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游戏》刹那的迷茫

3、第三章 第一日

　　李承哲的母亲是一位带着锋芒的妇人，举手投足间带着富人的尊贵和优雅，我想李承哲的性格也多多少少收到母亲的影响吧。

　　“母亲，这位就是乔伊。”

　　我站在李承哲的轮椅旁，握着他的右手，冲她笑了笑说道：“伯母好。”

　　李夫人点了一下头，只简单说了声：“好。”没有更多的话语，她低头看向李承哲，眼神中闪过一丝心疼，但很快就又是那副高傲的表情。只那一瞬我便知道，在这位尊贵的夫人心中儿子的残疾是她一辈子的痛。

　　车是改装过的，方便李承哲的轮椅上下，有一个可升降的电动踏板，踏板将轮椅移动到固定的位置后，护工小张又将轮椅固定了一下。并在李承哲的腰际又绑一条粗粗的束缚带，让他的整个上身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笔挺，而他的双腿却是摆得歪歪斜斜的。整个过程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黑色的眸子微微下垂，任由别人摆布着他的身体。除了安全带锁扣的声音之外也没有人说话。我这个外人有稍稍的尴尬，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作罢。

　　从机场会李家别墅的路上，我将李承哲边上的座位留个了李夫人，自己在后排的座位坐下。

　　一路上没有人说话，我则靠着车窗，胡思乱想着，想着在医院里的小杉是否一切都好……

　　“乔伊，我听承哲说你是做服装设计的？”快到别墅的时候，李夫人突然问道。

　　“恩，是的。”我赶忙收回心神，谨慎应答：“我自己有个小工作室。”

　　“挺好的，那有空帮我设计一套？”

　　“母亲，您一直有自己的习惯的设计师，再说乔伊主要是设计年轻时尚的服装，不适合您的风格。”李承哲不紧不慢的说道。

　　“承哲，如果伯母愿意，我当然可以设计。”我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道。

　　李承哲费力的扭过头看向我，却没在说什么，我知道他一定在想我会不会露馅，但是他一定不知道我大学时学的专业便是服装设计，只是我并没有干这一行罢了。

　　“哈，承哲啊，你这是担心心上人在目前面前献丑？”

　　“我只是担心乔伊入不了您的法眼，不过她既然答应下来，我也是对她有信心的。”

　　到家后，护工将李承哲推下车，他被几条绑带固定在轮椅里，细瘦的双腿歪斜的靠在轮椅的左侧，上身往下沉，依靠腋下及腰部的绑带勉强维持坐姿，肩膀和头部挺直想要尽所能保持姿势，怎奈他的努力无济于事，大半个身体根本不受他的控制。他的脸上也不似之前的镇定儒雅，表情很疲惫，精神有些萎靡，鬓角和额头上渗出了汗珠。

　　我刚下车站好，便听见他说：“母亲、乔伊，我先上楼收拾一下。”他的声音很轻，伴随着喘息声，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护工便推着他朝电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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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见到李承哲便是吃午餐的时候，餐桌上放着中式精美的菜肴。李夫人坐在主坐，我座椅旁边的位置空着方便李承哲的轮椅，我和李夫人落座，李承哲便操纵着电动轮椅过来了。他恢复了以往的儒雅、沉稳，身着一身宽松的家居服。

　　“母亲，用餐吧。”他说完，看向我，示意我可以开动了。

　　我移动了一下椅子，离他更近一些，喂一个成人吃饭让我觉得怪怪的，更让人困窘的是有钱人家吃饭没有交流，大家都很安静。

　　我舀了一勺炒鸡蛋喂给李承哲，然后又是一勺青菜，感觉他咀嚼、吞咽的速度有点跟不上我喂饭的速度，或许是因为他感觉到了我的窘迫，对我微笑了一下，表示鼓励。我努力放缓自己喂饭的速度。

　　“乔伊，母亲在你也不用紧张，像我们平时一样就可以。”说着他用右手碰了碰我的胳膊，我竟有点宠溺的感觉，心想李承哲演技可以呀。

　　“好，要不要喝点汤？”我平复了一下心神问道。

　　“好。”

　　谁知这一勺蛋花汤经闯了祸，李承哲被呛到了，脸被憋的通红，但由于脊髓损伤的位置比较高，帮助咳嗽的肌肉并不受他的控制，所以咳嗽时会觉得很困难。

　　我见状慌了，手忙脚乱不知该干些什么，还好旁边的护工小张及时过来帮忙。

　　他将双手手腕根部放在李承哲的肋骨下方，这时李承哲开始深呼吸，小张同时按压他的肩胛骨，然后放松，反复几次，李承哲终于缓了过来，喘着粗气，脸色有些惨白。

　　刚刚的折腾导致李承哲尿失禁了，他的裆部一片湿，还有液体随着裤腿滴落到地面。他随着我的视线也发现了自己的状况，只有一瞬的失落，然后便是释然。他抬起右手想要牵我的手，告诉我他没事，但是当举到一半还是放弃了。故作轻松的对我说道：“没事乔伊，不是时常发生吗？”

　　然后又对小张说道：“小张，辛苦你陪我上去收拾一下吧。母亲、乔伊你们先吃吧。”

　　我像个犯了错的孩子，愧疚的站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后悔自己之前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工作，如果刚刚不是小张及时过来帮忙，那……李承哲会不会被我的疏忽害死，我不敢再想下去。

　　我还在自己的思绪中，就听到李夫人对我说：“乔小姐，我有话直说，你做承哲的女朋友，我不反对，如果你能让他开心，李家该给你的好处也绝对不会少。但是你这辈子是没有可能嫁入李家的。人呢，贵在对自己有清晰的认知。”

　　我听了她的话，不禁觉得有些好笑，我只是个来演戏的，“伯母，您多虑了，我从未想过加入李家，那也并不是我的目标。我和承哲真心相爱，不管您信不信我爱的是他这个人，只要他开心便够了。”既然拿了钱，那我尽力就演出个一往情深吧，也不枉每天2万元的薪水。

　　“您放心，我不会寄予李家的上亿资产的，我清楚那不属于我。”我不卑不亢的说道。

　　“哈，愿乔小姐说道做到！”说罢，她便转身离去。

　　我没在动筷子，乱七八糟的思绪在脑子里转，我承认刚接到这个工作的时候我有想过从勾引李承哲，从他身上多骗些钱，但是这短短半天的相处却让我打消了这个念头，我意识到他的问题不仅仅是被困在轮椅中，不仅仅是失去身体上的行动自由，更让人无法忍受的一种反反复复永无止境的羞辱和健康问题，以及一系列的危险和不便，一件对正常人来说的小事，都可能让他狼狈不堪，甚至要了他的命。我并没有嫌弃或恶心，相反我觉得心痛，我同情他，我不忍再欺骗这样一个饱经磨难的人的感情。

　　我上厨房，让吴姐帮我准备了几样菜，想端上去喂李承哲吃了。

　　我端着饭上了楼，敲了敲卧室的门，确保李承哲都收拾好了才推门进去。

　　李承哲已经被收拾好，换了一身新睡衣，半靠在床上，腿上盖着一床薄被，他看着我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

　　“乔小姐，刚刚让你受惊了。竟然在你面前失……”他没看我，语气平静的说道。

　　“李先生，是我不好意思，没有做好该做的。”没等他说完我打断了他的话。

　　“不用紧张，不怕你笑话这对我来说早已是日常的一部分，已经习惯了。”

　　“刚你也没吃多少，如果不嫌弃我笨手笨脚，我再喂你吃些。”

　　“好，有劳了。”

　　我一勺一勺的喂他，确保他咀嚼并咽下后再喂下一勺，我渐渐上手了，一切进行的很顺利。饭后，李承哲说想要休息一下，我便帮他把床放平，盖好被子。

　　因为上午的折腾，李承哲今天下午的复健取消了，下午他一直在床上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因不需要我陪，我则上网查了一些关于照顾四肢瘫痪病人的资料，想着学习一些，以免再出现其他的问题。

　　下午的时间过的很快，晚饭时餐桌边就只有我和李承哲两个人，李夫人下午就出去了，并交代不用等她吃晚饭。

　　这顿饭我和李承哲吃的都比较轻松，因为李夫人不在，他本想让护工来喂自己，我却坚持我来。我能感觉到生活中李承哲并不是一个很犟的人，我几句话他就妥协了，仔细想想也是，对于他这样一个四肢瘫痪人来说只有极少的东西在他的掌握之中——谁喂吃饭，谁给穿衣，谁帮洗澡，谁给翻身等等均不可控，所以倔强对他来说毫无作用，想到这我有点后悔刚刚没有听他的了。

　　晚饭后我同他一起到别墅的花园了转转，天还微亮，太阳的余晖还未褪去。

　　他操纵轮椅，在一处长椅旁停下。“陪我坐坐。”

　　“好。”我在他身旁坐下，转头看向他，在太阳的余晖中，我看不清他的五官，只能看到一个俊俏的侧脸轮廓，不禁有一丝心动的感觉。

　　他没有看像我，自顾说道：“乔小姐，我有点好奇，你上午为什么要答应我母亲设计衣服的事情呢？”

　　“其实我大学是学服装设计专业的，所以我还是有一定把握的，如果直接拒绝很有可能被怀疑身份，如果让伯母去调查，估计就会露馅。”

　　“原来如此，我以为你是学表演的。”

　　“做演员只是一个无奈的选择吧了，如果有的选我还真挺想做个服装设计师的，本来当时有机会去巴黎读硕士的，但是。”

　　“你会有机会的，不像我没得选……五年前的车祸改变了我的一切。”

　　“不是有这么个说法：传说每一个人在出生之前都看过了自己一生的剧本，或许现在你遭遇了很多很多的挫折和不如意，但是你必须相信，你之所以会决定来人世间走这一遭，一定是因为这一生有你不愿意错过的人或者事……所以不要放弃希望。”

　　“你竟然会信这样的鸡汤，哈哈哈”

　　“不是鸡汤，是要给自己希望呀，要不每天过的多无趣。”

　　“在你看来我的生活是不是很无趣？”

　　“不，你不觉得我们的人生像在闯关吗？历尽艰辛，很帅。”

　　渐渐余晖褪去，夜幕降临，我陪他回到卧室。

　　“乔伊，我要先失陪整理一下个人问题，你可以先看会电视或书籍，都可以随意动。”他示意我投影仪和桌子上的书籍。

　　“好的。”

　　李承哲从卫生间出来后被两名护工报上了床。先锁住轮椅的刹车，小张站在轮椅后，手臂穿过李承哲的腋下，抓住他的小臂外侧，然后，小张用双上臂抱紧他的胸部。并将靠近床的一条腿放在床上。小刘则将一只手放在李承哲的大腿下，另一只手放在他的膝下，抬起他的腿。两人同时做抬起，动作一气呵成。

　　然后小张又仔细的将几个枕头和护具分别放在李承哲的膝盖、脚踝、手腕下，最后调整了一下他的枕头，理了理他身上的被子。

　　“谢谢。”李承哲一向对他人很客气。

　　“少爷，您有事按铃，叫我们。”说着小张和小刘退出了卧室。