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庆西重》清潭

27、chapter27

　　这日太子早上出去，傍晚才回了府。
　　我正在吃饭，面前摆了几道精致的菜肴，几乎没怎么翻动过。太子过来把我放在他的腿上，一手环着我的腰，一手拿玉箸夹菜递到我的嘴边。我摇摇头表示不吃。
　　他亲了亲我的脸：“不合口味么？我叫人再去做一些过来。”
　　我推开他，自己走回床上，拿被子卷着身体，翻滚到角落去。太子跟过来，硬是把我抱在怀里，隔着被子抚摸我的背。
　　“让我去找我爹爹，好不好？”我在被子里，声带哭腔。每次我要走，太子都全当没听到。他整个紧紧地贴着我，修长有力的手臂勒得我发疼。过了一会儿，他细细地剥开被子，捧着我的脸，温柔道：“重儿是闷了么？我明天不忙，我陪你出去散散心。”
　　我难过地摇摇头，道：“不要你。”
　　太子咬着我的唇，眼中浓情切切，低声道：“我命人陪你去，等你玩够了，再回来。”
　　我闭着眼，固执地不肯回答他。同安客栈已经结业多时，爹爹和篁儿都不在京城，我们没有亲戚，在京城已经没有可以留恋的人事。倘若我找到爹爹和篁儿，此生都不要和他们分离……那么，我又怎么再次回来太子府呢？
　　太子揽着我一起倒在床上，他还是笑着的，那笑容却让我格外忧愁。他又亲吻我湿润的眼角，道：“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
　　我们都不再说话，千言万语，尽在不言间。入夜之后太子抱着我去洗浴，两人重新回到床上，相拥而眠。
　　那时一个无梦的夜，我整夜都无法合眼，太子在我面前露出脆弱的表情，长长的眼睫覆下来，眼下一圈浅浅的黑影，不知道是眼睫的阴影，还是疲惫的青印。
　　我的太子是没有休息好么，怎么这样憔悴，看起来一点也不英俊潇洒。我用手指抚摸她的脸，他的长睫轻微颤动，我知道他只是在佯装熟睡。
　　我蜷缩在他的怀里，甘愿没有天明。

　　被太子唤来陪伴我的人，是太子的贴身侍卫。据说在太子三岁的时候，他就已经守护着太子，自小培养对皇家的忠诚，尤其是对太子的忠诚，使他连失去性命也无畏无悔。
　　他叫柯子衡。
　　我清早起来，抱琴姐姐一边流泪一边为我熟悉。替换的衣衫只拿了几件，用一块方巾包起来，银票和碎银装在抱琴姐姐亲手做的荷包里。等用完早点，我便要走了。
　　太子牵着我的手，送我出门。柯子衡在府门外等候，见太子来了，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重儿，子衡是我最得力的部下之一。”他拥着我，“你在外面，处处都要小心，冷了要记得添衣，按时吃饭，不要让自己受苦。”
　　他放开我，向后退了半步，然后伸手为我把松脱的衣服带子系好，好似还有很多的话想说，最终却只凝结成一个深深的眼神，刺痛了我。
　　“你这个年纪，已经不小的了。”他的笑容淡淡的，淡的像要被风吹散，“可是我不放心，重儿，你不在我身边，我不能安心。”
　　我登上马车，太子目送我离开。马车渐行渐远，我从车窗望出去，那座华贵逼人的太子府，我貌若神人的太子，统统都被抛在身后。我不知道是哪里不对了，令我执意离开。
　　我不恨太子，挨打是我自作孽，倘若他再挽留我，我绝对不肯离开。我愿意与他为伴，和他一起等我的爹爹，等我的篁儿。
　　但即使我们相爱，我也觉得心慌。群臣面前的太子光华万丈气势凛凛，万民面前的太子爱民如子政绩不凡，亲近之人面前他骄矜自持眉目温情，在我面前，他温柔婉转比江南的春水还要柔和三分。太多人在看他，他半步都不能有差错。
　　但我只有一个太子，我只要一个太子，为什么却又无数的人来与我分他。
　　他是我的，是我的。我抱着膝盖蜷缩在马车的角落里，嚎啕大哭。柯子衡握着他的长剑闭目养神，等我发泄完，也差不多出了京城。
　　一条月白的帕子递到我面前，我哭得发抖，接过来胡乱地擦脸。过了一会儿，听到他不带感情的声音：“公子是要去苍州么？”
　　我点头，抽噎着：“我爹爹曾经提过有一位交情甚好的友人在苍州，我想先去看看。”
　　“嗯。”他淡淡地应一声。车厢内没有人再说话。微微颠簸的路上，马车在摇晃，我把包袱当做枕头，蜷着身子在细微的摇晃中沉睡过去。

　　京城到苍州最少也要四天的路程。我不习惯出远门，在山路上太过颠簸，颠荡一会儿就胸闷欲吐，必须走走停停。
　　到了傍晚，只能在山上找户人家借宿一晚。柯子衡敲开了一户农家的门，迎接我们的是一个近六旬的老妇人。我们说明来意，她便把我们引进去。
　　“我的儿子进了城，今天还不能回来。媳妇带着小儿子回娘家看她生病的娘亲，所以只有我和明喻在。”老妇人把我们带到屋里，她和她的大孙子明喻本来在吃晚饭。
　　那个叫明喻的男子，生得很强壮，冷冷地看了我们一眼，而后又不声不响地吃饭。我心里有点害怕，躲到柯子衡身后。
　　“如果不嫌饭菜简陋，坐下来一起吃吧。”她热情地招呼着。
　　我正想说好，柯子衡拦着我，道：“谢谢你的好意，但我家公子吃不惯。”那老妇人看了看我，笑容还是和蔼的：“我带你们去房间吧。”
　　这间屋子只有三个房间，并排着，只隔了薄薄的木板。马车夫占一间，我占一间。
　　“你跟我一起睡么？”我拿着带来的干粮细细地啃。
　　柯子衡瞥了我一眼，态度不算恭敬，但语气没什么表示：“属下不敢，请公子好好休息，明早恐怕会更辛苦。”
　　“你睡在外面会着凉的。”我拉住他的袖子。山上不比城镇，入夜后会更冷。
　　“谢公子关心，属下自有分寸。”说罢甩开我，一个人走了出去。
　　柯子衡离开没多久，那慈眉善目的老妇人捧着一只碗走进来，说：“这位小公子，我看你脸色不大好，喝碗茶吧，会好受一点。”
　　我连忙道谢，接过来咕噜咕噜地喝光。那老妇人拿着碗离开，
　　我挠挠头，把剩下的一块干肉塞进嘴里。赶了一天的路，要说不累那真是假的。虽然眼下的房间很简陋，被褥却是干净柔软的。我解了衣衫，只穿着薄薄的里衣睡觉。
　　忽然想起那个明喻的眼神，我就有点发抖。那是普通人应有的眼神么，简直像是强盗一般，或者说是想把我活生生撕开似的。
　　山村的夜晚很安静，只有窗外的树被风撩过时发出的簌簌声。
　　隐约听到一点怪异的声响。非常轻微，就像是有人在打开那扇木门。但我却困倦得撑不起眼皮，只好在抵挡不住的睡意里昏睡过去。
　　皮肤上因为夜晚吹进来的凉风而起了鸡皮疙瘩，我把被子拉上来一点，把自己裹好。
　　……可是，睡觉之前，柯子衡不是已经替我把门窗都关牢了么。
　　哪来的风？

作者有话说

　　老生常谈: 希望各位留评,希望各位收藏.
(临近期中考,真是要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