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章五十二 巨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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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型终端取代声音提示的脉冲振动，提醒着现实的存在。
男孩拾回了牵拉意识的风筝线，却说不清该遗憾还是该庆幸。他不由自主地深吸了口气再吐出，随手点开终端——副官长尼菲尔提提的半身像即刻从弹出的光屏上亮起。
“大人，我们已深入变异熊蜂的蜂巢核心。”有着一头蓬松短发风姿卓越的女人站在煞气凌厉的战斗背景里，即便经过杂音过滤依旧能隐约听见熊蜂群令人心头发闷的振翅声，“有一点新的发现需要您过目。”
光屏在女人让出界面后将背景放大，把暴露在人造灯光下的蜂巢呈现于男孩眼前。
尼菲尔提提带队跟着变异熊蜂留下的踪迹，从九曲回肠的甬道最终到达了一个空间大得足以容纳一栋体育馆的地下溶洞。探照灯清晰反映出约有二三十米高、好似一幢楼房的巨型蜂巢贴着表面积最大的一侧洞壁悬挂而下，上面黑压压地密布着成百上千只变异熊蜂从六边形的蜂房口钻进钻出。蜂群.交织的嗡嗡声因溶洞的回音效果扩大了数倍，鼓胀得人耳膜发疼。
男孩看到的景象里，蜂巢已经被毁掉了大半，底下变异熊蜂的尸身与蜂蜡的碎块堆积了厚厚一层。有的浑身焦黑冒着烟，有的像掉进搅拌机似地化成了肉泥，还有的外表完全看不出丝毫伤痕。当然男孩并没在意他的手下是如何解决猎物的，仅仅这种程度的战斗不值得他关心。他的目光一下落到了破损的蜂巢内部所显露的蜂王身上。
相比工蜂们巨大化的变异，蜂王外表上的改变反差要显著得多。它的身长接近十丈，环绕其身边的熊蜂护卫们与之相较，简直如同小巫见大巫。它的样子只剩腹尾部还保留了熊蜂的特征，连接于蜂腰之上的赫然是一具人类的形态。它的人身皮肤雪白、光洁无毛，胸部平坦，面孔却似美艳的女性。不过它的五官生得再好恐怕也无人欣赏，那双嵌在白玉般的脸蛋上如两颗黑色宝石漂亮照人的眼睛，依然是属于熊蜂的椭圆形复眼。
蜂王的表情不时扭曲，说不清是痛苦还是愤怒，形状诱人的檀口张开，像是在呐喊。这个时候光屏并未传出声音，但从突然模糊的画面勉强可以辨认，那些个穿着军服的人影因为不知名的原因表现得手忙脚乱。
倏地，一条手臂横插光屏界面，临空一挥——但见正前方三只从不同距离向光屏靠近的熊蜂轻巧地拦腰折断，重重砸落地面。手臂主人的面容重新进入画面，尼菲尔提提的声音通过不太稳定的信号传送过来：
“大人，您看到了。这只熊蜂王具备不错的异能，最新测得精神动量峰值超过八万，初步估计可能为九级变异体。”
男孩漫不经心地扫了眼光屏侧边栏同步传输的关于蜂王的各项现场数据，随即注意力停在了屏幕图像的某个点上。
“蜂王后面有什么？”
探照灯高亮刺目的光束集中打在蜂王身上，尼菲尔提提手腕上连线光屏的另一只微型终端探头聚焦过去，不断将捕捉的镜头拉近。
只见蜂王背后的巢脾由于战斗中异能引发的高温渐渐发生融化，大块大块油腻的蜂蜡开始脱落，斑驳的缺口露出一支支攀附于洞壁的形态奇特的凸起物。
凸出物体的外表颜色与洞壁相似，若不是表面光滑度的反光不同，很可能被忽略过去；样子则像打磨过的干枯树枝，不过每隔一段间距，“树皮”就如同内里包裹着一个扁圆的橄榄球般鼓胀出来。
“加快推进速度。”屏幕中尼菲尔提提手按“发卡”下令，回应她的是周围此起彼伏的爆破声。
得到命令的士兵们手下不再那么分寸，踩在熊蜂尸堆上的克洛泽更是一拳把一只架势拼命的袭击者砸进了数十米外的岩壁里。随着一阵哗啦巨响，洞壁多了一个深坑，被轰碎了胸口的熊蜂因为重力的牵引和崩裂的石块一并滑落。
“咦？”尼菲尔提提几步飞掠过去，探手伸入坑内，一抓一扯，一支与蜂王背后形状相同的树枝被拉了出来，连带拖出个橄榄球似的鼓包。尼菲尔提提把镜头对准深坑，这些枯枝样的枝条就像天生长在石头里似的，牢牢地嵌在岩层内。“大人，您看？”
“炸开。”男孩不假思索地给出最简短的意见。
尼菲尔提提手一扬，一块曲奇饼大小的黑色物体被扔进了坑中。同时她飞身后退，一记利落的倒挂金钩，“唰”地将自上方撞来的变异熊蜂一脚踹向了相同位置。
只听“轰隆”声响，似乎整个溶洞都跟着抖动了一下。洞壁上的深坑直接塌成一个两米高的大洞，一条不知通往何方的通道随着散去的烟尘出现在众人眼前。一根根臂粗的枝条攀着通道内壁，向黑暗深处无限伸展。
“这是……”尼菲尔提提站在洞口，随手拽出一根枝条，上面胀出的鼓包也比之前看到的大得多。她手心稍稍用力，枝条蓦地扭动起来，宛如受惊的蛇试图挣脱她的掌控。占据洞内的所有枝条像是得到信号一般，紧跟着簌簌蠕动，争先恐后地朝内收缩。
尼菲尔提提微一皱眉，放开手，看了看掌心——刚才枝条挣扎时，她明显感觉到冷硬的木质触感发出温热并且变得柔软滑腻，不免有些恶心。
“去找找还有没有这种东西。”
接收到副官长的指示，几名士兵开始四处进行破坏活动。很快山石垮塌的轰鸣不断在溶洞内回响。
男孩正打算让屏幕另一边的部下拿一个鼓包放大图像，忽然听见前方动静，扔下一句“记得带样本回去”便切断了通讯。
“老师，您醒了？”他欣喜地望着树下的少年睁开眼，眸中闪耀着他熟悉的金色光辉。
闵响神色迷离，仿佛仍沉浸在不知名的世界，直到男孩跑到他跟前才微微抬眼。“那里，”他指着太阳偏移的方向出声道，“雷火兽在那里。”
男孩环视四周，通天不知何时已不见踪影。他后退一步，地上的影子缓缓拉长。
“我带您过去吧，老师。”
男孩的身影被一具中世纪的骑士重铠取代，从包裹住脸部的头盔里发出的属于成年男子的浑厚嗓音，混合着一种阴森的空洞感——这副装扮才是蜃域领主鬼鉴的标准形象。
“恕我失礼了。”鬼鉴附身抱起闵响，朝他方才所指的方向走去。
一只瓢虫振着飞翅擦过草丛，野生地鼠从窝里探出脑袋对着空气嗅了嗅，又缩了回去——草色青青的视野内没有人类的气息，它们毫无所觉其实差点遭遇被一只套着铁靴的大脚直接踩进土里的厄运。
鬼鉴用“世界”掩盖了两人的存在。
“老师，前两年还有人提出修改狩猎季奖励规则。”骑士头盔的眼部位置不时放射出红色的电子光扫描左右。“由于很久没人见过雷火兽出没，猎取雷火兽自动获得冠军的条文形同虚设。”
“是应该废除。朱庇特不在，这种条文也没意义。”闵响平淡地说。他倚着硬邦邦的铠甲铁臂，侧头仰视隔着绿荫闪闪烁烁的光线，眼眸慢慢转回褐色。
“或许可以换一类猎取目标，”鬼鉴倒是认同雷城城主当初设立规则的初衷，越困难的挑战越有激励意义，“而且这些年七到九级的变异生物也是层出不穷。”
鬼鉴想起之前他的副官长发来的光屏图像，如果进攻变异熊蜂巢的队伍换一支相同数量的普通探索者，绝不会如“圣剑”士兵那样游刃有余。并非他轻视探索者群体的战斗力，然而经过训练的士兵轻松干掉同等级的异能者不是什么值得吃惊的事。
“狩猎季每年的伤亡率在上升，议会里的移民后代只懂得指责我们保障措施不力，却想不到是他们自己能力有限。与其年年增补未成年保护法还不如通过全民义务兵计划，哪天变异生物进了城，它们咬人的时候可不会单挑战斗人员下嘴。”
听着盔甲里的人用自带回音的鬼气森森的声线絮絮叨叨地抱怨，闵响抿了抿嘴，像是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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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异生物咬人的时候可不会挑嘴。”记忆里的金发男子说过相似的话，起因却是一场不太愉快的争论。“他们应该学会自我保护，打不过至少要能逃得掉，不是吗？”
“是的，当然，朱庇特，问题是那批人里评级最高的也不过三星，而他们面对的却是三头超过十级的变异体！”
“你在生气，为什么？”金色头发的男人收敛了笑容，露出一点不解的表情。
“为什么？那你又为什么见死不救？现场发现了雷火兽的痕迹，当时你就在附近，对么？”
“啊，我路过而已。”男人耸耸肩，“为什么要救？活下来是胜利，死了代表被淘汰。物竞天择，优胜劣汰，这不是常理吗？比方说每一头五级的变异生物成功进阶之前，总有无数四级的同类死于基因崩溃；比方说在我们活着走出‘地穴’之前，曾经又有多少与我们遭遇相似的同胞因为实验失败连半个细胞都不能留下？”他摊了摊手，扯着灿烂的笑脸捏出几分无奈。“大家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得了，亲爱的闵，我们又不是他们的保姆，我们的慷慨相助难道不够多吗？你瞧连姆科技都拿出来了，没有我们哪有现在的蜃域？没有我们他们不是照样得自己面对被自然规律选择的过程？”
“可是——”
“好啦好啦，闵，你就是心肠太好了。这样的意外随时随地都会有，除非你先把这块大陆上所有的变异生物都清除干净——当然，虽然对我们而言多花个几年不是不行，但你也不会认为这是个好主意，不是吗？”
——是的。他说服不了朱庇特，一如朱庇特说服不了他。其实分歧从一开始就存在，但在回到地上生活之前，原本无关紧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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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话你的朱庇特老师也说过……我忽然想起来，小鉴，你从来没认真回答过我吧——”闵响轻轻出声，就好像只是在询问哪里闻到不同的花香，“为什么，你就不肯选朱庇特当导师呢？”
鬼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因为恐惧。”他的嗓音混入了一丝奇怪的沙哑，“其实直到十岁，我都不敢一个人站在他面前。”
“野兽的直觉。”
“……老师，被您这样夸奖我不觉得高兴。”
闵响扬起唇角。纤细的金光穿过绿荫，照亮了他的微笑。
作者有话说
第86章 章五十二 巨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