发的剑气渗透风眼疾驰而去，正中魔神胸口。
“呃……”弃天帝闷哼一声，“这是你赌上的最后一招吗？”
“还未结束，或者说，还未开始，喝！”
突然间，剑圣尽散意志，向外扩张，剑意散于四方，百里之内同受感应。无数宝剑发出铮铮嗡鸣，挣扎摇动，最后直冲天际而去。
远在另一处的无常庵，女尼装扮的楼无痕推门而出。门口的大树下，一把插在泥土中的紫色宝剑正挣扎着放出耀眼光芒。楼无痕叹息一声，道：“你想陪他走完这最后一程，姻缘已至，你去吧。”
话一毕，剑冲云霄，化作冲天火星疾驰而去。
“虽然他已经离开，但你并不孤单。”女子的脸上留下泪来，那三千青丝落不尽的东西，今日终于随着这柄宝剑一同消失了。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天意（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