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枝鸟》小透明勿扰

12、想接着昏着

　　清晨明亮而微微晃眼的日光透过洁净的玻璃窗照进了这间以白为主的简约房间，房间有两病床，相隔不远。
　　靠窗的那张床上躺着一个头被缠了一层层的纱布，只露个双眼、鼻孔和嘴的人，一只缠成了球般的手半露出被子，手腕连了根针挂着水，手肘处还打上了石膏，被子下的场景因被子的遮掩并不是很清楚，看被子的高度，很是“魁梧”，但总归或许也不怎的。
　　那双安稳平静闭着的眼，眼皮子皱了皱，接着便是一声到吸凉气，只不过吸到一半不到又歪了嘴，唇一抽一抽的，咬牙忍住了，差不多能从他眼角溢出的滴生理盐水中得知他有多疼。
　　本着刚睡醒，下意识想动一动，结果阵痛传来，吸凉气又嘴和脸疼，一口气也吸不到底，总之整个人委屈的不能再委屈，一动不动也还是浑身难受，没点得劲，可真是场人间惨剧。
　　陈留怔怔的看着那雪白的天花板，断片的脑子重启连接了，然后进行了深一步的思考，不说浑身痛，他现在最痛的是他的小心脏，一抽一抽的，简直快要了他的命。
　　他的眼中没了光，大脑循环播放着“天价医药费+住院费”，他不敢细算，怕一细算整个人简直要高血压猝死过去。
　　这一刻，若是周明辰在他面前，他能当即从病床上爬起来，把他揍的他老子周老都不认识他。
　　不说挣大钱！花钱还挺行啊！欠个78万！自己对自己没得个认识！不知道自己姓甚名啥子了？！花钱没得个b数？学上的高心特么心也高了哈！不清楚自己是个猪还是狗！还女朋友，要求那么高咋不能耐的考清北！真当自己是个人才……
　　为了缓解自己一抽一抽的心，陈留开始了内心大骂，若是周明辰在他面前，他绝对会把他喷个狗血淋头，喷的他连爹都不认识，有老子了不起啊！仗着有爹就可以肆意妄为了，啥破事都要爹来撑腰。
　　他就不明白，周明辰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他就不明白他爹是什么样的？！他就不会惭愧吗？还是没有经历过社会的毒打！受一点委屈就找爹，要是还能喊妈肯定也得喊，还好他妈去的早，不然非得被这儿子气死，自己怎么生出个这么玩意儿。
　　正胡思乱想打发时间缓解自己受到金钱暴击的小心脏的疼痛，门开了，陈留回了神，看向门，便见周路撑着支架，手里提着一大杯白粥。
　　“醒了啊，还好吧？伤筋动骨100天，你得住院四个月左右，肋骨断了三根，腿、手和脊椎的骨头都有着不同程度的裂纹，那颗子弹对你的腰产生了点……”
　　周路顿了顿，对着陈留双眼，叹了口气，“产生些很重的影响，大概治不好了。呃，有些影响你以后的性生活吧，嗯，努努力，还是可以生的。”
　　这句话落，屋子是静的，陈留眨了眨眼，盯着周路，张了张口，声音沙哑，喉咙挺干，“周，周老，你，你给我开黄段儿啊？”
　　原本低落歉意的周路嘴角抽了抽，无言看着陈留，走过去在他床边坐下了，把床缓缓摇起来了点，手里的粥插上管，手拿着粥，管凑到了陈留嘴前。
　　“喝吧，正好也不是太热了，逛了半天，找了这么杯煮的烂的，不过这四周也转熟了，下次就不用逛半天了。”
　　“事情什么的我都交代说清楚了，接下来的事等明辰回来，都是他的事，没你什么事了，安心养着吧。还有你手机，给你随便修了修壳，就十几块钱，没给你换，知道你省，就这十几块钱，用不着换。”
　　“你医药费我垫了，付了，你敢还我钱，我就敢拿根棍子把你揍回这模样，揍的更重，这就合理了吧？！你这几天吃不了有味的，就这么淡着吧，打爽了吧。”
　　“你昏了一天两夜。”
　　陈留张口吸了口，口里的白粥真是原味，淡的快没味，就一点点甜，不过差不多舌尖随便一压，又软又糯。
　　“周老，医药费，我自己出，我有钱，你厂子还要维修机器呢，一大笔钱什么的，还有你那儿子干的好事还没处理好。老实说，不用赔那些人的医药费我已经很满足了。我知道我下手有多重。”陈留弱声道。
　　一是因为伤口缘故，胸腔其实呼吸都不太顺畅，呼吸深了就疼，更不用说大声费劲说；二是因为怂，周老的支架还在手边了，万一真恼了拿起来砸自己，就为了他来出医药费……而且自己现在这状态……实在是受不起受不起。
　　“我不打算给那小子钱了，他也大了，该打工了，成年了，自己的事该自己承担，成天想着让我给他擦屁股怎么行？我媳妇爱的是我，知道这事肯定向着我，惯我护我，揍她这个糟心儿子。省的这钱就当是你的医药费了。”
　　“呃，周老，你宽宽心。对了，周老，他们在外面要埋的是哪位大哥？他还好吗？”
　　“放心吧，不是厂子里的人。我那厂子我自个儿住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人运气不大好，没了，这些天我得好好在厂子烧烧香上上火儿了。”
　　“听说是他们那辆车是抢的，抢的就是那个没了的人，那个没了的人也是个被自家败家子坑了的可怜人，他好心搭了他们一程，然后聊天聊到了他儿子。”
　　陈留松了口气，“不是厂子的就好。那人也是倒霉。这伙人什么来头？”
　　“搞借贷的，还是高利贷，坑那些有虚荣心的学生，然后到了他们家讨债，看看情况，如果还行就直接杀人劫家跑路。劫了好些家了，一直在逃，毕竟贷款啥的本就那些家长学生们理亏，而且怯弱怕事的还不敢报警，要不是被审，有好几家都不知道。这些学生也真是坑老子。”
　　“就是，有多大本事吃多大饭都不清楚，而且不满意自家老子自己拼啊，或者重新投胎去，真当他们老子欠他们的。周老，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啊？”
　　周路凉凉斜了陈留一眼，“你说呢？你不是有个不打不相识的兄弟在那呢，我不得好好说着话求着问问情况，就算受害也得清楚下当前情况，而且还是我那败家玩意儿的事。”
　　陈留吸了一大口的白粥咽了下去，“别想那家伙了，气先收着，等他到眼前了再算，老子打儿子什么的天经地义。周老啊，我觉得这杯粥可以再多点糖来着，或者来几根咸腌菜？”
　　“呵，还想要几根咸腌菜？你现在这情况，菜给你多点油水就不错你的了，看你下次还这么莽不？还真没报警，真当自己能啊！”
　　“哎呀，报警不是更刺激了他们？他们一开始就都拼命的话，我还真不一定打的过，还好他们有些轻敌了。不说这了，不都没多大事养养就好了。”
　　门被敲了俩下，聊天的俩人扭头看去，便见了门口一堆人，提着水果小蛋糕补品之类的东西。
　　“诶，老刘啊，你们怎么都来了？”周路微错愕看着他们。
　　“哎，这不是去厂子转了圈，想着厂子出了什么事了看能不能帮上个忙，然后那一堆警察啊，都拉线了，问了问才知道还真出大事了，这不这些年的老友了，不来看看说不过去，不看看情况心里也过不去这坎儿，顺便跟他们说了说就一块来了。”
　　领头的那位提着橘子的人把东西放床头柜上回道，其他人也跟着他进来放下手里的东西，随意坐对面的床边，来了6个人。
　　“哟，正巧啊，留也醒了。”
　　“其他的人也想来的，不过我想着来这么多就太打扰你们歇了，就代替他们说声，都想着你们呢，小留还好吧？”刘成关切的说道，“还多亏你了，不然这老大哥可就得栽了，啧，那臭小子真能耐，真是吓死个人。”
　　“没事，还好，就是吃的不太好。”陈留轻轻笑了笑回道，“还多谢各位老大哥来看了。”
　　“诶，你这话说的，都一块干了这么多年了。”刘成没好气道，“好好养着，没留个什么毛病，钱别省着，再不行我给你垫，想吃什么？我有空去看看给你买回来。”
　　“他这能吃的了什么？不用你垫，你家俩念书的娃子呢，你有些空还是多问问吧，出了这事，还真是一个个的应付人呢。”周路摇了摇头。
　　“肯定得好好问问他们情况，防患于未然了。”林鸣复立即接道，“周老啊，你宽心着些，别想太多了，嫂子肯定看不得你这样。陈留你也是，好好养着，这事别抠，这是能抠的事？”
　　“放心吧，我看着他呢。”周路笑了笑，“但凡他不听医生的话讲着什么，我把他腿砸了，看他还想不想着溜。”
　　陈留的笑容僵硬了。
　　“嗯，这我看行，这货真是抠的没门，到现在也没个媳妇，快奔三了啊，就这抠劲，能讨着不？真是让人愁心。”刘成说着，嫌弃上下扫了扫陈留，“哪哪都行，就是这抠劲让人没话说。”
　　“诶诶诶，刘叔，那什么，我上头俩老都没操心这事啥的，这怎么突然就转到我这事上了？”
　　陈留眨巴眨巴眼，“那什么，还有什么事吗？那个，没事的话，回去吃酒炒小菜去吧。这放了个长假，不得好好歇歇四处转转玩儿去。”
　　“呵，你小子，每次说这事都回避着，这次溜不了就赶人了？你啥时候讨了老婆，我份子钱给你来个一万。”
　　“但凡你上头那俩能回魂，早戳着你头开骂了，但凡我家那小子到你这年龄还连女朋友都没个影儿，老子非得把他赶出家门，不领个媳妇一块回来，就他妈的别进门了。”
　　其他人也起了哄。
　　陈留，陈留他动不了，只能抿劲唇，视线努力转向另一边，不看这些老大哥们，好似窗外风景好，我看风景，什么都听不到。
　　整个满脸痛苦无法言说。没有了爸妈的催婚，多了一帮子的老大哥。都是三个女人一台戏，七大姑八大姨最可怕，这6个老大哥也不差啊。
　　“行了行了，看你这表情，啧，我们走了你好好休息。”
　　陈留立即看向他们，也不抿唇了，眼中是炙热的光芒。
　　“慢走啊慢走啊，我就不送了，路上小心，这也闲着，没事可以多跟自家那些小辈们聊聊天，好比刘叔你的二儿子，林哥你的一儿子一闺女，王哥你的三儿子和孙子们啊。”
　　“去你的吧。”还没等陈留继续一个个说，剩下三位异口同声打断他。
　　“先想好你的事，我家的不急，你也老大不小了。”
　　“就是，这么揣摩我们，他们要是知道肯定得围你了。行了，走了。”
　　“嗯嗯嗯，走吧有吧，路上小心~”
　　陈留带着微笑，艰难送走了这一伙祖宗，终于是长长松了口气，这群老大哥哪都好，就是这催婚让人招架不住。
　　“啧啧啧，你这催婚跟吃个柠檬样的表情，至于吗？”
　　周路摇了摇头，把手里空了的杯扔进了垃圾桶，走到对面床上躺下。
　　“我宁愿吃柠檬，一个柠檬花的了几个钱，一个媳妇，至少也得近十万起步，还要个房，以后伙食费上升，在之后还有孩子的学习……”
　　陈留自语着顿时打了个哆嗦，眼角余光瞥向对铺，周老带着微笑，很是祥和，手摸上了床头放的支架，仿佛下一秒就要敲过来。
　　“啊~吃饱喝足了，困了，睡了，周老午安啊。”
　　“你啊，总得找个人顾着你，凑个家。哪这么多事？多个人吃口饭你还让她吃不起？也有些好的勤快丫头，我看老孙家那闺女不错，你也认识，还有老钱家那个，人家小学老师，你好了，要不我给你介绍介绍，反正你辞职了，也闲的。”
　　陈留紧闭眼，假装自己睡着了，听不到，最终屋子安静了，假装睡的也真睡了。周路看看他，叹了口气，静静看了会儿天花板，阖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