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朝暮》流云残响

8、慰

　　“小姐！宁献王已经到大堂了！说是要见您！”门外的小厮一边拍打着王汵若的屋门一边对着屋内大声嚷着。

　　这让还在镜前等待着陈意绵归来的王汵若不由得心头一紧。“这朱正权不是刚刚才把我送回来么？这是唱的哪一出？”于是便迅速起身将刚刚脱下的袄裙重新穿起。

　　“小姐！快开门吧！我看见宁献王是压着檀儿进的府！”门外小厮的声音急得近乎呜咽。

　　“什么？”听到这里，王汵若已然顾不得将袄服上的扣子仔细扣好，披着对襟，开门便要朝着大堂跑去。

　　可就在开门的刹那，王汵若好似预见什么一般，情不自禁的回望了一眼身后那面仍然没有映出陈意绵脸庞的铜镜，心里略显不安的低喃:“意绵，如果你回来时看不见我，可不要说我俩没有默契。”想到这里她便突然折回，将铜镜上的流苏郑重的取了下来，小心的揣进了袄裙的口袋之中。

　　此时的侍郎府大堂之上，家主王澜同样是也一面打理着袍衫一面匆匆的跨进门槛。

　　“不知王爷驾到，下官有失远迎，还望王爷赎罪。”正在作揖的王澜下意识的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由于刚刚的急切而渗出的细汗。

　　将这一切全然看在眼里的朱正权好似得逞一般，悠然坐在了大堂的主位之上，似笑非笑的对着王澜提声说道:“王侍郎不必多礼，我今日要找的是你的女儿王汵若！”

　　王澜似乎没有料到朱正权是冲着王汵若而来，便再次作揖想问个清楚。“敢问王爷，小女今日陪王爷听戏，有些事情可是冒犯了王爷？”

　　朱正权哪里会给王澜思考的机会，立刻起身对着周围的小厮不悦的高声斥责:“你们家小姐多大的架子啊！本王都等了这么久了，还不来见本王！”

　　门外的小厮也没想到朱正权竟会把气撒到自己头上，为了躲避宁献王满是怒火的目光，便都下意识的纷纷低下了头。

　　这举动也让堂内的王澜更加的坐立不安起来，看着眼前这位来势汹汹的宁献王，心里不觉浮起一股莫名的紧张感，这使他下意识的锁紧眉头，准备迎接朱正权的下一波攻势。

　　正当王澜心里飞速的盘算着宁献王此举何为之时，门边便传来王汵若急促的话语。“王爷刚把奴家送回，现在又再次登门，可是有什么东西落下了？”

　　只见迈进大堂的王汵若，身披对襟，原本盘着的发髻也因刚刚的匆忙而散落开来，这使她索性将发簪取下，披着墨染般的长发端然的来到了朱正权的身前。

　　朱正权略带惊叹的看着眼前依然喘着粗气的王汵若，随即嘴角一抬，对着左右手下肃声说道:“带上来！”

　　听见命令的随从朝着朱正权恭敬一拜，随即便快步走出了侍郎府，将停在门外马车之内的被牢牢捆住的女子压到了堂前。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满脸怒意的檀儿。

　　朱正权得意的环顾着堂内满眼惊讶的众人，指着跪在门外的檀儿朝着蹙眉的王澜戏谑的感叹着:“王侍郎府上还真是人才辈出啊，这小丫头既然偷听我与大臣们讨论国家大事！”

　　朱正权说完便看向了有些发愣的王汵若，饶有兴致的接着补充道:“如果我没猜错，这丫鬟可是王姑娘你的下人吧？”

　　“不是的小姐！”檀儿眼见朱正权即将要把攻势烧到王汵若身上，便对着王汵若大声嚷道:“我是听见了这宁献王要对小姐谋划什么！才跑回来要告诉小姐的！小姐你千万不要嫁给他！他没安好心！小姐不要......”

　　“大胆！”还没等檀儿说完朱正权便不耐烦的朝着押解檀儿的随从怒声吩咐道:“这丫头竟敢污蔑皇亲！掌嘴！再把她的嘴给我堵上！”

　　身边的随从听此命令便立刻上前，右手朝着檀儿的脸颊狠狠的抽了几下，之后便从腰间麻利的抽出一块褶皱粗布，凶戾的将檀儿愤怒的话语严严实实的塞回了嘴中。

　　“快住手！”看着眼前遭受欺虐的檀儿，王汵若不顾王澜阻拦的眼神，怒火中烧的对着朱正权急嚷:“她是我的丫鬟，有什么事冲着我来！欺负一个丫鬟算什么本事！”

　　看着眼前王汵若恼怒的神情，朱正权的嘴角再一次露出了狞笑，用着那好似算准了的语气对着王汵若挑衅的说:“那既然王姑娘开口了，那我可就冲着你来了！”

　　“王爷！若儿只是一时冲动冒犯了王爷，请王爷莫要责罚！”王澜看着朱正权那不怀好意的神情，心想他定是要对王汵若提出一些苛刻的条件，便抢在朱正权说话之前将话题引到了自己身上。

　　被噎住话的朱正权一脸不悦的看着眼前低着头的王澜，随即便抬手狠狠的掐住了王澜的肩膀，低喝一句:“王侍郎果真是护女心切啊！放心！我只是想让王姑娘今夜到府上小序，别无他意！”

　　还在吃痛的王澜瞬间明白了朱正权话里的意思，“如果王汵若今夜随了朱正权的意思与他回府，那就算没发生什么，王汵若也会损了名节，之后便只能嫁给朱正权。如若不去便会被朱正权抓一个私探国家机密，欺骗皇亲的罪名。”一时两难的王澜只得将身子压得更低。

　　看着王澜一时寻不出破解之法，王汵若便对着眼前还在自鸣得意的朱正权猝然开口:“堂堂皇亲就这样蛮不讲理吗？王爷要是这般逼迫奴家，奴家只能让家父连夜上奏皇上，当皇上给我们王家讨个公道！”

　　见王汵若将皇上搬了出来，朱正权也识趣的松开了拧着王澜肩膀的手，可态度却依旧咄咄逼人。只见他缓步上前，一边将一小块对折的黄色锦缎交给王汵若一边用奸险的眸子望向她。

　　“本王早就知道女子更重名节，本王也不强求，王姑娘不如先看看那锦缎，之后是去是留由王姑娘决定。”说完朱正权便清了清嗓子，端着茶杯再一次坐回了主座之上。

　　王汵若疑惑的朝着朱正权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便将手中对折的锦缎缓缓展开。只见锦缎之中，端端正正的写着“韩玉珍”三个字。

　　王汵若震惊的看着锦缎中娘亲的名字，惊慌之余不禁朝着眼前这位还在吹着茶杯中热气的宁献王颤抖的惑声问道:“她在哪？”

　　“一去便知！”朱正权拍案一般的将茶杯重重的摔在桌上，好似已然宣判了王汵若与他回府的定局。说罢便起身朝着堂外走去，临走时还不忘打趣般的小声提醒王汵若:“王姑娘还是把对襟扣上吧！你这样跟我回王府，那名节可损得更甚。”

　　“无耻！”王汵若一边扣着对襟一边朝着朱正权的背影暗声怒骂。在扣上对襟之后，便跟着朱正权一同走出了大堂。

　　“若儿！”王澜急切的喊声叫住了想要跟上朱正权的王汵若。她回头温柔的望着满脸愤恨的王澜:“爹，不要担心，我去去便回。”说完便将目光移到了正欲起身追过来的檀儿，对着左右小厮仔细吩咐道:“快给檀儿松绑，用凉水给她敷一敷脸。”

　　一切都交代完毕后，王汵若回身朝着府内满是担心的众人坚定一笑，随后便起身坐上了朱正权的马车。看着眼前依旧满脸阴恶的朱正权，王汵若心里笃定的喃喃自语:“爹，我一定会将娘带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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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噓！”

　　随着车夫的一声长嘘，马车稳稳的停在了宁献王府的门前。车上的王汵若不等朱正权礼让的话语从口中说出，便掀开车帘匆忙的跳下了马车，回头朝着满脸悠闲的朱正权急切的问道:“我娘呢？”

　　朱正权置身事外一般看着眼前已然心急如焚的王汵若，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玩趣之意，于是便饶有深意的打趣道:“王姑娘这般急着要进我王府，那我是不是该马上准备红绸锦缎了？”

　　“你！”王汵若一时语塞，但随即便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之举，微微调整一番后，抬眼望着王府的内部肃声问道:“我娘到底在不在里面？”

　　“都说了，一去便知！”朱正权说罢便转身翻下了马车，一把抓住王汵若的手，将她领进了宁献王府。

　　朱正权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王汵若有些措手不及，她一边试图徒甩开朱正权那无礼的手一边下意识的向后退去，可她的力量终究抵不过眼前这位王爷，只得被硬拉进眼前的王府。

　　“怎么？刚刚还着急着快点进去，现在又反悔了？”朱正权头也不回的对着还在自己身后挣扎的王汵若戏谑道。

　　王汵若哪里会那么轻易的就顺了朱正权的意，只见她一面拍打着朱正权那只握这自己的手臂，一面朝着他的背影历喝一声:“朱正权！你放开！你这样有违皇家风范！”

　　这句话如同引燃火药的最后一根导线一般彻底的将朱正权的怒火点燃。只见他猛然回身，将王汵若的小臂死死的反扣在他的身侧，气愤填膺的质问着惊恐万分的王汵若:“皇家风范？敢问王姑娘，一个自幼就没了父王的朱家旁系，在京城倍受冷眼跟蜚语，连自己的娘死了都讨不到一块好地方埋的无用之人！你跟我谈什么皇家风范？皇家除了这身衣裳以外它给我应有的风范了吗？”

　　这一连串的质问让本就因为吃痛而眉头紧皱的王汵若心里更加的担心起自己的娘亲，心中顾虑朱正权会将这些年积攒的愤狠全部卸在娘亲身上。于是便歉意的对着依旧怒火不减的朱正权细声探问:“奴家勾起了王爷的心结，还望王爷海涵。”

　　自知对王汵若说得有些过于繁多了，于是朱正权便下意识的干咳了两声，随即松开了反扣着王汵若的手，用着刚刚才调整好的语调对着王汵若沉声道:“我知道你为什么服我的软，是害怕我报复你母亲是不是？”

　　被一语说中的王汵若瞬间变得警惕了起来，她将手指紧紧的扣在袄袖之中，朝着朱正权小心的反驳:“王爷多虑了。”

　　看着眼前王汵若慌乱的神情，朱正权不觉想起自己年幼之时旁人每每提到自己的母亲，他的回答也如王汵若这般的小心翼翼，便不由得会心一笑。于是便释然的指了指左边那间散发着点点烛光的偏房，示意王汵若自己走过去。

　　在得到朱正权确认般的点头之后，王汵若便急不可耐的推开了那扇略显陈旧的屋门，就仿佛推开了她那寄托了十年的幻想与思念。

　　“娘！”王汵若哽咽的对着眼前那烛光中的背影柔声确认着。

　　那背影先是猝然一愣，然后缓缓的转过身来，用着难以置信的语调，向着门外那已然红了眼眶的年轻女子颤抖的问道:“你是若儿吗？”

　　“娘！”泪水的坝口再也承受不住那来着思念的翻涌，在此刻全然决堤。王汵若涕不成声的紧紧抱住面前的韩玉珍，就好像牢牢锁住了这从小就遗失的母爱。

　　她们泪眼紧望，柔光相对却始终相顾无言。就好似这十年来的所有过往都在此刻被一一融进了这满是温情的眸光之中，她们彼此只需对望一眼，便可将全部的思念尽数于心。

　　“让娘好好看看。”不知过了多久，依然带着哭腔的韩玉珍缓缓的将双手放在了王汵若的脸颊之上，她温柔的拂去王汵若眼角的泪花，一寸一寸的抚摸着她十年未见的思念。“都长这么大了。”伴随着韩玉珍呜咽般的开口，她的泪水也从脸颊上再次滑落。

　　听到这句，刚刚平复下来的王汵若再度哽咽，她怜惜的望着韩玉珍那略显斑白的发丝以及那饱经风霜的面容，不禁再一次声泪俱下。“娘，这些年你都去哪了？”

　　韩玉珍定了定神，不舍的将抚摸着王汵若的手慢慢的放下，随即警惕的起身将屋门向内锁住。待在坐定之后，便将王汵若的双手紧紧的握在手中，伴着摇曳的烛火将这十年往事温声的向王汵若徐徐道来。

　　“你六岁那年，你爹爹要去北面巡边，我在整理你爹书房的时候无意间看见他上书朝廷的奏折。你爹爹想借着这次巡边计划，自己孤身一人去假意投靠鞑靼部落，然后再借此机会挑起鞑靼与瓦剌的矛盾，继而让大明坐收渔翁之利。”说到这里，韩玉珍的眼神变得愈发决绝。“我不能让你爹因为一个并不是万全的计划去只身冒险，所以不顾你爹的反对便跟着他一同去了北边。”

　　“只是苦了你了，从小了没了娘亲。”韩玉珍用力的握了握王汵若的手继续说道:“你爹计划在巡边途中故意给鞑靼部落留下一个破绽，让鞑靼部落趁机偷袭，自己也好在这偷袭之中假意被俘。可我那能允许你爹乱来，我们家不能没有了顶梁柱！所以我便偷偷的将你爹的官服藏在自己的包裹里面，悄悄的跟着你爹来到了那个布置破绽的地方。在鞑靼偷袭之时，便将那官服穿在自己身上，接着就被他们当做官员给掳走了。”

　　韩玉珍每每提到王澜之时依旧满眼温柔，她似乎从未后悔过做出这样的决定。王汵若惊讶的望着眼中带着一丝骄傲的韩玉珍，敬佩般的继续听着韩玉珍讲述后面发生的事情。“在鞑靼大营里，虽然他们对抓错了人这件事非常的懊恼，但是看着我是个女子，也没对我强加刑罚。我原本以为这辈子就会在这草原上带着对你们爷俩的思念度过余生，可是老天却将我再次带了回来，把我带到了这宁献王的身边！”

　　韩玉珍说罢便对着屋门外狠狠的瞪了一眼，好似要将这愤怒之情透过房门结结实实的定在朱正权的身上。

　　“那朱正权在京城之时就被派到兵部历练，可他枉废这皇家血统，竟然搭上了鞑靼！在知道我是王澜的妻子之后便将我渡回京城，然后假意接近你爹爹，最后再以我为要挟，迫使你爹爹做那些对国家不忠之事！他要让我们王家祖祖辈辈都背上叛国的骂名啊！”韩玉珍越说越激动，几度起身想要开门去寻朱正权，但都被王汵若奋力拉回。

　　“娘！你既然知道了朱正权的秘密，现在去找他无异于去赴死！待女儿先去找他问个清楚！”此时的王汵若心里知道，如若现在与娘亲一起去找朱正权理论，那她们两人便都会有去无回。随即便一边安慰着韩玉珍一边起身朝着屋外走去。

　　“若儿！当心啊！”看着王汵若已然打开了房门，韩玉珍不舍的朝着王汵若叮嘱着。

　　听到韩玉珍的叮咛，王汵若停步回望，朝着满眼自责的韩玉珍坚定的说道:“娘，你放心！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说完便一把推开了房门，跟着小厮一同朝着已然变为仇人的朱正权的屋子漠然走去。

　　“见到了？”刚一进屋，王汵若便看到朱正权正悠闲的坐在鎏金躺椅之上，一面将手中的樱桃送入嘴中一面示意身旁的丫鬟将樱桃递给刚刚在屋内站定的王汵若。

　　王汵若抬手将眼前的樱桃盒子拂开，朝着躺椅上的朱正权微微颔首，冷漠的开口:“谢王爷的好意，只是奴家现在什么都吃不下。”

　　朱正权见状并不强迫，识趣的将举着樱桃盒子的丫鬟唤走。随后便缓缓起身一边伸着懒腰一边不紧不慢的问道:“你娘都跟你说了？”

　　“都说了！”王汵若直言应对。

　　朱正权似乎没想到王汵若竟会如此的直言不讳，便略带惊讶的感叹道:“我以为你至少会隐瞒一二！”

　　“既入虎口，何来隐瞒。”王汵若继续坦然应对。

　　“好！王姑娘爽快！”看着眼前正色敢言的王汵若，朱正权立马提起了兴趣，便起身快步的来到了王汵若身前，狡诈的眸子再一次对上了王汵若的目光。“那王姑娘应该知道规矩吧？”

　　王汵若从容的对上了朱正权投来的目光，略微昂头，朝着满脸讥讽的朱正权淡然一笑。“王爷有什么条件尽管说出来！我只要保我娘平安！”

　　“就等着王姑娘这句话呢！”朱正权在听到王汵若的回答后大喜过望，只见他抬手便将臂膀搭在王汵若的肩头，朝着王汵若的耳边暧昧的小声低喃:“我要你与本王成亲！”

　　听到这话，王汵若愤怒的一把甩开朱正权的胳膊，挥手便向朱正权扇去。可这蓄力一击却被朱正权轻松接住，他紧紧的握住王汵若刚刚举起的小臂，颇为得意的看着气愤的王汵若。“请皇上赐婚的折子我今早就已经递上去了，你不依我就是欺君！这亲你是结也得结，不结也得结！”

　　“奸贼！”此时的王汵若心中已经渐渐的失去了希望，被朱正权接住的手臂也慢慢的失去了挣扎的力气。

　　看着王汵若这般的颓败，朱正权便更加的得寸进尺起来。“今晚你就留在我府上，明天我们就成亲！”

　　在听完朱正权的话语后，一股好似坠入深渊般的失落瞬间笼罩在王汵若的周围，她无力的望着眼前这小人得志般的朱正权，心情已然降到了谷底。可突然，王汵若如同抓住那一瞬破绽一般，心里霎时间升起了一股疑惑之意。“为何那么急于明天成亲？”。王汵若蓦然间若定了定神，对着朱正权谨慎的试探:“成亲事大，还需让我先行回家禀告父亲才是！”

　　此时已然沉浸在自我陶醉之中的朱正权哪里还将王汵若的试探放在眼里，随口便应着:“明日成亲之日，便是我起兵之时！皇帝他做梦也不会想到我会在大婚这天，联合鞑靼部落对他南北夹击，让他左右不的兼顾！”

　　“你想造反？”王汵若惊讶的朝着已然露出獠牙的朱正权再次确认。

　　“反正你也逃不出我的手心，我索性就将计划告诉王妃你。”朱正权一边暗昧说着一边强硬的握住王汵若的手，激动的嚷着:“刚才你也知道了，我在京城过的并不好！我要为我娘报仇！我要为天下那些被冷落的旁系正名！”

　　手掌吃痛的王汵若无论怎样都甩不开朱正权的手，便愤恨的盯着他的眸子怒喝:“你造反，拉我们家做什么！”

　　朱正权的表情仿若置身事外一般，冷冷的回应着王汵若。“素闻王澜王侍郎能只身涉险，可见对国家定是忠真不二，如若由他来调动江南各州府的兵力，那些巡抚定然不会起疑！而你与韩玉珍，便是让这位忠诚的王侍郎乖乖为我办事的底牌。”

　　说罢，朱正权便松开了王汵若那早已冰凉的手心，转身便要去拿桌上的樱桃。可就在回身的刹那，似乎又想起什么似的抬手拨了拨王汵若的鼻翼，饶有兴致的补充道:“哦对了！刚刚请你到我府上之时，我便给我那岳父大人下达了集结军队的命令！当然了，他要是不做，明天看到的便会是你们娘俩的人头。”

　　王汵若此刻已无话可说，只能呆呆的站在朱正权的面前，用着满是敌意的目光死死盯着他。可这又有何用呢？明日她便是造反王爷的王妃，她那忠诚的爹娘也将背负着千古骂名，可是她现在连一句反击的话语都说不出口。

　　似乎被王汵若的目光盯得有些烦躁，朱正权没好气的唤来丫鬟，将王汵若带到了特意为其准备的新房之中。

　　王汵若失神的看着眼前这布满红色的装潢，面前这大大的喜字在此刻显得格外灼眼。强绷的面容在关闭屋门的那一刻便颓然卸下，取而代之的则是不甘的泪水与难以平复的屈辱。她一边哭着一边取出口袋里的铜流苏，用着依然颤抖的双手将它费力的挂在铜镜之上，祈祷着那唯一可以给予她慰籍之人的出现。

　　“你若真是我的神明，那便快些出现吧！”王汵若痛苦将额头覆在铜镜之上，无助的泪水止不住的滴在梳妆用的漆盒之上。这面专门为新欢燕尔而生的铜镜，在还没有映照幸福笑颜之前便先记录了这世间最无奈的孤独与悲痛。

　　可能是这人间真的存在神明亦或者这铜镜也无法承受这巨大的悲伤。所以，当从流苏之中发出的阵阵窸窣传到了还在闭眼祈祷的王汵若的耳中之时，镜中的缕缕白光已然将她的泪眼尽数覆盖，而陈意绵那朦胧的脸庞，也在白光消逝之后变得渐渐清晰。

　　“意绵！你真的来了！”王汵若下意识的抬眼向着镜中深情一望，便瞬间对上了陈意绵那满是热烈的泪光。镜中的陈意绵好似已然知晓她的境遇一般，正在为她的痛苦默默流泪。

　　王汵若轻柔的看着镜中同样梨花带雨的陈意绵，她们仿佛在同一时间共同经历了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往，仿佛也在同一时间里相互救赎。想到这里，王汵若便情不自禁的吻上了陈意绵那冰冷的唇。

　　这一刻，仿若这人间的万物都已变得虚无，因为在她们的眼中除了彼此之外，已然容不下任何的飘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