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留不住》谢不可为

3、小孩

　　早上七点半，陈瑞芝已经准时出现在了江城国际设计总部的二十八楼。平常要是不出差，她总是会提前一个半小时到办公室开始处理一天的工作。
　　这么多年的勤奋一方面来至于对这份工作的喜欢，另一方面也是公司内部斗争激烈，谨言慎行处事圆滑，这是陈瑞芝这么多年工作经历得出的经验，不失初心这也是陈瑞芝一直坚守的原则。所以扎实的专业能力和得体的处事态度，也为她得到了极好的人缘。
　　但是毕竟作为全国闻名的设计大公司，尔虞我诈少不了，用她自己和付卓尔说一句玩笑话形容：公司现在都有锦衣卫了，朋友圈都盯上了。
　　打开谢偏偏昨天下午发过来的方案书，陈瑞芝拿起手边的计算器认真算了起来，又仔细看了一下方案书里面的立意与框架。通读全篇，作为一份初稿，整体感觉还行，里面的几个大数据核算的也准确，难得的是借鉴了国外的一些著名遗址博物馆方案，里面提到了几个节能减排的措施还算新颖，但是想法没有成熟到可以实施的程度，还需要更专业的深化。
　　昨晚上谢偏偏可是睡了一个好觉，晚上七点到早上七点整整十二个小时，年轻人的睡眠是真的好，熬夜后恢复的也快。此刻踩着八点半上班的点谢偏偏精神抖擞地到了公司，先去销售部打了卡，又转到隔壁的技术部找老张好好地道了谢。
　　到了九点，谢偏偏找了公司楼道安静地一角，翻到电话簿里昨天盯着看了很久的号码：陈瑞芝。
　　不管了，伸头一刀缩头也一刀，早点解脱。谢偏偏给自己心里默默打气，然后呼了一口气，拨通了这个号码。
　　不过就是十来秒，谢偏偏头一次感觉时间如此漫长，接通了。
　　“陈所您好，我是谢偏偏。”谢偏偏闭上眼睛先介绍了自己。
　　“谢偏偏你好，我看了你昨天的方案，整个还行，但是需要详细些，你看给你们一个星期的时间再深化一下，行吗？”
　　陈瑞芝知道这个电话就是谢偏偏的，刚刚在办公司翻到了谢偏偏的名片，顺手存了她的电话。不知道昨天为什么鬼使神差地发了自己的电话让她主动联系自己，或许想到谢偏偏有些惊慌失措的表情，她这个“恶狠狠”的人想要再次逗逗她。
　　“陈所，一个星期的时间够了。”听到陈瑞芝的话谢偏偏有些欣喜若狂说道。
　　看来陈瑞芝决定用她的方案了，那后面这个项目成功率提升了不少。
　　“一个星期后，把深化好的方案拿过来我们可以见面聊聊，到时候把你把你家大人叫上。”电话那头又听到了陈瑞芝的声音。
　　我家大人一起聊？谢偏偏瞬时反应过来了，这个项目太瞩目了，所以肯定在各方面选择上都得思虑周全，陈瑞芝负责整个设计工作，所以就算是一小步都慎之又慎。有些事情，单凭她一个新人，谢偏偏和陈瑞芝是聊不清楚的，必须有经验丰富的人带着她一起汇报，这事儿才能稳妥推进。
　　谢偏偏一方面感慨陈瑞芝的谨慎负责，另一方面心里突然一阵不服气：大人？那我是小孩吗？。
　　“好的，到时候我提前约您时间过去汇报。”谢偏偏嘴上说的比心里想的快。
　　殊不知电话这头的人挂了电话也说了一句：“还真是个小孩啊。”陈瑞芝听到了谢偏偏的语气里的欣喜。
　　最后那句，自己是在哄小孩吗？陈瑞芝摇摇头笑了笑。
　　谢偏偏收起电话小步跑到了销售总监英建国的门前，礼貌敲了门进去。
　　“英总，您现在有空吗？有个项目想跟您汇报”谢偏偏坐到英建国办公桌前问。
　　英建国也来公司七年了，当时是直接空降到公司做了销售副总监，谢偏偏刚进公司的时候就是分到了英建国的手下，谢偏偏学的是市场营销专业，又对这个行业有兴趣，再加上面试那会儿谢偏偏较其他面试者多了一股干劲儿，英建国当时就要了她做了实习生，后来谢偏偏第一个签约成功的项目仁心制药，谢偏偏当时就是找准了项目和负责人，英建国全力帮她做了公关及疏通工作，这事儿才能顺利谈下，所以对于谢偏偏来说，英建国除了上司更像是师傅，在为人处世与项目跟进方面，英建国总是耐心教导他。所以找英建国，这事儿在她心里才算是有保障的。
　　这些年，英建国确实也是业务能力表现突出，就在公司拿下仁心制药这个项目后，公司大老板直接下了人事命令，空缺了快一年的销售总监由英建国补上了。
　　谢偏偏也成功渡过了实习期，但是她的直接领导，变成了在公司待了十年的老员工宋伟林宋总，宋总资历深，跟随大老板多年，在销售副总监的位置上也待了好几年，虽然业绩平平，但是说话处事深得老板的心意，用心腹这两个词来形容都不为过。本来销售总监的位置感觉唾手可得，但是半路被英建国截胡了，所以英宋两派明争暗斗从未止歇过。
　　谢偏偏即是菜鸟，更是池鱼。当时两虎相争最激烈时，谢偏偏直接被选择了站队英建国那边，而后起决定反转作用的事件，就是她和英建国一起组队完成了仁心制药的项目。
　　英建国升任销售总监时，宋伟林当着公司同事的面表现的相当大度：“恭喜英总升任总监，简直就是实至名归啊，英总手下能人巧匠真是太多了，相比而言我这边也就人员匮乏了，人逢喜事精神爽，相信英总不会计较我找您要个人到我们组吧？”
　　宋伟林笑里藏刀地讽刺着英建国，一方面说英建国的升任是因为底下人的能力强间接帮了他而已，另一方面趁着他刚升总监的位置要人，如果不给，就会被公司抓到把柄说成结党营私之类的话，让英建国不得不放人。
　　英建国也预料到宋伟林会想法设法地为难他，毕竟这种你来我往的交流方式就是他们平常的沟通方式。英建国不能刚升任就拂了他的颜面，也容易留下话柄传到老板那边去。虽然宋伟林说的能人巧匠都是他自己进公司一手培养起来的，这些年多少都能独当一面了，想必也有能力去应付宋伟林的刁难。
　　“都是为公司做事，宋总您看上哪位同事直接让他过去就行了。”英建国当着整个销售部答应的很爽快。
　　谢偏偏看着两人斗法也习惯了，自己人微言轻，所以这些事情她能避免则避免，不能的话，就躲在远远的位置。
　　“毕竟也是英总悉心栽培的战将，跟您配合肯定还是默契些，到我这边估计还得磨合一段时间，容易耽误工作，这样，我要一位福将，谢偏偏。”宋伟林话锋一转，看着谢偏偏说道。
　　谢偏偏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感受到了其他同事各种情绪注视的目光，又看了看英建国，看着英建国微微摇了摇头。
　　当时的谢偏偏只有一个感受：自己要尽快强大。
　　英建国看着谢偏偏着急的神色，小声说了一句：“先把门关上。”
　　谢偏偏知道自己有些冒失了，赶紧先把门关上。
　　现在她与英建国的相处要比之前更加小心翼翼了，这段时间宋伟林也明里暗里给她使绊子，毕竟，在自己的晋升之路上，谢偏偏成了半路杀出的程咬金了，要是现在看见自己和英建国单独聊天，心里不知道又在会出什么坏主意。好在这几天宋伟林出差没在江城，但是公司眼线众多，估计他待会就会打电话过来质问了。
　　谢偏偏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说完英建国端起手里的茶喝了好几口，若有所思地说道：“项目是个质量好的项目，现在的情况对于我们来说也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如果操作顺利，各方面都会有巨大的收益。”
　　“所以我才找您，只有您带着我弄，这事儿才能在我这里靠谱。”
　　谢偏偏不信宋伟林的业务能力，英建国业务更强这是有目共睹的，在这种事情上她也想要走的更稳妥些，再加上就算找了宋伟林，以宋伟林这几个月对她的态度，感觉自己随时都会被踢出局，她与宋伟林互不信任。
　　英建国看了看谢偏偏说：“我现在带你做项目不合适，你的直接领导是宋总，宋总也是很强的。”
　　“宋总出差了，而且这个项目又比较着急，所以我才找您帮忙。”谢偏偏知道英建国在与自己对台词，统一对外的说法。
　　英建国笑了笑说：“这个项目我记得我带你的时候我们就接触过吧，甲方的那王总我们还拜访过几次。”
　　谢偏偏一听英建国的话，心里也明了了：还是英建国想的周到，这话就定性了，这是之前配合的老项目，不是后面转到宋伟林那边发掘的新项目，英建国的介入合情合理。
　　“是的，那我待会约一下技术那边的时间，您和我们先开个碰头会。”谢偏偏知道英建国要出手了，也笑的开始安排接下来的事儿。
　　“先不着急，我给老板电话说一下这个情况，老板那边没问题了，我去找你和技术部开会。”英建国知道老板肯定会答应，谁有钱不愿赚，这个活儿宋伟林玩不了，但是该走的过场还得走。
　　半小时后，云感科技的会议室里，开始了热烈关于广川王遗址博物馆项目方案的讨论。
　　宣城。
　　机场项目现场，还有半个月项目就要正式地交付使用了，作为设计方代表，陈瑞芝配合项目做最后的收尾验收工作。这个项目历经了三年，看着它从一片荒芜，到现在矗立着的大气磅礴的航站楼。视察完最后的一个机房设备，已然天已经黑了。
　　甲方代表组了一个晚餐局犒劳大家。坐上席位，陈瑞芝感觉真的有些饥肠辘辘了，胃又有些发疼。席间客套话她听的很多，现在只想吃点什么垫垫肚子再他们周旋。桌面上的豆渣饼看起来色泽诱人，陈瑞芝夹起一块低头吃了起来。味道还不错，连着吃了三块，陈瑞芝才停下筷子。
　　“看来陈所是真的饿了。”听到这语气就知道这调侃的话是从甲方曾总的嘴里说出来的。
　　陈瑞芝有时候有些执拗，特别是在专业的事情上是分寸不让的，甲方的想法有时候千变万化，所以这几年跟甲方这边起过不少的小摩擦，但是最后曾总都被陈瑞芝说服了，另外陈瑞芝身上透着一股强烈的亲和力，最后大家私下相处下来也像朋友那般随意。
　　想着项目落成投入使用，确实这几年在上面投入的心血没有白费。陈瑞芝心里也高兴了起来，举起手边的白酒杯说道：“谢谢这几年甲方的各位同事，特别是曾总对我们工作的大力支持，今天看下来整个现场算是高标准交付了，这一杯我敬大家。”
　　说完陈瑞芝豪气的干了手里的白酒。
　　饭桌上的气氛一下被拉开了，推杯换盏，觥筹交错。陈瑞芝借口明天上午九点回江城的高铁，所以八点半左右大家也就散了。
　　这当地的仙西白酒是出了名的入口柔但后劲儿大，这些年，作为一个女设计师，也难免少不了这样的应酬，也练出了一定的酒量。回到的酒店差不多已经九点了，酒劲儿也上来不少，刚躺在床上准备养会神儿，手机响了。
　　陈瑞芝闭目接了电话：“喂，请问哪位？”
　　“陈所是我，谢偏偏，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您了。”谢偏偏听出了陈瑞芝语气里的慵懒，似乎还带着一丝醉意。
　　“是你啊，小孩，有什么事情吗？”陈瑞芝依旧闭着眼，听到了谢偏偏的声音，下意识温柔地问，但这话说出来后陈瑞芝自己都觉得有些失态了，但是她现在头有点晕。
　　“就是问问您明天什么时候有空，方案我们已经深化好了，明天我带我们总监过去跟您汇报。”谢偏偏听到陈瑞芝有些宠溺的话，瞬间脸红心跳了，这是一个领导说的话吗？她在调戏自己？
　　但是又不停地给自己暗示，说正事要紧。深化方案刚刚才正式出来，想着明天就是和陈瑞芝约定好的日子，才这么晚跟她通电话确定具体时间。
　　定了定神，陈瑞芝在脑海中过了一下明天的安排说：“明天下午三点我这边可以。”
　　“好的，那明天下午三点见。”谢偏偏听到陈瑞芝稍微正经的语气应声回答。
　　“晚上喝了点酒，所以刚刚跟你说话有些失礼了。”谢偏偏正准备挂电话，陈瑞芝低声温柔的话又传过来了。是在道歉吗？
　　谢偏偏刚刚还没止住的胡思乱想更乱了。
　　“喝了很多吗？难受吗？喝点温水”谢偏偏也降低了语调，语气好似在询问恋人般。
　　突然两人都微微沉默了。陈瑞芝听到心里软软的，现在的谢偏偏对于她来说，还是算是个陌生人，但是她的这几句话又像是一个久违的朋友，又好像不只是朋友，感觉有些凌乱。
　　“没事了，小孩，明天见。”陈瑞芝没忍住又逗了她一句挂了电话。
　　你叫我小孩，难不成我还叫你阿姨吗？谢偏偏挂完电话低声嘀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